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香餑餑，誰都想咬一口
一九八四年西曆十月一日，種花農曆九月初七，
忌：開業、開工、安門、開張、開市，
宜：搬家、入宅、出行、祈福、納彩、嫁娶、移徏。
皂君廟的四合院門口，提前一天就掛上了喜字燈籠，而李忠發也在清水縣擺完了酒席之後，帶著李家的大隊親戚朋友，一起趕過來送李悅出閣。
本來一直安靜的皂君廟四合院，頓時就跟多了三個燕子窩似的，嘰嘰喳喳好不熱鬨。
李野這種小輩兒，在這個時候自然被支使的團團轉，乾著乾那沒完沒了。
這不都大半夜了，還要帶著兩個妹妹李娟和李瑩，按照東山的規矩，把院子周圍的樹木、井蓋都給貼上了紅紙。
“.”
裴文聰說的是實話，當初他在接到李野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把自己的那輛老豐田給賣出去湊印刷費了。
當時正是自然災害的末尾時期，日子過的多艱難可想而知，而且一個女人總沒個孩子，在鄉下生活也不是辦法。
鬨洞房這種事，其實到了現在已經文明很多了，但一刀切的完全取締也是不可能的，隻要大家有分寸，說幾句玩笑話倒也沒啥。
李野笑了笑沒吱聲，心說那是你們沒見識過“亞洲四大邪術”的厲害。
等到幾人走了之後，小妹妹李瑩低聲問李野：“哥，什麼是化妝啊？”
不踩你一腳就不錯了，還想讓我家那口子提攜你？你是那知恩圖報的人嗎？
李開建這時候是混不上“總指揮”的，於是就隻能指派兩個小的。
“哈哈哈，慚愧慚愧，李先生高抬我了.我去跟李老先生道個喜，讓小慧在這裡給你幫幫忙吧！”
李家當然不是那種堵著門口亮出付款碼，不把你的借唄、金條掏乾淨不讓你見到新娘的人家，
兩個妹妹看旁邊沒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老家的事兒說了個七七八八。
這要不是李野橫空出世，說不定姐姐李悅還真就被介紹給了那個大專生呢！
楊玉民抿了抿嘴，突然歎了口氣，說出了一番讓李野都震驚數秒的話來。
裴文聰兩手一拱，很誠摯的道：“都是托了李先生的福氣，要不是遇到李先生，我那個文學社都不知道能不能維持，哪裡還有今天？”
“就是就是，當初安排他們家的孩子進方便麵廠乾建築工，結果都嫌臟嫌累跑回家了，
現在看小滿舅老爺成了小組長每月七八十塊工資，就都後悔了想回來，全家人拿著兩塊錢份子錢吃了一頓還不知足，還要跟著到京城來，兩塊錢夠坐車嗎？”
李野看著那熟悉的車燈，就知道是裴文慧的那輛小寶馬。
“哦哦哦，我多少懂一點化妝的。”
“小娟小瑩你們倆跟著過去之後，就守在你姐姐身邊，絕對不許那兩個老東西靠近，他們要是來橫的，你們就哭，使勁哭”
李野把楊玉民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這是沒睡好？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沒有精神？”
裴文聰聽了李野的話，當然是很高興的，然後他想讓裴文慧留下幫李野貼井蓋，自己去見見李忠發。
小寶馬在李野身邊停下，首先下來的是裴文聰，然後是裴文慧和傅依若。
楊玉民咬著牙齒，焦躁的道：“其實在我考上大學之後，他們就想要認回我的，但被我罵回去了，
結果這次一見，所有人都是直呼好家夥，
這些同學裡麵，也就李淮生見過李悅，其餘的人根本就沒見過，現在一看，楊玉民這是娶了個天仙哇！
“哎呀，我乍一看嫂夫人，就隻覺得這身衣裳鮮豔無比，但再一瞅，老楊你這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呀？”
李野看了看裴文聰，意有所指的道：“你這次來京城，長的見識肯定少不了啊！”
吳菊英也凶橫凶橫的道：“今天過去之後，一定要長眼色、有分寸，新郎官兒的領導在場，不能讓人家笑話，但也不能讓人家欺負”
李淮生這個家夥今天是楊玉民的儐相，叫門吵鬨就數他嗓門最大，花言巧語的很有氣氛組的天賦。
李忠發聽了李野的敘述之後，倒是沒有多麼驚訝，他這輩子見得事兒多了。
早上五點多鐘，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楊家迎親的隊伍到了。
相對於李野這邊三姑六婆的情況，楊家那邊的隊伍成分就顯得過於簡單，除了帶頭的京大團委李乾事，其餘清一色全是楊玉民的同學。
看著楊玉民一個大男人，竟然開始抹眼淚，李野趕緊道：“今天這種日子你彆掉眼淚，你先跟我詳細說說，這會兒可不能再瞞我了啊！今天我姐出嫁，要是丟了她的人，我一定揍你.”
眾人嘻嘻哈哈的誇讚了李悅好半天，讓李家人感覺麵子上都是有光。
不過李野看了看裴文慧和她身邊的傅依若，卻笑著道：“這活兒你們乾不合適，我姐姐正在發愁怎麼化妝呢！你倆過去幫她出出主意。”
就這些年來，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按照東山的規矩，送姑娘出嫁，爺爺肯定是不會一起去的，但今天情況特殊，李野就隻能搬出李忠發這尊大佛了。
更何況今天天亮之後，裴文聰還能有資格去觀看國慶大典，想想那些所謂的大佬，有這個資格嗎？
所以這份恩情，裴文聰怎麼能忘？怎麼敢忘？
而黑暗中傅依若看到李野對著她們揮了揮手，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哥，你看有車來了。”
“老楊你特你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麼命呀？在學校的時候怎麼沒看出你還有這個運氣”
我被我娘撿到的時候才三個月大，還沒斷奶.就剩一口氣了，
我娘把我養大不知受了多少的累我把我娘接到京城來，也是想跟老家斷了聯係”
原來楊玉民的親生父母，在昨天晚上趕到京城了。
因為明天早上他要去國慶大典觀禮，所以就無法參加李悅的婚禮了，所以就提前過來表示一下。
這個規矩習俗在北方很多地方都流行，就是在迎親當天的日出之前，按照選擇好的迎親路線，用紅紙壓井蓋，將晦氣之物壓住。
“嗯，這桃花運一般人看不出來，都是憋著老實辦大事.”
可現在不過三年時間，自己卻已經搬上了山頂豪宅，那些大富豪見到他都要喊一句“裴生”。
“.”
“欸，我知道了爹。”
李野笑道：“你們還小，不要問這個，等你們到了年齡就知道什麼是化妝了。”
當家裡人口多吃不飽的時候，最先被舍棄的，其實就是最不容易被養活的孩子，還有失去勞動能力的老人。
但是李野可知道姐姐李悅的脾氣，在大姑非要把她介紹那個什麼下到河濱鄉鍍金的大專生之後，崔誌先想要“朝中有人好做管”的念頭，就不可能再實現了。
李野舉了舉手中的紅紙道：“東山習俗，紅紙壓井蓋，驅邪卻晦。”
這就跟一個老農民不小心在鄰居家地裡栽了一棵莊稼，澆水施肥拔草驅蟲的時候，鄰居一句話不說，但到了秋天成熟收獲糧食的時候，鄰居跳出來要分好處了。
但也有些人有“梟雄之姿”，寧願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隻要是有機會往上爬，管她是誰，都得利用一把。
然後楊玉民的一幫子同學就呼隆隆衝了進去，吵著鬨著要看新娘長得啥樣兒。
“.”
“老裴伱說這話就見外了，”李野很和氣的道：“幫助從來都是相互的，你托我的福，我不也借你的力嗎？咱倆就不要說這種話了。”
而就在九月初的時候，李野就吩咐裴文聰做了許多準備，當時裴文聰還不知道為什麼，但等到9月26號聯合聲明的消息出來，裴文聰就算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銀行賬戶也會告訴他怎麼回事兒。
而就在這個時候，楊槐花撿到了被人扔在門口的楊玉民。
聽著李野要幫自己商量對策，楊玉民有些慚愧，但還是跟李野說了楊槐花收養他的前前後後。
畢竟人家楊玉民是京大畢業生，還進了中選部，李悅要是沒有點兒絕對出挑的優勢，那豈不是讓人覺得不太般配？
隻不過一幫同學把現場的氣氛炒的非常活躍了，李野卻總覺得楊玉民的眼角，有著一抹明顯的憂愁。
“這次我娘去信，讓兩個對我很好的嬸娘過來給我做被子，可沒說是我結婚，但也不知怎麼就走漏了風聲”
“你打不得罵不得？我還打不得罵不得嗎？”
李野是聽姐姐李悅說過楊玉民的情況的，知道他是被楊槐花抱養的孩子，所以跟了母親姓楊。
“這娃兒從小命苦，現在一下子出息了，那有點麻煩也正常，待會兒誰也不許笑話人家，知道嗎？”
“他們早不來認你，晚不來認你，他MLGB的趕在你結婚的當天過來認你呀？什麼玩意兒？”
楊玉民從小到大，可是楊槐花一個人把他給拉扯大的，而且上學到高中的時候尤其艱難，可這十幾年的時間，楊玉民的親生父母從未出現過。
“就是哩，我聽奶奶說，彆看現在大姑父在縣城還算個人物，但跟京城中選部差著十八級呢，可不是妄想？”
今天傅依若是借著跟裴文慧一樣的“海外同胞”的身份過來的，身上有代替母親傅桂茹送姐姐出嫁的責任。
“我也懂一點。”
所以在李娟李瑩這倆小妹妹弄了幾個小紅包小玩笑之後，自然就順勢把門給打開了。
“大姑癡心妄想還有妄想的資格，但那幾個什麼大爺、舅老爺的也要跟著來，爺爺沒同意，還堵著咱家門口罵了好半天呢”
結果李娟卻撇撇嘴道：“化妝就是搽胭脂抹粉，我總覺得姐姐化了妝不如不化妝好看呢！”
李野道：“這事兒還就得爺爺出麵，要不人家壓咱的輩分，咱不占理。”
世上有些人心存善念，把親情看得很重，比如小姑李明香一家，李大勇一家，靳鵬家等等等等。
但李野可不知道楊玉民的生父生母，會在今天出現。
裴文聰驚訝的道：“東山還有這個習俗呢？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次來算是長見識了。”
李悅確實不化妝就很漂亮，但如果能正確的化妝，那必然是更漂亮。
但是現在嘛！嘿嘿。
李野聽完楊玉民的解釋之後，也是忍不住的開罵。
就李野的大姑、大姑父現在都瞅著楊玉民這個香餑餑想啃一口，那人家的親爹親娘能錯過？
李忠發跟吳菊英碰了碰頭，然後就把今天送李悅過去的十二位“送客”招了過來。
裴文聰笑著道：“李先生這是在忙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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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本來這次奶奶不讓大姑來的，但她非要跟著來，而且還把大姑父也帶來了，奶奶前天罵她癡心妄想，並且嚴厲警告她，不許跟你和姐姐搭話，你沒看她剛才憋的那樣.”
李娟提著漿糊桶刷漿糊，李瑩拿著手電筒提供照明，兩個丫頭一邊幫著李野貼紅紙，一邊嘀嘀咕咕的傳遞小情報。
“.”
然後又對著李野道：“今天你送姐姐出嫁，按規矩要坐上席，上席就要有上席的派頭，把你二愣子的架子端起來，唱個白臉給他們看看”
楊玉民頓時有些猶豫：“這還要麻煩爺爺？”
大姑李明月和大姑父崔誌先，一直是看不上李開建的，更看不上二愣子李野和挑花了眼的李悅。
原來楊槐花的丈夫，在62年跟白象的戰爭中犧牲了，楊槐花咬著牙沒改嫁，伺候著年邁的公婆給他們養老送終。
因為在古時候，這“井”裡麵容易有冤魂，所以就用符紙辟邪，隻是後來演變之後，就用紅紙代替了。
李野罵了一句，然後道：“你甭管了，今天你什麼也彆說，你先跟我姐通個氣，我去找爺爺商量。”
“.”
一看人家楊玉民進了中選部，這剛剛從鄉裡調到縣裡的崔誌先，可不就熱了眼，尋思著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不是？
楊玉民也是氣恨的道：“我也覺得他們不是東西，但今天我們單位領導也在，你說我這打不得罵不得”
“.”
拎著漿糊桶的李娟忽然指向了胡同口。
裴文慧跟李野使了個眼色，拉著傅依若就往裡走了。
李野忍不住的摸了摸鼻子，點頭答應下來。
這自己想耍橫，跟被人說成二愣子耍橫，怎麼聽著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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