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廠長提出的要求,李野和陸知章當然不會答應,起碼不會立刻答應,更不會按照對方的意思全盤答應。
一分廠現在的生產、品控管理,跟總廠方麵有著很大的區彆,想要以軍令狀的形式“保證在半年之內,讓1041的產量實現質的飛躍,”那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人力、財力和精力。
一分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總廠就給一個工程師鄭強,這小算盤打的可是真精。
所以陸知章很為難的道:“老廠長,這件事我們要開會研究一下,
不過一分廠今年要啟動兩個引進項目的落地,基層技術管理人員缺口很大,可能沒有空閒的精力幫助總廠啊.”
“空閒的精力?當初籌建一分廠,就是為了探索管理改革經驗,現在隻是初見成效,你們就開始搞小圈子了?”
大廠長臉色一沉,嘴裡吐出的話語就如除夕之夜的北風一樣寒冷:“你們開會研究沒問題,但等到春節過後,必須拿出一個合理的方案,
一分廠的新項目要緊,但總廠的項目.更要緊。”
“.”
李野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大廠長這是要玩一手先禮後兵嗎?如果一分廠配合那是最好,
如果不配合,就要動用行政手段?把一分廠的技術骨乾當成新鮮的血液,調到總廠去改變那邊的頹勢?
不得不說,大廠長的意圖是可行的,
一分廠現在的體量還是比總廠要小幾倍,而打著“學習成功經驗”的幌子,抽走一分廠的技術力量盤活死氣沉沉的總廠,上麵估計不會反對,甚至大概率會支持。
因為對於現如今困難重重的國企,上麵也是想儘一切辦法“營救”,而不是徹底放棄,破而後立另起爐灶。
所以如果按照大廠長的構想,總廠能夠依托一分廠的先進經驗起死回生再創輝煌的話,必然是一次自救成功的典型範例,必須大力推廣。
“好的好的,我們會儘快研究.老廠長您慢走”
陸知章看著大廠長離開之後,轉頭笑著問李野:“大過年的,鬨心不?”
李野嗬嗬一笑,道:“鬨心倒說不上,但你說他們總是想著吃現成的,就不怕消化不良?”
“哈哈哈,這話你剛才應該說給老廠長聽聽.”
陸知章哈哈大笑幾聲,然後歎了口氣道:“其實剛才你沒來之前,他跟我是另一個說法,讓我帶著先進的管理經驗,回總廠擔任生產副廠長.”
“呦~”
李野抿著嘴笑道:“老陸你這是要高升了嗎?副廠長是正處吧?”
“什麼處也沒用,我沒同意。”
陸知章收斂了笑容,淡淡的道:“如果是十年之前,我說不定會雄心壯誌的接下這個任務,帶著一腔熱血力挽狂瀾,救總廠於危難之中,但是現在我又不傻,怎麼會去趟那趟渾水?”
“噓~,你小點聲!”
李野看了看周圍的黑夜,好笑的道:“人家都說我李野口無遮攔,我看你比我膽子還大呢!竟然敢說總廠正處於危難之中?”
“嗬,難道不是嗎?”
陸知章轉頭看了看李野,正色說道:“如果沒有管良那些人,總廠可能還有救,但就在這短短的一年之內,總廠幾乎就爛透了,我們就是給他投入再多的錢,也滿足不了那些蛀蟲的胃口。”
“.”
李野真的驚訝了,他沒想到一向八麵玲瓏、精明圓滑從不得罪人的陸知章,竟然還有如此“憤青”的一麵。
陸知章沒看李野,繼續說道:“如果在兩年之前,我可能還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每一個單位都有類似的問題,
你想要改革,想要辦點什麼事情,都要在各種權利糾葛中平衡,既要滿足這個,也要巴結那個反正必須要把所有重要關節的人物安排妥當,你才能開始乾事兒。”
“而在乾事情的過程中,一線工人總是有怨言,有意見,但他們的所有呼聲.都不需要在意,沒什麼作用。”
陸知章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但是當有了一分廠之後,我每天都活在自我懷疑之中,懷疑前麵那些年我特麼的都乾了些什麼?”
“在咱們一分廠,隻要是滿足了工人的需求,誰都不用滿足,誰都不用巴結,什麼工作都會順順利利的乾好,
就算有那麼幾個老鼠屎,輕輕鬆鬆就可以收拾,根本不需要考慮他是哪位領導的二舅,哪位大爺的侄子.”
“你這話說的,咱們一分廠就沒幾個大爺好不好了”
李野笑了。
一分廠跟總廠最大的不同,就是權利架構簡單、清晰,沒有那麼多的閒散管理人員,工人也大部分都是剛招進來的年輕人,從一開始就豎立了良好的企業文化,環境風氣都非常的乾淨。
“所以我才沒答應大廠長啊!”
陸知章澀澀的笑道:“我們一分廠的生產經驗,隻適應一分廠的工作環境,就算我帶著一批技術骨乾回到總廠,解決了生產方麵的問題,
但是我要跟多少人折騰,才能省出錢來,給工人們開出跟一分廠一樣的工資呢?”
李野輕輕一笑,道:“大廠長讓你回去,是解決生產問題的,工人開多少工資的事情,可能輪不到你來管呢!”
“那還解決個屁?”
陸知章譏諷的說道:“如果連給工人的那點工資都算計的話,那一分廠的經驗他們也彆學了,根本學不會,更彆指望工人像在一分廠一樣,主動的給你解決絕大部分麻煩,到時候還是怨言滿天飛,用不了多久就又會爛下去。
我就不明白了,咱們一分廠什麼時候為了工人的工資發過愁?可你看看總廠,過年都因為工資鬨出那麼大的風波,”
“.”
其實在一個清廉、健康的單位裡麵,工人工資占生產總成本的比例,並沒有很多人想象中的高,隻有百分之幾而已,後世很多工資待遇良好的企業,也不過百分之五。
所以後世很多人說某某小國人力成本低,所以競爭能力強怎麼滴怎麼滴,其實並不完全正確,
“有足夠受過教育的低成本勞動力”這個投資者注重的條件之中,“足夠”和“受過教育”才是關鍵詞,低成本的重要性遠遠排在這二者之後呢!
而總廠那邊因為種種原因,現在連這百分之幾都開始算計了,就算一分廠替他們暫時解決了生產上的問題,優先受益的也是管良那些人,工人要排到最後。
“李野,我終究是要走的,但我想再等等”
陸知章忽然說道:“等到一分廠真的撐不下去,上麵狠心刮骨療毒的時候,我們把它好好的整治整治,合適的人吸納到一分廠來,不合適的”
“你先彆說這個.”
李野打斷了陸知章的話,沉聲問道:“你剛才說終究要走,是什麼意思?”
陸知章愣了愣,笑著說道:“你不會永遠隻做副廠長吧?二把手的經驗積累夠了之後,就該學習一把手的經驗了。”
“.”
李野默然。
每一個二把手,都有當一把手的野望,這是種花家“不做老二”的傳統。
但他跟陸知章搭班子的這些日子裡,真的很舒服,所以沒想過這個問題。
“嗨,當然了,現在說這些還早,等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我都是部裡的領導了。”
“.”
聽了陸知章的話,李野震驚的道:“你這是還想當部長?”
陸知章好笑的道:“怎麼?我想想還不行嗎?實在不行司長我也願意.”
行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向往,沒有夢想,跟鹹魚又有什麼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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