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郭先生沒有出聲才拱手道:“莊先生,郭先生,我需要提醒你們一下。我們所在的位置,應該是處於人鬼兩界之間。如果子時之前,我們無法躲進人界。五亡樓的鬼魂就會出來把我們拖進鬼界。”
“現在是下午,距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兩位可以細細思量。”
我說完就站到一旁點起了一根煙來,卻聽見楚紫煙小聲跟縹緲說道:“縹緲,我們真的沒有彆的辦法進血衣寺了嗎?”
“我……我總覺得陳九還有辦法,隻是他不願意往出使。”
縹緲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發現我沒有注意到她,才對楚紫煙說道:“這種話不要亂說。術道上的事情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楚紫煙一下站了起來:“那就是陳九還有辦法!”
縹緲也沒想到楚紫煙會如此衝動,等她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楚紫煙,你要乾什麼?”
楚紫煙像是沒聽見縹緲的話,徑直走向我道:“陳九,你是不是還有彆的辦法探查血衣寺?你有辦法為什麼要讓彆人去送死?”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楚紫煙道:“我確實還有一個探查血衣寺的辦法,而且非常容易做到。隻要,你帶上三界牌,穿上僧衣,走進血衣寺去,我們就能跟你通感,知道血衣寺的一切。你去麼?”
我本以為楚紫煙不會答應,沒想到,她隻是考慮了不到五秒鐘就同意了:“我同意!”
我笑道:“這話,你應該跟莊遼去說。你是他們的雇主,不是我的雇主。”
郭先生搖頭道:“楚小姐的想法怕是不妥。你的修為是我們隊伍當中最低的一個,恐怕無法應對血衣寺的邪祟。更重要的是,你進入血衣寺,縹緲就得跟在你左右,你忍心讓縹緲與你一起赴死?”
楚紫煙的臉色瞬間慘白,郭先生卻轉頭對我說道:“我們商議過了……”
郭先生話沒說完,血衣寺大門忽然敞開,二十多個小沙彌小步跑出寺外,分列在階梯兩旁,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這分明是寺廟中恭迎貴賓的禮數。
他們是要迎接誰?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身穿血紅色袈裟的僧人走了出來:“貧僧戒嗔,恭迎三位白袍!”
我上前一步道:“半間堂,陳九,見過大師。”
戒嗔側身道:“請陳白袍,入寺廟一敘。”
我緩步走上階梯之間,溪月忽然說道:“陳九,糟了,糟了……彆往前走了。”
我看向焦急的溪月:“怎麼回事兒?”
溪月道:“柳幻跟我說,那個和尚穿的是瀝血袈裟啊!”
我皺眉道:“瀝血袈裟是什麼東西?”
戒嗔哈哈笑道:“沒想到血衣寺數百年不出江湖,就連白袍傳人都忘了這世上還有瀝血袈裟了。”
戒嗔道:“當年,地府賜予術道五大白袍之時,我佛也賜下了五件瀝血袈裟,與白袍爭鋒。”
“昔年一戰,我等不幸敗落,自封於血衣寺。”
“不過,當年住持也推算出,某一時間白袍將會再臨血衣寺。那時,將會是我等與白袍之間的第二次較量。”
“我等苦等諸位數百年,今日總算再見白袍之風采了。”
戒嗔說話之間,把我們引入了血衣寺中,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數以千計的人皮經幡,一張張完整的人皮被繩子懸在半空隨風而動,乍看之間就像是無數厲鬼隨風亂舞,伸展雙臂瞄向院中活人作勢欲撲。
我的目光卻停留在了人皮的血色經文上,那種抄錄經文的手法跟血字秘檔如出一轍。隻是,那上麵記錄的東西並非秘術。
血字秘檔用的隻是大塊人皮,拿在手裡更像是一本人皮書。懸在空中的人皮經文,用的卻是整張的人皮。
韓老鬼作為血字秘檔的創始人,都不知道血字秘檔的具體製作過程。他隻知道,被自己剝掉的宗師人皮會被送到某個秘密地方製成血字秘檔。
難道,這血衣寺就是當年製造血字秘檔的所在?
我不動聲色地跟著戒嗔走向大雄寶殿,戒嗔卻在香爐的位置上停了下來:“陳白袍。再往裡走,就是我佛所在。江湖規矩。你應該懂吧?”
按照江湖規矩,普通江湖人到了道觀、寺廟一類的江湖門派拜訪的時候,不管你信不信神佛,都要去給三清,佛祖上一炷香,以示尊重。
但是,這血衣寺裡供奉的明顯不是真佛,我真要是進去拜了魔佛,引來的後果怕是讓人難以承受。
我笑道:“我不去拜魔佛。你們怎麼殺我?”
戒嗔愣了幾秒之後,哈哈大笑道:“陳白袍果然是妙人,這話貧僧聽得舒服,裡麵請!”
我從接觸戒嗔開始,就發覺他跟我的那客套顯得極為生硬,這說明,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八麵玲瓏,長袖善舞之人,也做不了知客僧。
對這樣的人,膽色和豪氣反而更對他的胃口。
戒嗔道:“住持讓我轉告諸位白袍。無論諸位是不是知道白袍,血衣之戰,又或者是不是為了了結恩怨而來,這大雄寶殿都是諸位要過的第一關。”
“諸位走過了第一關,就能見到本寺首座。走不過去的結果,也就不用我多說了。”
我看著漆黑的大雄寶殿道:“不知道第一關的題目是什麼?”
“拜佛!”戒嗔說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諸位到了大殿門口了,怎麼能不進去上炷香,拜拜佛呢?”
“陳白袍,你應該知道世俗之人為什麼要求神拜佛吧?”
“無外乎為了求保佑,為了實現願望。”
“真佛,未必能事事保佑你,魔佛卻能如此,哪怕你求的是殺人放火之事,我佛也能滿足你的心願。隻是,你得付出一點小小代價。”
戒嗔話一說完,就有人說道:“這不就是拜邪神麼?”
戒嗔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無論是在什麼地方,拜邪神都是成為術士最快最有效的辦法。邪神給人的利益立竿見影,但是拜邪神也需要付出一定代價。而且,拜邪神並不是在等價交換,你的付出往往要高於回報。
戒嗔道:“當然諸位也可以選擇不拜,代價就是永遠留在血衣寺。”
我反問道:“拜過之後,我們是不是一定能走出去?”
戒嗔笑道:“當然不是,總有人得留在這裡。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們,第一關,一定要留下三個人。”
“當然,你們在拜佛的時候,也可以求我佛放你離開第一關。不過嘛……”戒嗔話鋒一轉道:“如果求佛的人數夠了。最後三個人一定會被留下。”
戒嗔,這是給我設了一個死局。
我不想求佛,就隻能打出血衣寺。
如果,我真的動了手。不要說血衣寺裡那五個血衣僧人,單就是莊遼他們就足夠拖我的後腿了。
我去拜佛的話,我們這麼多人湊在一起,肯定會有人為了活命求魔佛放過自己,甚至還會把其他人給拜死。
這一局,我們這裡死的絕對不止三個人。
這個局,最高明的地方,是利用了江湖人的心理。在場這十多個人誰都能看穿血衣寺的死局,但是誰都不想作為被留在大殿裡的人。
戒嗔說話之間雙掌合十向我微微施禮道:“陳白袍,請慢慢考慮。貧僧告辭了。”
戒嗔抬腳邁入大殿門檻的當口,我忽然開口說道:“代我向白知畫問好!”
我話音一落,戒嗔身上殺意陡然暴起,對方轉身之間一道形同狐狸的白影出現在了對方身後,戒嗔目光陰沉地緊盯著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戒嗔身上?”
我笑道:“大夥都是狐狸,誰又能騙得了誰呢?”
“通常一個嘴笨的人,你就算是一字一句地教他說話,他也能把話學得走了板兒。你讓我相信戒嗔忽然變得能言善辯麼?”
“還有,五亡樓門前為什麼全都少了一個石頭狐狸?這不就代表著五隻狐狸先我一步進了血衣寺麼?”
“原來,你們這五條喪家之犬,千裡迢迢地跑到白山給人看起大門來了!還真是讓我好找啊!”
找石狐這件事,我並沒說假話。
韓老鬼一直覺得逃走的那隻狐狸,對我是一個致命的威脅。所以,他沒事兒就纏著琥珀讓她幫我找石狐。
琥珀也確實儘了力,隻是我們始終沒有找到石狐的蹤跡。
戒嗔臉上怒意一閃而逝之後,咧嘴笑道:“知畫姑姑讓我轉告你。你的皮,她剝定了。”
我冷聲道:“你回去告訴白知畫。一層狐狸皮保暖太差,我還得再要五張。”
戒嗔頓時暴怒道:“陳九,你找死!”
“陳九的腦袋能換三條人命,誰殺了他,我們立刻可以放誰離開。”
戒嗔這句話等於是在那些術士心頭上加了一把火,也徹底割裂了我和莊遼之間並不穩固的同盟關係。
戒嗔一開始說,這一關必須留下三個人,就是在暗示莊遼他們把半間堂當做舍棄的目標。現在,再提我的人頭可以換三條人命,我敢保證,進去拜神的人肯定要把我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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