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章 卷舒風雲,思接千載(上)(1 / 1)

如今的大漢帝國,坐擁千萬裡疆土。

廣袤深邃的國土上,青山連著青山,層疊連綿;草原接著草原,綠草如茵,眼望不穿;一片挨著一片的金黃穀田,沒有一塊兒荒蕪的禿地,雞鳴狗吠之聲和縷縷炊煙在帝國四野時常冒出,可以說,如今的大漢帝國雖有內憂外患,但確實是自三皇五帝以來,華夏民族正在經曆的、最為鼎盛的一個黃金時代。

不過,土地一多、民眾一多,思想就多了,剪不斷理還亂的事兒,也就變多了。

就有如今夜東宮的秘密會晤,五六個人,六七十個想法,七八百個心眼子,最後,出兵滅國高句麗,成為所有人不同想法中的共同點,也為今夜之事,完完整整地劃上了一個句號。

長安城中。

就在劉淮等人議事之際,星燈遍地的文通館內,一位姓劉的老頭兒徹夜未眠,他抱心守定與寒月形影相吊,觀了一夜的星象,正準備返回館內休息。

文通館與文成館、武通館、武備館,隸屬於大漢京畿十二卿中的宗正府,四座書館的藏書,囊括了從古至今十之八九的先賢典籍,因其巨大無比的藏書量,這四座書館,被世人合並稱為‘帝國明珠’。

宗正府文通館、文成館、武通館、武備館作為收藏天下孤本殘卷的帝國四館,其收藏內容,可謂各有春秋。

文成館主要收藏曆代野史、百家學說、民間

雜談和重要的研究成果;

武通館主要收藏曆代兵法大家著作、山川地圖、戰陣、兵器樣本;

武備館主要收藏江湖秘籍、門派詳解,更新長生境界以上高手名錄;

文通館則主收藏曆代正史、人物列傳,皇室奏章、詔書和年曆。

四大館主都是精彩豔豔之輩,當代文成館館主是劉彥的二師父沈瓊,而文通館館主,則是眼前這位穿著破破爛爛、頭上僅剩了幾根毛的劉老頭兒。

此刻,他觀了一夜的星象,十分困倦,衣衫和頭發都很繚亂,更顯得劉老頭兒有些邋遢了。

時光的年輪從不停轉,皇宮裡的人一茬接著一茬的不停輪換,隻有劉老頭兒依然堅挺在文通館,幾十年如一日,從未變過。

據說,到如今,已經沒人知道劉老頭兒侍奉過幾任帝王,也已經沒人說得清楚姓劉的老頭兒是什麼時候在文成館的紮根,也沒人說得清楚這姓劉的老頭兒到底叫什麼,年代太過久遠,大家隻知道,他姓劉。

傳說,蜀漢牙門將向寵麾下一員的偏將名為劉詡,原本是個默默無聞偏將。後來,諸葛亮北上漢中,臨行前上《出師表》,其中提到‘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

約莫在向寵被提拔為中領軍後,這位名叫劉詡的偏將被擢升為牙門將,時值漢嘉郡地區蠻夷發生叛亂,劉禪命劉詡率

軍前往平定,漢嘉之戰中,劉詡每戰必先,在他的身先士卒之下,蠻夷叛亂很快就被平定,有力保障了蜀漢的大後方穩定,而這位劉詡,卻身負重傷,不省人事。

戰後,劉詡再也沒有出現過軍旅之中,那時的宮中有人稱在文通館見到過劉詡,因這一句傳言,後世有很多人都認為,劉老頭兒就是當年的劉詡將軍。

不過,這個說法,也有很多人並不認同,疑點有二:第一,根據從戰場上和劉詡將軍一起退下來的士兵們說,劉詡將軍身中數箭,前胸後背已經被砍成了肉泥,還沒有走到成都,便已經氣若遊絲了,根據這個疑點,劉詡將軍很可能在回到成都後便已經氣絕身亡。

第二,劉詡將軍當時上有老下有小,怎能在傷重痊愈後拋妻棄子在文通館修身養性呢?

倒是第二種說法,在民間頗有信服度。

宮內一些愛嚼舌根的常侍們經常在私下裡說,這劉老頭兒原是孝仁帝劉禪時期少府麾下的一名四百石尚書丞,在大漢帝國重新一統後,文武英才濟濟一堂,當時政治清明,還是青年的劉老頭兒自覺官場無望又無趣,便到文通館過起了半官半隱的學讀生活。

時光如水,轉眼百年,孝仁帝走了,神武帝走了,新帝劉彥也已到了大衍之年,但這劉老頭兒還是活蹦亂跳,一頓能吃三碗飯,很多宮裡的老人兒都說,照此下去,這劉老頭兒很可能在

百年之內化身成聖。

不過,這都是一些宮廷傳言罷了,半真半假,各位看官自悟吧。

書歸正傳。

文通館比起其餘三館,要高出來許多,高出來的部分日日夜夜燈火不斷,劉老頭兒平時起居生活在此,學思踐悟在此,觀星占卜也在此。

每隔幾日,這位集百家之大成的劉老頭兒,便要登臨文通館樓頂,觀星一番,一來推演天下大勢,也好稟報劉彥儘一份臣子本分,二來清心寡欲一夜,以正修道之心。

日儘淩晨,在樓頂觀星一宿的劉老頭兒正準備返回屋內睡覺時,天上忽然雙星閃現,一南一北相互對撞,擦出一道靚麗的火花後,迅速消失不見。

劉老頭兒見後心中大奇,他立即駐足,掐指成決,口內念念有詞,一番換算後,慨然興歎,“雙星衝煞,氣如鬥牛,無格可取,兩敗俱傷之命數!看來,大秦與大漢兩強相爭,最後必是兩敗俱傷隻結局啊!”

這時,一名身長七尺、英姿颯爽的年輕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劉老頭兒身後,劉老頭兒見他後輕輕點了點頭。

那年輕人不是彆人,正是當年被劉彥派來做四館員吏的陸淩。

當年,陸淩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自以為能夠壓製世族,卻惹出了禍事,劉彥為了給上京告狀的世族們一個說法兒,順道保住陸淩性命,遂叫其暫隱於此。

從此,陸淩便消失在了大漢政壇,他潛心讀書,算上今年,陸淩

已經在此呆了整整四年了。

按照劉老頭兒的話來說,陸淩是個孜孜不倦的小黃鵠。

四年裡,陸淩輾轉流連於案牘之中,俗話說讀書可以靜氣,四年的沉澱,他的心性和脾氣大大改變,眉宇間漸漸透出了老辣穩重的風氣,少了很多咄咄逼人的銳氣。

當然,在四館四年的學習中,他也與這僅一牆之隔的劉老頭兒,結成了忘年交。

按照兩人約定俗成的慣例,每每劉老頭兒觀星次日,陸淩都要登門與困倦的劉老頭兒手談幾局,直到劉老頭兒認輸,陸淩才肯心滿意足地讓這老爺子就寢,這個慣例,四年未改。

可今日清早,陸淩在樓下等候良久,也不見劉老頭兒下樓應棋,盞茶涼後,陸淩終於按捺不住,大步流星登上了樓頂,恰逢劉老頭兒觀星推演,便安靜在側學習。

“哎哎哎!劉老頭兒啊,你這比劃了半天,到底算出了個啥啊?”陸淩見劉老頭兒忙完,上去大咧咧地說道。

“沒大沒小!”劉老頭兒狠狠給了陸淩一個板栗,吹胡子瞪眼,斥責道,“此為天機,豈是你小子能知道的?快扶老子一把,老子要回屋補覺。”

“看,看看,看看看!耍賴是不?”

陸淩上前攙扶劉老頭兒,嘴上卻沒閒著,笑道,“劉老頭兒,您老人家是不是下棋輸不起了?開始借口觀星逃遁了?啊?哈哈哈哈!沒事兒,一點兒也不丟人,哈哈哈!”

劉老頭兒可

沒中陸淩的激將法,他立刻還嘴道,“你小子就會占便宜,每次都要找老子精神萎靡的時候前來對弈,這誰受得了?去去去,趕緊給老子要兩碗熱粥,老子喝完便睡了。”

“粥嘛!早就備好了!”陸淩將劉老頭兒摻進屋內後,笑嘻嘻地掀開地中火盆兒上的小陶罐,裡麵正咕嘟咕嘟的熬著香噴噴的熱粥。

四年的接觸,陸淩在精神上將劉老頭兒視為知己好友,但在生活中,卻視這老頭兒如父,處處照顧,百般心疼。

這不,劉老頭兒剛剛坐下,陸淩的一碗熱粥,便端到了劉老頭兒的麵前。

劉老頭兒滿意地笑了。

一碗熱粥下肚,劉老頭兒頓感全身飽滿,抻了個懶腰,就要睡下。

陸淩見狀,趕忙將其拉起,拋珠滾玉討價還價道,“俗話說‘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劉老頭兒,您喝了我熬了半宿的粥,總要還我點東西,不然,下次再想喝,可就沒門兒嘍。”

“哎我說你小子,跟我玩現世報是不是?”

劉老頭兒又開始吹胡子瞪眼,扯過被子,急頭白臉地說道,“你讓老子我先睡會,就一會兒,醒了老子就告訴你!”

說完,劉老頭兒倒頭就睡。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陸淩甚是執拗,扯過被子的一角,同劉老頭兒拉扯起來,道,“今日事今日畢,一樁事一樁了,等你醒?等你醒了,還能讓我進門兒?”

倆人在閣樓中,一個用身子死死

壓著被子,一個用胳膊死死拽著被子,憋的臉紅脖子粗。

到最後,還是陸淩率先鬆了手,他幽怨地看著劉老頭兒。

人越老,脾氣越倔,這話可是一點都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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