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章 大真若屈,大辯若訥(自傳)六(1 / 1)

中華文脈,源遠流長,地大物博,萬千文華。

江山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和氏璧、東皇鐘、女媧石……,散落在帝國九州的神器和寶物,數不勝數。

漢帝國有鎮國神劍‘吞鴻’,秦帝國有鎮國神刀‘天狼’,每個江湖門派,也都有一些壓箱底的特定寶物,用以緊急之用,就連小門小派,也都各自有什麼野豬盾、地蛇槍一類的精悍小物件兒,用來彰顯門派的地位。

所以,刑名山莊有這麼一件能夠開靈啟智的寶物,也不見怪了。

蕙心草凝聚萬物生機而成,所以有它生長的地方,才會萬物枯萎。

哎呀呀。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

我和江流兒吃了人家的寶貝疙瘩,是不是要付出代價?

我二人一臉警惕地看著來人,心中揣測。

這一次,江流兒沒有作壁上觀,他昂首從靠牆之處走了出來,象征性理了理衣冠,奉揖做禮道,“小子江流兒,拜見東方莊主。”

“哦?”那羽扇綸巾的男人,笑嗬嗬看著江流兒,問道,“你怎知我是刑名山莊的莊主呀?”

江流兒展顏笑了起來,一對眼睛眯成了深邃漂亮的月牙,脆聲道,“百年前,在法正死後,蕙心草的培育和種植之法已經消失滅跡於江湖。而其重現刑名山莊,正是因為名家巨擎東方春生前輩在其子東方烈出生之日,攜大喜之興,識悟其中機辯,使此等仙品重現人間。有了這段故事,莊主的

身份,自然可知的啦!”

江流兒一臉傲嬌地看著眼前之人,眼中儘是得意。

來人微微一怔,這小子看來不知道什麼叫謙虛呀。

“你這孩子,倒是聰慧。也不知是蕙心草的作用,還是你天生璞玉。沒錯,我就是東方烈。”

江流兒更得意了。

東方烈笑了笑,看向我,問道,“那你呢?少年。”

我本平庸,但吃了蕙心草,馬上覺得整個人渾身散發著明媚靈秀的氣息,思維也靈活了起來,我沒有江流兒那樣張揚,兀自揣測了東方烈幾分心思,便拱手說道,“天地尚無停息,日月且有盈虧,況區區人世,一切自有天定,豈能事事圓滿而時時暇逸乎?”

我的意思很明顯,今兒個我兄弟倆吃了你的仙品,那是老天爺的安排,又不是我倆的意思。

東方烈頓了一頓,隨後朗聲大笑,“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東方烈羽扇搖動,笑問,“餓不餓?”

蕙心草雖然可以抵抗饑餓,但哪裡比得了大魚大肉來的歡暢。

在東方烈麵前,我倆毫不避諱,揉了揉肚子,異口同聲地道,“餓!”

東方烈羽扇再搖,順道點了點我倆的腦瓜兒,“走著!”

稍頃,我們三人坐在師府庭院中的石桌前,桌上是豐盛可口的菜肴。

雖然比不得富貴人家的山珍海味,可我卻感覺這頓飯吃得最舒服和愜意。

花樹蓊鬱,草木葳蕤,偶爾有蟲鳴鳥叫,平添了一份清

幽。

我出生以來最要好的兄弟江流兒陪在身邊。

這感覺,就如回到了家中一樣。

那一刻,我真覺得,刑名山莊,就是我此生的歸宿。

一桌子美味佳肴擺在麵前,我和江流兒也沒客套,擺開了架勢,就開始往嘴裡塞。

東方烈瞧見我二人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俊不禁,卻又感慨道,“兩個乳臭未乾的孩子,為了來我刑名山莊求學,不遠萬裡,艱苦跋涉。彆的先不說,就衝你們兩個孩子這份苦心,我若不收下你們,有違天理啊!”

上一秒還在胡吃海塞的我倆,同時虎軀一震。

江流兒更是立馬咽下嘴裡的雞腿兒,整理著裝,兩眼放光地看著東方烈,顫聲問道,“莊主,您!”

“我父親為刑名山莊立規,入莊之人可在莊內隨意走動,唯師府除外,違者殺。”

這位東方莊主搖著羽扇,輕描淡寫地說,“當年父親把蕙心草種於師府邊牆,並特意開了個狗洞,我大為不解,父親卻說‘能打破、敢打破規矩的人,才配得上此草,明明知道規矩卻敢鑽這狗洞的,你就讓他吃一株蕙心草,無關大雅’。沒想到,今兒個,被你倆占了便宜,也是天意。你等既已種下靈根,今後當勉勵修行,兩位小友,再會啦!”

說完,東方烈轉身逍遙離去,獨留我二人麵麵相覷。

江流兒咽了咽口水,對我輕聲說道,“兄弟,拜師的機會,來了!”

那可是當代名家的

魁首,如能拜其為師,將來在江湖上,也有立錐之地啦。

我連想都沒想,奮步追趕,繞到東方烈身前,撲通跪下,異口同聲,“請東方莊主收我二人為徒。”

“哦?”東方烈皺了皺眉,旋即笑道,“這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半年裡我和江流兒混江湖,曆來都是他望風,我‘殺人’。

今此關乎前途命運之形勢,我咬了咬牙,沉聲說道,“您不得不收!”

東方烈好奇心大作,“哦?此話這從何說起呢?”

我抬頭定睛看向東方烈,堅毅地道,“買賣已經下了本兒!想要盈利,那就得接著押寶啊。莊主,今兒個我兄弟二人誤食名家仙草,就等於東方莊主在有意無意間下了注,東方莊主若不能將我兄弟培育成才,有朝一日江湖傳出吃了‘名家蕙心草’的後生居然混的狗屁不是,到那個時候,莊主該如何自處呢?刑名山莊,又該如何自處呢?”

“哈哈!這個形容,很恰當。這個說辭,很能詭辯,符合我名家的學度。”東方烈朗聲一笑,接著問道,“那你二人最初為何要來刑名山莊呢?說來我聽聽。”

“我兄弟要來,我便來了。”我實話實說。

“那你呢?”東方烈看向江流兒。

江流兒欲言又止,最後笑嗬嗬地道,“咱就算是一隻蛤蟆,也不能甘心長大後娶個母蛤蟆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漸聽漸遠的笑聲過後,一名

管家打扮的老人來到我倆身前,老氣橫秋地道,“我帶兩位住宿,今日先行歇息,翌日行拜師禮!”

我倆仰天大笑!

成啦!

昨日還是光屁股穿開襠褲的窮小子今日搖身一變,成了刑名山莊莊主東方烈的關門弟子,世間造化,如何能不令人感慨萬分!

魚有水則活,水涸則死,如是而已。

一轉眼,兩年倏忽而逝,我和江流兒在東方烈的教導之下,書氣正濃。

當年自覺大成,離鄉謀求功名的我,到底還是老老實實地又讀了兩年書。

每每想起此事,心裡有愧。

在與大先生驛馬傳信、互通有無之間,我誠摯地表達了我的歉意,大先生每每回信,總會加上一句‘想家了就回來’。

這讓我無比溫暖。

算來算去,那兩年也沒學到啥,先是讀了些公孫龍、惠施、東方朔、法正等名家先賢的遺作,又表表裡裡地研究了一番‘曆物十題’‘辯者二十一事’等名家論題,論戰打敗了一些自負盛名的江湖浪子,嗯,也就這些了。

可反過來一想,這兩年又好像學到了好多,我倆彆的本事沒漲,起碼吵架,哦,也就是論戰的本事,卻是大大地長進了。

每每與人罵街,不,論戰,我倆總能精準、靈活、有內涵、有邏輯地將其駁回,就連師傅東方烈都不住層讚我倆‘待璞玉成金,甲子之內,辯才無人能出其右’。

不過,我倆論戰之法,卻不一樣

,我傾向於大義大道,江流兒則反其道而行之,有些像潑婦罵街,往往罵的對方麵紅耳赤。

有一天,我和江流兒又在酒窖偷喝,正酣之時,江流兒忽然問我,“兄弟,三教九流遍天下,洛陽白馬禪宗、驍郡墨門、道門武當龍虎、賢達學宮儒家、陰陽家水鏡莊,都在中原大地,就連北麵薄州破虜城的平戎聽雪台,都要比這裡近些,可我偏偏選擇了最遠的刑名山莊,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何要遠赴三千裡來此求學麼?”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來,老子想慢點死!”

我歪在一旁,美滋滋地喝著酒,“你不也一樣麼?從沒問過我為何要隨你而來麼!有些事情,了解的通透,反而傷感情。”

“那你為何而來?”江流兒一臉八卦,期待地看著我。

“哈哈!糊裡糊塗地想出來闖一闖,出來後又不知道該怎麼闖,恰好遇到了你,真好湊一對兒糊塗蛋浪跡江湖,也挺好!”我如實回答。

“又是一個不知春來幾枝、冬歸何處的可憐人呐!”江流兒拍了拍我的腦袋,瞪大眼看著我,“我說,你不會真的相信我是皇家貴胄吧?”

“信信信!”我使勁兒拍了拍江流兒的腦袋,“信你個鬼!”

“哈哈!”江流兒與我酒壇相撞,我倆對月而飲。

“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學成出山,縱橫天下呢?”

“呸,就你那罵街的能耐,還縱橫天下?你信不信,若不

是刑名山莊這塊兒招牌保著你,你早被人打斷了腿扔豬圈裡去了!”

“嗯?為什麼是豬圈,而不是羊圈、牛圈?”

“你死!”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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