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清倒沒有像秦澤煜那般生氣。
她對於四皇子的性格早已了如指掌。
在他的世界裡,似乎總少不了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壯舉”,而“鐵憨憨”這個稱號,仿佛是他天生的標簽,不鬨出點笑話來,都對不起這稱號。
洛清清真正關心的,是皇帝對四皇子的嘉獎。
“難道皇上已經知曉了神仙膏之事?並且意識到了它的危害,才決定給予四皇子如此厚重的獎賞?”
她心中暗喜,這樣的結果無疑是她所樂見的。
作為來自後世的人,她深知神仙膏的可怕,它的存在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讓一切繁榮化為烏有。
她不解,為何這個時空會誕生出如此毒物。
但既然已經發現,她便誓要將其根除,哪怕前路艱難,她和秦澤煜的力量有限,她也絕不放棄。
她深知,要徹底消滅神仙膏,光是她一個人的力量微乎其微,還需借助皇權的力量。
皇帝能認識到神仙膏的危害,並嚴令禁止,就再好不過了。
方王妃懶得去看自家鐵憨憨作死,正色對洛清清說道,“想必聖人已經知道了神仙膏的可怕,這才予以嘉獎。”
“說起來,這件事本該是郡王的功勞——”
而人家郡王夫婦沒要,轉手送給了四皇子府。
四皇子以此得到了獎賞,雖然沒有太過實質的獎勵,但到底是一份榮耀。
他們四皇子府,欠了郡王府一份人情啊。
秦澤煜氣惱四皇子的同時,也沒有忽略洛清清跟方王妃的聊天。
聽到方王妃這麼說,他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
四皇子蠢笨,幸而娶了個還算靠譜的王妃。
四皇子府,總算還有個知情識趣的人。
否則,秦澤煜真不想收四皇子這個小弟了。
他雖對四皇子的愚蠢行為感到氣憤,但看到方王妃的睿智與識大體,心中也多了幾分寬慰。
四皇子府能有今日,多虧了這位王妃的扶持。
“無妨,本王並不在乎這些虛名。”
秦澤煜淡淡一笑,儘顯王者風範。
然而,四皇子卻似乎並不領情,他醉眼朦朧地嘟囔著:“父皇心裡根本沒你,就算你上報了神仙膏的事,他也未必會給你獎賞。”
秦澤煜聞言,臉色再次陰沉下來。
方王妃見狀,連忙轉移話題:“對了,王府還傳來消息,皇上決定正式推行科舉選士製度。”
“科舉製?”洛清清聞言眼前一亮。
她深知這一製度對於皇權集中和世家衰落的重要性。
她一直以來都對世家抱有戒心,認為他們勢力龐大卻缺乏家國情懷,隻看重自身利益。
科舉製的推行無疑將打破世家的壟斷地位為王朝注入新的活力。
世家確實有優秀的人才,可也形成了僵化的壟斷。
想要王朝有著更進一步的發展,就必須打破這個超特權階層。
曆史上,隋朝明明很短暫,卻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就是因為製定了科舉製等。
皇帝或許對秦澤煜非常冷漠,絕對是個渣,但在文治武功方麵卻展現出了明君的潛質。
她希望皇帝能成為一個明君。
不僅為了天下的太平和百姓的安穩,更為了秦澤煜的未來。
明君之名雖是美名卻也如枷鎖一般束縛著皇帝的手腳。
作為明君他不會背上一個冷酷無情的名聲,更不能輕易對親人下手。
所以,就算將來秦澤煜失敗了,身為明君的皇帝,也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隻要還活著,哪怕被圈禁、被流放,也有希望!
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重新崛起。
洛清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秦澤煜則目光深邃地望著遠方。
“京城要起風了。”
一場風雨,正在醞釀,或許已經開始了……秦澤煜語氣幽深,且話中有話。
四皇子卻看不得他這幅故作深沉的模樣。
端起酒盞,往嘴裡灌了一口,他無所謂地說道:“京城的風再大,也吹不到咱們這裡!”
“嶺南距離京城三四千裡,還有五嶺橫亙其間,咱們根本就不受影響。”
說到後麵,四皇子的語氣裡不禁帶著幾分自嘲與落寞。
雖然在嶺南,他們的日子也不差。
可這裡到底不是京城。
不夠繁華,不夠富貴,還有該死的瘴氣。
方王妃雖然已經痊愈,但四皇子還是忘不了,乍一聽到王妃染病,隨後又看到她病弱體虛時的種種擔憂與茫然。
四皇子有自知之明,如果沒有王妃,他一個人在府城,根本就很難立足。
身處這麼一個流放之地,哪怕是做王爺,四皇子也高興不了。
京中的種種,與他們來說已經是另一個世界。
他,四皇子,本質上是被父皇舍棄的棋子。
天家無親情,但父皇卻能處處為老三考慮。
憑什麼?
都是父皇的兒子,都是他的血脈,父皇就能把親骨肉分作三六九等?
難道心愛的女人生出來的兒子,都更高貴一些?
四皇子來到嶺南後,總是做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還時不時地犯個蠢,仿佛真的一點兒都不在意。
可他也是人啊,他也有心。
受了傷,被至親拋棄了,他也會疼。
剛剛經曆了王妃的重病,又吃了酒,四皇子便有些控製不住。
他被父皇舍棄被流放到這偏遠之地心中怎能沒有怨言?
隻是他選擇了用笑容來掩飾內心的痛苦罷了。
洛清清看著四皇子那略顯落寞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同情。
“曆代皇室之中,何曾有皇子被貶至嶺南就藩?而我,卻成了這史無前例的例外!你被流放南疆,你我可謂是難兄難弟……”
四皇子醉意朦朧,暫且忘卻了對秦澤煜的敬畏與不滿,竟與他勾肩搭背,舉止間透露出一種難得的親近。
秦澤煜的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下水來,他微微側首,銳利的目光如利劍般穿透空氣,直刺向那隻搭在他肩上的手。
然而,即便心中萬般不願,秦澤煜也未將四皇子推開,他從對方的醉言中捕捉到了一絲孤獨與無助。
兩人之間的氛圍微妙而複雜,洛清清與方王妃在一旁目睹此景,心中皆感尷尬。
為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洛清清輕啟朱唇,笑語盈盈道:“世人皆道五嶺是天塹,但古有愚公移山之誌,我輩亦能效仿古人,將這山嶺化為坦途!”
她的言語中充滿了堅定與自信,仿佛已胸有成竹。
洛清清此言非虛,她知道曆史上有位嶺南出身的官員,因深知五嶺之困,便毅然決然地開鑿禺嶺,為中原與嶺南之間開辟了一條新的陸路。
也正是多了陸路,到了宋代,朝廷開始大力開拓嶺南。
明清時,嶺南不再是人人畏懼的蠻荒之地。
雖然還是不如江南富庶,不如中原繁華,卻也有了崛起的勢頭。
洛清清已經弄出了炸藥,她比那位嶺南的官員更具優勢!
或許,她能更快地打通禺嶺,開拓一條更便捷的道路。
若是弄得好了,還能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當下的世人隻知道嶺南有五嶺做屏障,想要通過,隻能走沿海。
朝廷若是真的防備秦澤煜,也會加大海邊的防衛。
洛清清偷偷開鑿了陸路呢?
是不是可以讓秦澤煜在關鍵時刻,成為一支從天而降的“奇兵”?
洛清清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
她的眼中也迸發出灼灼的亮光。
她心中已勾勒出一幅宏偉藍圖,欲借禺嶺之便,暗度陳倉,為秦澤煜的崛起鋪平道路。
秦澤煜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洛清清,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閃爍的智慧之光。
心中暗自讚歎:哦豁,我家清清又要搞一出大事了!
四皇子雖深知洛清清的非凡之處,卻未曾如秦澤煜那般,對她抱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
隨著酒意漸濃,理智的防線在他心中悄然瓦解,酒精的迷霧籠罩了他那本就略顯混沌的思緒。
聽聞洛清清的話語,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侄兒媳婦,你的能耐,我自然知曉。”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挑釁,“海上築橋,屹立不倒,此等壯舉,世所罕見。
然而,五嶺之地,山川連綿,人力所及,豈是朝夕可成?
你提那愚公移山,不過是愚人之見,我雖不才,卻也知那是虛妄之談。”
言罷,他放聲大笑,對洛清清的計劃充滿了輕蔑。
秦澤煜的目光再次如寒冰般射向四皇子,心中暗自搖頭,對這個愚鈍的叔叔感到無奈。
方王妃的嘴角抽呀抽,王爺,您怎麼就不知道汲取教訓?
雖然方王妃也覺得洛清清的計劃,有點兒像天方夜譚。
但,她不會直接說出來啊。
更不會像自家鐵憨憨這般大肆嘲笑。
難道王爺就不怕清清阿姐再來一句,“殿下,要不要跟我賭一賭”?
方王妃正想著呢,就聽到洛清清開口了:“四皇子殿下,您覺得我做不到?好呀,要不,咱們再賭一次?”
方王妃:……就知道會這樣。
而四皇子呢,用力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
賭?
賭什麼?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大腦反應愈發遲鈍了。
“您覺得我無法打通禺嶺,而我認為,我可以!”
“所以,咱們再賭一次吧。還是以三個月為期限,如何?”
洛清清伸出了三根手指頭,對著四皇子晃了晃。
三個月?
打通禺嶺?
根本不可能!
四皇子用力晃了晃腦袋,總算有了些許清醒。
他下意識的就想開口,但看到洛清清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自家王妃那一臉的生無可戀,四皇子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王爺,打賭什麼的,不過是小事!”
方王妃到底心疼自家夫君,不忍他繼續犯蠢。
她對著四皇子眨眨眼。
四皇子瞬間領悟:“對!是小事!”
而在他們四皇子府,大事王爺做主,小事王妃說了算。
既然打賭是小事,也當由王妃來決斷。
“王妃,你覺得咱們要不要跟侄兒媳婦打賭?”
四皇子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方王妃。
方王妃並不計較,她笑了笑,道:“清清阿姐既這麼說,應該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我們王府願唯郡王府馬首是瞻。郡王府想要鑿通禺嶺,我們王府定會全力支持!”
方王妃狀似開玩笑,實則是在表態。
以後,四皇子府就是郡王府的附屬。
郡王府要做什麼,四皇子府定會緊緊跟隨,且全力支持!
秦澤煜與洛清清對視一眼,夫妻倆都聽懂了方王妃的言外之意。
兩人齊齊動手,舉起了酒盞。
方王妃一邊舉杯,一邊用眼神提醒四皇子。
四皇子雖然有些不太明白,但他懂得聽王妃的話啊。
學著方王妃的樣子,四皇子也舉起了酒盞。
“請!”
秦澤煜、洛清清夫婦舉杯邀請。
“請!”
方王妃與聽話的四皇子同樣舉杯。
兩王府,四個人,一飲而儘,盟約就此達成!
既然是真的同盟,方王妃也就開始認真地思索起來。
她放下酒盞,沉吟片刻,說道:“想要打通禺嶺,就要拿下廣城。”
廣城距離禺嶺不算太遠。
而鑿通山嶺這樣的大工程,必須要動用大批的民夫。
工期還不能太短。
咳咳,方王妃已經暫時忽略了洛清清提到的“三個月”。
因為不可能!
方王妃不是個武斷的,她也知道洛清清足夠厲害。
但,三個月鑿通山嶺,實在超出正常人的認知。方王妃沒有說“白日做夢”,還願意把打通禺嶺的事兒當成正經事來討論,已經是非常信任洛清清了。
民夫多,工期長,定會讓周圍的人注意到。
聲勢浩大,長年累月,廣城的刺史除非是瞎了、聾了,或是乾脆死在了任上。
否則,刺史都能收到消息。
他知道了,朝廷也就知道了。
廣城定然會阻撓。
朝廷那邊也會有對策。
想要徹底保密,就要確保廣城刺史不會亂說話。
而最保險的辦法,就是直接拿下廣城,或是拿下刺史,讓這個地方的官員知道閉嘴!
“拿下廣城?不可能!”
四皇子第一個搖頭,“整個嶺南,父皇都不會放在眼裡,卻唯獨不會放棄廣城。”
廣城繁華,且地理位置極好。
這個地方對朝廷還是比較重要的。
廣城刺史,雖然出身世家,卻也是皇帝信任的人。
皇帝把他放在廣城,就是為了守好嶺南。
另外,廣城還有大營,兵卒加上水兵,共計數萬人。
攻打廣城,不但難度大,還會引起聖人的震怒。
他可以忍受秦澤煜悄悄的南疆發展地盤。
因為秦澤煜占據的黃州、交州等地太過偏僻,且瘴氣橫生,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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