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無需傷懷，大恒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也不是殿下的錯。日有陰晴，月有圓缺。人生不過百，草木不過秋。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正所謂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殿下，千百年後。我們這些人看重的權勢也好，地位也罷。都不過是後人茶餘飯後的一陣笑談罷了。人之所以會煩惱。都是因為自己的價值觀得不到滿足而帶來的。就拿殿下來說。殿下貴為大恒太子，所思所想都是江山社稷。可一個行將就木的大恒，又怎能不讓人扼腕歎息呢？”

“在某看來，殿下與其糾結過去，倒不如徹底放下。隻有放下，殿下或許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要知道，殿下你除了是大恒太子外，你首先還是一個人。不如太子先把人做明白了。再去想其他吧。”

方諾這番話聽在李暢耳中像是在罵人。但看著方諾那嚴肅認真的表情，李暢卻又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做人？先生此言何意？”李暢終於把嵐王的稱號變回先生了。

方諾莞爾一笑，起身背負雙手開始在營帳內踱步，要是熟悉他的人就一定知道，這是PUA即將開始了。

“方某請問太子，你口中的救活大恒，是出於你對祖宗江山的眷戀，還是出於你的天下黎民的責任？”

李暢麵色一凜，低頭沉思起來。

方諾見狀淡淡一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謂的光複大恒。其實還是舍不得往日那天下共主，萬國朝拜的榮光罷了。至於天下的黎民百姓過的如何，你可能壓根就沒去想過。”

李暢聞言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說白了。大恒和現在的八國又有什麼不同？你們所看重的無非都是自己的榮耀和權勢，想要的不過是那種世襲罔替的人上人生活。既然都是私心作祟，那大恒做得，八國為何就做不得？反正無論你們誰當家，對整個天下百姓來說有區彆嗎？他是要少交一石糧，還是會少納一尺布？”

“太子殿下，不知你是否去過真正的民間走訪過，是否真的見識過如今的天下百姓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如果大恒真的比八國做的好的話，那麼全天下的百姓就應該都心念大恒才對。可是有嗎？沒有。不但沒有。你們大恒在百姓心目中棄如敝履。跟著八國或許他們還能勉強吃上一口飽飯，可跟著你們大恒他們能得到什麼？得到再一次的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嗎？”

方諾說到此處，語氣開始加重，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

“我。。。”李暢想要反駁，但卻不知從何說起。是啊。大恒想要恢複之前的榮光，那除了大殺特殺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如此一來，可不就再一次的天下大亂了嗎？

“彆看八國現在也沒啥太大的建樹。相互之間打了幾百年也沒打出個名堂來。可在某看來，縱然八國再爛，也比大恒要強出不少。至少八國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試圖改變這個世界。他們雖然各國的製度不同，律法不同。但不管怎麼樣，也比一個千年前的大恒要先進的多。柔國的女王，巋國的宰相。哪個不是破天荒的創新？這在你們大恒可能嗎？”

“樂國的輪流執政，睆國的兄終弟及。這無一不是提高在王位繼承問題的容錯率上的一種嘗試。”

“景國的田桑，攸國的商賈。哪一樣做的不如當初的大恒要強？”

“就連幕國那樣龜縮在沙海裡的國家，也能通過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在那片不毛之地立足下來，你捫心自問一下，當初大恒在時，幕國那片地界可曾有過人煙？”

“哪怕是和你們大恒一母同胞的昊國，人家也知道但凡發生戰爭，所以藩王必須親自上前線迎敵。哪會像你們大恒的權貴一個個隻知道躲在後麵安於享樂？這樣的大恒要是都不亡，那還真是天理難容了。”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總不能臟活累活都是彆人去乾，好處都是你們大恒全拿吧。八國能有現在的地位。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們大恒自己造成的？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強大，從來都沒有。他們能走到今天，一定是他們做對了什麼。而不是簡單的把他們說成是謀朝篡位那般膚淺。”

“太子殿下。你以為如何啊？”方諾冷笑一聲，目光凜凜的看向李暢。

李暢聽完後是心神巨震。還從來沒有人在這個層麵上來給他闡述八國和大恒之間的關係。一番話下來，瞬間讓他醍醐灌頂。

“一定是他們做對了什麼？一定是他們做對了什麼？”李暢喃喃自語念叨著這句話。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

方諾見狀，上前拍了拍李暢的肩膀道：“太子殿下，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不如就此放下這個執念吧。放下執念天地寬。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否則多年之後，太子殿下也會淪落為靠幾壺餿酒來撫平自己心裡不甘的那種心態。何必呢。”

李暢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就算有先生輔佐也不行嗎？先生不要誤會，孤說這話並非是想招攬先生，隻是想聽聽先生的真實看法。也好明白我大恒到底爛到了何種程度。”

方諾扶額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大恒早已是積重難返，病入膏肓。除非真有幾百萬大軍，否則就算大羅神仙下凡，也是無能為力的。”

李暢雖然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但還是問道：“不是說得先生者可安天下嗎？難道就連先生也做不到？”

方諾聞言啞然失笑。他眼珠一轉，湊到李暢麵前低聲說道。

“先不說這個說法靠不靠譜吧。我們就先假設我真有這個本事吧。但你大恒對我往日無恩，近日無惠的。我吃飽沒事犯得著要給你們大恒來個穢土轉生嗎？我要有這本事？我自己來不好嗎？彆的不說，好歹這也算是我自主創業吧。成與不成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必要去給你們大恒賣命嗎？我是迷失了心智還是腦子進水了？換做是你你會嗎？”

此言一出，李暢嘴巴張得老大。似乎在這一刻，他終於理解了什麼叫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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