第3707章一念關山

六裡堡庭院內，杜長史攙扶著虛弱的梧帝上車：“聖上當心。原本您這身子骨兒，就該多歇兩天的，但錢侍衛得說得對，這兒畢竟還是安國，多耽擱一會兒就多一份危險。”

梧帝感動：“杜大人忠心事君，朕汗顏難當啊。”

杜長史黯然：“臣不敢當，臣有大罪，使臣文弱無能，拖累了小殿下……”說著，他突然跪下：“聖上，臣已行動無礙，現欲請旨重返安都，相助小殿下。”

杜長史口中的小殿下是寶兒，並不是楊盈這個真公主。梧帝愕然，頓頓方道：“但寧首座說不定現下已經……”

杜長史眼神堅定：“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當初是臣陪著小殿下出的梧都，如今豈能厚顏撇下小殿下獨自偷生？”

梧帝大為感動，他扶起杜長史：“杜卿果乃義臣！朕雖然不忍，但也要成全你這份忠毅。”梧帝想了想，解開自己的外衣，替杜長史披上：“朕身無長物，隻能以一衣相贈。他日，若杜卿能平安歸來，朕必當在安都外執壺相迎！”

杜長史跪在地上，一臉感激涕零：“多謝聖上成全！！”

一個頭磕下去，杜長史還了同梧帝一場君臣之情義。

到最後，他仍舊堅定的選擇了寶兒。

在杜長史心裡，寶兒是他的殿下，同樣也是他的半個弟子。錢昭走過來，默不作聲地扶梧帝上車。

梧帝滿眼感動：“錢卿也是朕之肱骨，你昨夜舍命相救之情，朕沒齒難忘。”

錢昭卻始終冷著臉：“此乃臣之本分。”

梧帝卻苦笑，帶著些悲涼的說到：“可如今朕落難至此，便是這種本分，也已經雪中送炭了。”他拍了拍錢昭的肩。

錢昭此時卻忽道：“昨夜舍命救出陛下的，不單有臣，還有公主殿下，首座，寧遠舟、於十三、元祿、孫朗，等等等等。”

梧帝有些尷尬，苦笑點頭：“眾卿之功，朕都會牢記心裡，待回京之後，必有封賞。”說到封賞梧帝苦笑出聲：“如果那時，他們還肯奉朕為主的話。”

錢昭沒有多言，替梧帝放下了車簾。

安國皇宮外，剛出宮上了馬車的李同光，此時卻緩緩閉上了眼雙早已冰封的眼眸。可車簾猛的被拉開，出現的是成年後，寶兒那張豔麗嬌媚的小臉。

李同光愣了愣：“你…..沒走？”

寶兒給李同光身邊的親衛使了個眼色，自己則直接進入了馬車內。

“我走什麼？我若走了，你一個人怎麼安撫下宮中那個苟延殘喘的安帝啊。”

李同光隻眼底閃爍，雙手緊緊的捏著。

此時寶兒正是一身女裝，那是安國貴女最喜歡的花樣子….而這身衣料，正是當初他送給“禮王”的。

“喂！彆愣著了，我找你是幫我個忙！”寶兒伸手去拉李同光的胳膊，隨後低聲說到：“你幫我聯絡一下寧遠舟他們，告訴他我沒事，讓他彆著急來救我，一切等平安到達合縣再說。”

李同光咬牙切齒：“你就這麼穿著女裝，頂著這張臉，在安都城閒逛？”“哈哈哈哈！怎麼了？你看~誰認出我？”寶兒笑的灑脫的很。

李同光恨聲：“可你也不能什麼都不跟我說，就點這麼大一個炮仗！蕭氏血脈，烈帝遺孤！你知道不知道，現在不僅是安國，九州諸國的探子早已把蕭氏血脈在安國的事發了回去！你居然還敢這麼…..你就不能換身男裝嗎！”

寶兒笑嗬嗬的：“來了才好啊….安國同梧國軍力早已耗空了，北磐虎視眈眈，大軍一旦壓境，咱們拿什抵擋？李同光....你是安國軍將，你記著.....迎敵於外是你的天職！若讓百姓遭受戰火衝擊，那是你們軍將的恥辱！同理.....亦是各國皇室，貴族的恥辱。”

李同光一怔，良久方道：“你是拚著死去的是嗎？你沒想過自己能活下來對嗎？你應該非常清楚，一旦戰起…..你就是他們聯合後的祭品，有你在他們的皇位都坐不穩，所以你必須死……他們畏懼蕭氏皇族的威儀，畏懼烈帝

....屆時.....他們會群起而攻之，你便再無活路。”

寶兒微笑著打斷李同光的話：“李同光…..為君者，高坐皇位，俯視蒼生……本就是天下的祭品！你要知道一點，將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坐到了那個位置上，也請你把自己當作天下的祭品。”

李同光沉默了。

他是第一次從一名女子眼中看到了君主之威！

她隻這麼看著他，他就已經想跪地俯首稱臣…

那是發自內心的敬畏！

李同光眼眸驟然收縮，他不顧不一切地抓了寶兒的手腕，片刻後發現失態才反應過來放開，索性內侍轉過了頭看著車窗外。

“你有沒有想過，你若赴死….師父要怎麼傷心。”良久，李同光才開口低聲說了一句。

而寶兒呢，她則一直保持著臉上的笑意，仿佛風輕雲淡：“娘有娘的事情要做…..”

“那寧遠舟他們呢？你也不考慮了嗎？”李同光又說了個名字。

寶兒微微垂眸：“他們也有他們的歸隱之處，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他們不會忘記自己的初心。”

“那我呢？”最後李同光不甘的轉頭直視寶兒。

“你從來不是兒女情長的人…..李同光....你是我接觸過最適合登上那個位置的人，因為你足夠冷靜。”寶兒也不閃躲，她隻淡淡的看了回去。

李同光突然笑了出來，身體微微壓向了寶兒，那眼底隱隱帶著瘋狂：“好叫我的小公主知道…..我從來不是個冷靜的人……我才是那個瘋子，可是抱歉了......大義赴死的小公主，歡迎你提前進入地獄.......”

寶兒緩緩落下了臉上的笑意，平靜的看著李同光發瘋。

“不，你即便是瘋子也知道該什麼時候發瘋…...因為你是李同光！和光同塵的同光！《道德經》中【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這才是真正的你，你止殺....而不畏殺！”

剛才還一副猙獰模樣的李同光，卻在寶兒一句句話中紅了眼眶。

“你為何如此斷定。”

“因為…..我唯信你能……讓這天下太平。”寶兒捏緊拳頭，緩緩抬手比到李同光麵前。

李同光垂眸看著，一滴淚就這麼滑落。

“答應我….若我死去，請把我來過的痕跡塗抹乾淨。”寶兒眼中帶著期盼的看著李同光。而李同光也將自己的手捏緊，緩緩同寶兒的小手兩拳對撞：“也請你答應我….若我戰死沙場，你來為我斂屍，扶棺下葬。”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二人就這麼抬眸看著彼此，此時他們即便是一男一女，一當朝國公，一前朝公主，可在這一刻….他們隻是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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