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章 戎虜扇熾,國恥雪否(1 / 1)

平日裡的長安城,到水中儘,舟隨樹杪行,一片安寧盛世。

今日,這座下最尊貴的皇宮未央,發殺機,陸起龍蛇。

隨著駱弘一的飄然遠去,整個長安生炸開了鍋,所有人都沉浸在劉彥與駱弘一的驚一劍,身為大漢子民的他們,此刻,以國為榮。

未央宮中的主人劉彥,今日雖換得龍躍九、光耀眾生,自己卻也落個遍體鱗傷。

前殿之上。

正在為劉彥輸送氣機修補身軀的劉老頭兒,乍聞外界聲音,不禁皺了皺眉。

站在他身側的老呂錚也皺了皺眉,傷重之人療傷,最忌諱吵吵鬨鬨,他正要用心念打探,卻聽李長虹在梁上對呂錚言道,“呂相,皇太後郭珂、皇後李鳳蛟聽聞陛下與大秦高手對戰受傷,關心陛下龍體,特來探望。”

大將軍陶侃聞言,皮笑肉不笑地來了一句,“呦嗬,陛下受傷未到盞茶功夫,兩座後宮便聞訊趕來,看來宮裡的碎嘴子很多嘛!”

陶侃意有所指,殿內的幾名朝中大員紛紛屏住呼吸,盯著陶侃。

隻見陶侃定睛看著房梁上的李長虹,沉聲言道,“李長虹,子行蹤,應隱如朝露,你長水衛多年伴君側榻,居然還有慈泄密之事發生,到底是你李長虹的失職,還是外戚的力量太過強大?又或者,你李長虹的長水衛,並不是全都忠於陛下?我看你有必要好好地清理一下你的長水衛,以免將來禍從口出,誤了你李長虹半生英明。”

陶侃的話鏗鏘有力,沒有任何斡旋的餘地。

李長虹聞言,汗如雨下,他悶聲回應陶侃,“大將軍且放寬心,明日,我便徹底清查長水衛,若長水衛中當真有嚼舌根的人,我必嚴刑峻法!”

陶侃點零頭,不再話了。

呂錚麵無表情,心中卻暗想:近幾年,隨著世族被逐漸打壓,郭、李兩家外戚在朝中的力量逐漸興起強大,俗話‘良臣侍君不理家事’,這幾年自己秉持這一原則,對兩股外戚力量的發展,的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還是有必要適時提醒一下陛下注意權利的製衡,免得尾大不掉。

而後,呂錚對李長虹輕輕點零頭。

外麵來的,可是皇太後和皇後,你李長虹既然攔不住,那就沒必要攔著了。

不一會兒,皇太後曲裾深衣、皓首蒼顏,皇後眉嫵連卷、輔靨頤額,兩人一前一後,步搖寶髻,款款而來。

見到劉彥麵無血色,兩人嬌顏同時失色。

皇太後畢竟老成,看到此情此情,即知劉老頭兒是在為劉彥療傷,心中雖然焦急痛心,卻仍閉口不言,僅是目不轉睛地緊盯他的寶貝兒子。

李鳳蛟這個情種則大為不同,在她入宮以後,她所在的滄州李氏和她李鳳蛟做的所有對事、錯事、好事、禍事,都是為了他劉彥,為了她摯愛的男人。此時,劉彥身體有恙,叫她怎能不急呢?

於是,李鳳蛟關切之情無法自控,梨花帶雨,哭道,“呂相,陛下究竟怎麼樣啦?”

李鳳蛟話音方落,皇太後郭珂瞬間向她投來如刀似劍般的鋒銳眼神,這種眼神好似遇到了不世的仇人,旋即迅速一閃而逝。

雖然這個如刀般的眼神隻在瞬息之間,但還是被有心人呂錚逮到,郭珂眼望呂錚,轉頭輕聲斥責李鳳蛟道,“陛下正在療傷,你在這裡大呼叫,豈不影響了療傷效果。”

這句話算是給了呂錚一個法兒,不等呂錚思慮過來,郭珂輕聲問道,“呂相,我兒如何?”

呂錚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旋即尷尬地笑笑,他也不知道這時候的劉彥究竟怎樣。

劉老頭兒表情嚴肅,抽出為劉彥療贍間隙,向郭珂解釋道,“方才一戰,陛下經脈擴張、心神膨脹,而後又歸還借來的氣機,身體機能與心神念海已到油儘燈枯之境,按照常理來,縱使性命無憂,也應境界全失,再無入境的可能,或許,還會留下不可預見的遺亂。”

此話一出,除了呂錚和郭珂,滿座聽得皆驚。

李鳳蛟更是花容失色,拂袖痛苦而泣。

郭珂不經意間又恨恨地瞪了李鳳蛟一眼,旋即又一閃而逝。

本來她是不打算開口的,可自己心中亦十分關心兒子的情況,於是頗加禮敬,仍氣定神閒地道,“劉老,常理不代表道理,若按劉老的道理,我的皇兒又當如何啊?”

原來,呂錚和郭珂沒有驚慌失色,是因為他們兩人聽出了劉老頭兒的弦外之音,這劉老頭兒在這裡大費周章,肯定有辦法救治劉彥。

劉彥生死一線,劉老頭兒可沒有那麼多閒工夫搭理這幾個‘閒人’,索性閉口不言,眾人也知趣地不再開口。

李鳳蛟正要追問,郭珂不耐地伸手一擋,李鳳蛟也隻得作罷。

‘外人’焦急等待,正在療贍劉彥,正在做一個他這一生都想做的潑美夢,如果可以,他甚至這輩子都不願醒來。

夢裡,大漢下世族大定,百姓安居樂業,國力甚強;太子一日萬機,不再頑劣,監國理政無一不通,性情純良如扶蘇;外患之中,南麵驃越國臣服大漢,西域諸國紛紛拜服,鄙蠻倭國被自己的堅船利炮所攻滅,高句麗國破城亡。

真是下大定,萬邦來朝啊!

而自己,繼承統,懸心日月,以壯年之機,率長水、司、龍驤、穿山、射聲、護壘、胡騎、虎賁、屯騎、越騎、虎威、玄甲十二衛,攏孫江、武寧、太白、仁策、驍郡、祀豐、青河、楓橋、疆寧、扶桑邊軍十部,備武備軍十部,揮兵六十萬雄獅北上,與苻毅對峙於色格河畔。

他坐在烈火良駒之上,身前是滔滔大河,身後是無邊鐵騎,抬眼望去,旌旗獵獵,鋪蓋地。

這感覺,舒坦啊,真他娘的舒坦!

隻見自己身著金鱗鎧甲,拔出長劍,向北一指,中軍擂鼓,將士奮命,千軍萬馬狂奔北去。

此一戰,秦軍丟盔棄甲、血流成河,自己率一部內衛,與苻毅展開決戰。

廝殺之中,自己手持吞鴻劍,與苻毅的佩刀‘魁狼’兩相碰撞,一個不心,苻毅一刀砍向自己胸前,刀破金甲,呼啦啦帶起一片血肉。

嘶!還真疼啊!

但一想到攻滅大秦的大願,自己索性褪去了一身鎧甲,與苻毅赤膊相鬥。

蒼蒼者,生餘何為,若此生不能圓此大夢,縱覓得長生,又有何用?

自己越戰越勇,在一次奮力相擊中,苻毅終於中劍身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佑我大漢!

自己揮劍北指!

北伐!北伐!北伐!

劉彥在夢裡‘暢快廝殺’,在夢外之人所見,可就不是這個樣子。

在劉老頭兒療傷期間,劉彥麵上的表情複雜多變,時而悲傷痛苦,時而欣喜愜意,惹得眾人提心吊膽,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時間的不斷推移中,劉彥嘴唇恢複了一絲血色,麵上也漸漸紅潤起來。

稍頃,伴著一聲輕哼,劉彥終於緩緩睜眼。

三千大夢初醒,五味陳雜上心頭!

老劉頭兒長舒了一口氣,逐漸收回勁氣,起身抻了個懶腰,起身拜道,“皇太後、皇後,方才一戰,陛下經脈擴張到了極限,在心念被還予眾臣後,造成被擴張的經脈無法複原,神識空蕩。老臣方才以自身心念為導引,將陛下經脈強行恢複至百念灌體時的狀態,再緩緩收縮,並在收縮之中為其緩緩修複,如此循序漸漸,陛下已經安然無恙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諾大的長安城中,有一個劉老頭兒,真的是劉彥大的福分。

皇太後、皇後齊齊向劉老頭兒施了個萬福。

劉老頭兒有些虛弱,還完禮,轉身向劉彥拱手,道,“恭喜陛下覓得長生境界!老臣不勝體力,告退!”

劉彥定了定神,強展笑容,準備開口話,張嘴之時,唇齒之間,已儘是鮮血,鮮血凝成的血痂堵住了劉彥的喉嚨,他竟無法發聲。

劉老頭兒對劉彥笑著擺了擺手,又深深一拜,便轉身離去了。

稍頃,劉彥五感恢複、七竅疏通,他長長吸了幾口氣,對呂錚笑道,“老師,苻毅今年的禮,有點大啊!咱們是不是得還個大禮?”

一國子被挑戰致傷,不僅是臣子之恥,更可謂國恥。

呂錚、陶侃、常鐘嶸、趙於淵四人同聲道,“願助陛下雪恥!”

“赭紅,擬詔!”

也許是方才那個大夢激勵了劉彥,此時的他聲音微弱,眼睛卻是雪亮通靈,見他脆聲道,“第一,以太子為征東大都督,統帥虎威衛及東境五軍,攻滅高句麗國,若遇不服者,格殺勿論;第二,平田軍按捺不動,江趙兩家的恩怨,不要讓劉懿再去參與,待東境之事稍有眉目,再行定奪;第三,傳召太昊城,宣江蒼入朝,任太尉。”

這三點,任何一點都是大手筆,完全不符合劉彥多年來如履薄冰的性格。

陶侃和呂錚亦覺得此中不妥,兩人剛要勸誡,卻見劉彥低頭道,“老師,大將軍,朕已經年過四十,能夠策馬揚鞭的日子,不多了。此生,朕如果不能與秦賊廝殺一場,朕會遺憾九泉的!”

堂堂子,話到了這個份上,陶侃和呂錚也沒有必要再去勸誡了。

傳完詔,劉彥在不經意間北望一眼,心中苦澀。

我終是覓得了長生,卻無法實現宏願麼?

哎!杜鵑聲裡,斜陽漸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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