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元霜聽見尋花使宣布完琴門第一的歸屬後，她心中突然間升起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從前那個在她眼裡看起來遙不可及的花爵夫人。現如今真的被她收入囊中。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直到尋花使真正宣布琴門結果的那一刻，她才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回想起這半個多月所經曆的一切。她有過期待，有過彷徨。有過恐懼，有過放棄。

她直麵過生死，也直麵過自己的內心。她動搖過，逃避過。也悔恨過，懷疑過。

可最終還是她的堅持，讓她走到了這一步。

或許她這份堅持中有對自由的向往。，有對權貴的憎恨。有對身世的不公，有對世道的控訴。

但無疑她做到了。雖然這幾場比賽下來。大半的功勞要算到趙公子身上。

可如果她沒有一顆無所畏懼一往無前的心，趙公子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扶她上位。

“恭喜你了，從現在開始，我應該叫你柳夫人了。”方諾在耳機中調侃道。

柳元霜莞爾一笑，雖然知道自己其實不過就是趙公子手上的一顆棋子而已。但她從沒有後悔走出這一步。

至少她在趙公子身上感受到了真誠。雖然都是利用，但趙公子至少把她當人看，並沒有單純的把她當做一個工具。

她們這種青樓女，哪怕包裝的再華麗，也逃脫不了一個玩物的範疇。光鮮亮麗的背後，也掩蓋不了權貴們對他們生殺予奪的事實。

現在能被趙公子這樣的天之驕子當成一個人來平等對待，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榮耀。這份發自內心的尊重，讓她義無反顧的賭上了自己的一切。

柳元霜聽到方諾的玩笑後展顏一笑，並調皮的做了個鬼臉以表示她現在愉悅的心情。

“明日授爵之後，你是願意離開樂國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還是繼續留在這裡，都由你自己決定。花爵夫人隻是你開始，而不是結束。未來路還很長。也很精彩。脫去枷鎖的你，完全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願去活。”方諾柔聲道。

柳元霜滿臉欣慰的點了點頭，眼角處不知何時早已掛上了淚水。

“好了。這大喜的日子，有什麼好哭的。比起其餘佳麗，你應該笑才對。因為你才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人。”

柳元霜聞言立刻破涕為笑，重重的點了點頭。

許幼翎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也是心有所感。眼眶也不由微微紅暈了起來。

“怎麼？女俠也這麼多愁善感？”方諾揶揄道。

許幼翎白了她一眼：“我隻是為柳姑娘感到高興而已。”

方諾長歎一聲：“你看。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你我兩個生來就有的東西。卻是柳姑娘這種人哪怕窮極一生都未必能夠得到。”

“柳姑娘是幸運的。她以後可以像個人一樣活著。可除去柳姑娘之外，樂國還有多少和她一樣的人呢？八國又有多少這樣的人呢？”

許幼翎表情嚴肅的說道：“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想要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方諾嗤笑道：“有些事，不是靠想來的。而是靠做出來的。天下人人都想過好日子，可卻很少有人會去說，怎樣才能讓天下人人都過上好日子。”

“而且這個好日子本身就是一個籠統的概念。什麼樣的日子才算是好日子？是每天能吃飽不餓？還是頓頓有酒有肉啊？或是說的更誇張一點，讓人人生來都能和你許幼翎一樣衣食無憂，還能收到良好的教育才算是好日子？這些你都有考慮過嗎？”

許幼翎緘口不言。

“你看，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凡事要謀定而後動。而不是憑借著一腔熱血，漫無目的的去追逐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方向在何處的目標。有時候方向是大於努力的。一旦你選擇的方向錯了。縱然你傷的遍體鱗傷，你到達了不了彼岸。”方諾抓著她的手輕聲道。

許幼翎表情失落的點了點頭。

“我在樂國做的這一切，已經是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你麵前了。說句心裡話，起初我對你的觀感並不是很好。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給我的印象就和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完全一樣，那種目中無人的做派很是讓人不喜。或許你許大小姐高傲慣了。從來不知道妥協為何物，你連對你弟弟都是那種態度，就彆說我這麼個外人了。”

“可是後來我聽完你的故事後，我才開始從心底慢慢接受你了。雖然你的行為看起來有點傻，但你確實獲得了我的尊重。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地方是什麼嗎？”

“是什麼？”許幼翎脫口而出，她也很想知道方諾對她的評價。

方諾伸手摸著她的臉頰柔聲道：“這個世界上，對權貴階層恨之入骨的人不少。憐憫百姓的人也有之。但身份高到你這個位置，還能為百姓這樣無私付出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以你的出身，遠遠超過那些一般的權貴。隻要你想，你完全可以每天都過得驕奢淫逸，錦衣玉食。畢竟這些東西對你來說簡直是唾手可得。”

“但你沒有。要知道。一個低層百姓對權貴痛恨，那可能是出自他自身的利益考量。可一個權貴對權貴痛恨，那就隻能說你真是有顆菩薩心腸了。可能你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一點是，你本身就身處這個階層，而所做的事情卻是在顛覆這個階層。”

“我記得之前有對你說過。向外揮刀其實很簡單，隻需要憑借著一股勇武之氣，很多人都能做到。向內揮刀也不難。六親不認，刻薄寡恩之人也是比比皆是。難就難在一個人能大公無私的向內揮刀。古往今來能做到這點的人，寥寥無幾。而你。就是一個敢於秉持著一份公心，向內揮刀的人。”

許幼翎聽完後，臉頰有點微微發燙，她不自信的低聲說道：“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我隻是不忍心袖手旁觀罷了。”

方諾莞爾一笑：“你能說出不忍心這三個字，就足矣證明一切了。那些泥腿子在權貴眼中，其實和牲口無異。你能這麼想，就說明你是有同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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