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章感覺自己的喉嚨快冒煙了。
任誰一個人對著十幾爭吵,從上午吵到下午,都會嗓子冒煙。
“這次去日笨實地考察,是我們一分廠主導的引進項目,一共九個人的考察名額,竟然隻給我們三個,這根本不現實”
“怎麼不現實啊!你們一分廠的級彆隻是處級,按理說分配一個名額就超額了,現在給你們兩個還嫌少?小陸,做人可不要不知足?”
“什麼叫不知足啊!我們要請兩位機械行業的專家同行的,那除了他們之外,就剩下一個名額了,那你說讓誰去?”
“那肯定是你去呀!你是一廠之長,我們也沒不讓你去不是?”
“那李野呢?這個項目的引進資金可是李野想辦法拉來的,不讓他去?合適嗎?”
“那就讓李野去.”
“.”
“小陸這我就得說你們兩句了,咱們廠從五幾年就開始造汽車了,在座的哪一個不是汽車方麵的專家?現在你們竟然花錢請外人來幫忙,簡直就是笑話.”
“.”
陸知章好懸沒有一口臟話噴在對方的臉上。
【就伱這個整天開會喝茶,連圖紙都看不明白的人,也好意思自稱專家?】
這一次去日笨考察那款微型車,李野是請了趙教授和他的一位得意弟子一起去的。
雖然說讓一位剛畢業的博士生看看對方的圖紙,就可以把“這個產品用什麼加工設備、用什麼工藝”說的頭頭是道,
但具體哪家工廠有這種工藝水平,哪個研究所有進一步研究開發的能力,就不是一個普通技術人員所了解的了。
再說咱不能總是引進彆人的二流技術吧?咱得研究自己的發動機、變速箱、電氣製造技術吧?
內地汽車人用了四十年的時間,才擁有了一流的發動機研發能力,靠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源源不斷的人才。
而趙教授徒子徒孫遍天下,對於內地機械行業的具體能力又如數家珍,跟他搞好了關係,還愁挖牆腳挖錯了方向,挖到臭水溝裡去嗎?
“要我說啊,整天乾部年輕化乾部年輕化,可年輕人沒得經驗啊!李野和小陸都太年輕了,還得有人給他們隨時把關才行.”
“小陸,小陸?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
陸知章咽了口唾沫,感覺嗓子滋啦滋啦的疼,很難受。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裡更難受。
這一次一分廠準備引進海外先進技術,完完全全就是“自籌資金”“自我發展”的模式,但是等到了去海外考察的時候,總廠卻非要摻和一腳,派幾個人一起跟著給一分廠“把把關”不可。
陸知章毫不懷疑,如果一分廠和京汽摩不是一個婆婆,這事兒都不用考慮,該乾嘛乾嘛去,沒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這次的引進項目,上麵早就有了眉目,半路上對接的京汽摩不願意接手了,一分廠這時候跳出來接手,堪稱高風亮節,讓上麵非常共性。
所以在馬兆先的積極運作之下,部裡大力推動,很快就把這個引進項目定在了一分廠的頭上,底下的人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
要不然就憑現場這些人“拖後腿”的本事,好事兒必須要給它攪黃了。
可就是到了現在“板上釘釘”的時候,還是有人不斷的跳出來鬨幺蛾子。
到時候大家過去考察項目,幾個外行指手畫腳,“這也不行、那也不對”的,這個項目還談的成嗎?
這不是陸知章在杞人憂天,因為這個引進項目是馬兆先去部裡爭取的,畢竟李野的級彆還是暫時不夠,需要馬兆先來跟上麵溝通、牽頭。那麼引進成功之後,功勞自然是馬兆先的。
可總廠仿五十鈴的項目還沒有大批量投產呢!你們一分廠又引進一個“海外先進項目”,這麼大的功勞憑什麼落在馬兆先的頭上?
如果馬兆先風光無限了,總廠這邊又拖泥帶水死氣沉沉,他馬兆先那個副總經理的“副”字,是不是要去掉了?
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鈴鈴鈴~”
下班的鈴聲響了。
肖副主任瞥了陸知章一眼,緩緩的道:“今天就討論到這裡吧!反正還有幾天時間,我們回去之後都自我檢討一下,為了我們單位的團結和發展,拿出一個最佳方案來。”
陸知章張了張嘴,但是人都起來走光了。
他忽然感到非常的疲憊。
明明一分廠和總廠就是一牆之隔,明明一分廠的高效管理已經擺在眼前,可這些人為什麼就不能改一改,變一變呢?
陸知章拖著疲憊的步子回到一分廠,看到李野的車還沒走,便敲門進了李野的辦公室。
李野抬頭看了看陸知章,笑著道:“看你的眼神,又是沒有結果的一天對吧?我都跟你說了,彆搭理他們,反正他們沒外彙,到最後還是咱們說了算。”
“唉,我倒是想啊!可現在咱們還隸屬於總廠,人家有管轄權,如果總是硬碰硬,會給馬副經理帶來太多麻煩的。”
陸知章歎了口氣,拿起李野的水杯就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氣。
李野無奈的道:“老陸,你的杯子在那兒,跟你說了彆用我的杯子。”
八十年代的爺們還沒有後世那麼多的“潔癖”,關係不錯的朋友彆說共用一個杯子喝水,就是內褲都可以混著穿上一穿。
但經曆過多次大疫的李野,卻接受不了這種親密無間的友情方式,所以給陸知章單獨準備了杯子,平時陸知章也很注意的,但是今天卻又忘了。
“我很抱歉,我實在是渴壞了,跟他們吵了一下午,一口水沒喝”
陸知章先是道歉解釋,然後有些頹喪的道:“李野,實在不行我不去了吧!再這麼吵下去,萬一耽誤了大事,可沒地兒後悔去。”
“你不去?”
李野正色道:“咱們廠的項目,你陸大廠長不去,以後威信何在?這口氣你必須爭,你爭到最後,可以多給他們一個名額,我自己以彆的名義過去。”
“.”
陸知章愣了一下,問道:“你以彆的名義過去?什麼意思?”
【當然是自由活動的意思了!】
李野淡笑著道:“我在日笨那邊有幾個朋友,可以用‘文化交流’的名義邀請我過去,我順便跟朋友見個麵,到時候咱咱們一起去考察項目就是了。”
陸知章沉默幾秒,愧疚的說道:“這件事明明是你一手促成的,到最後卻要你做出讓步”
“這不算讓步,我隻是不願意把精力浪費在這些無謂的小事上而已,而且這樣的話,我到時候還可以單獨行動,免得整天跟那個幾個討厭的家夥臉對臉”
其實這才是李野的目的。
這次去日笨,李野有很多事兒要處理,引進汽車的項目隻是順帶,所以他才不想“跟團行動”,處處受到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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