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清在木雲的服侍下,喝了幾口水,精神逐漸恢複。
“把孩子抱過來吧。”她輕聲吩咐道。
不多時,乳母抱著孩子過來。
洛清清小心翼翼地從乳母手中接過孩子輕輕地抱在懷裡,眼中滿是柔和慈愛。
孩子的皮膚紅彤彤的、皺巴巴的就像一個小老頭兒。
但洛清清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可愛的模樣。
輕輕撫摸著孩子柔嫩的臉龐,她心中一片柔軟。
洛清清大致估算了一下孩子的體重,大約七八斤,算是比較大的胎兒了,心中不由暗自慶幸這次能順利分娩,母子平安。
如今孩子生下來了,胎盤、惡露都排乾淨了,可肚皮還是鬆鬆垮垮,仿佛懷孕四五個月的樣子。
幸而沒有妊娠紋。
洛清清暗暗摸了摸還有些鼓,卻還算光滑的肚皮,忍不住地慶幸著。
她覺得的胸口有些漲。
在幾個乳母驚詫的目光中,洛清清掀起了衣襟。
周嬤嬤跟在後麵,看到洛清清的舉動,下意識地就想開口勸阻。
世家貴女,皇家貴婦,哪有親自哺乳的道理?
洛清清卻不管這些。
作為一個在信息爆炸的時代長大的孩子,她太清楚初乳的重要性了。
自己估計無法一直給孩子哺乳,但讓孩子吃些初乳,還是可以的。
將小家夥喂了幾口,也算疏通疏通乳腺,減少得乳腺癌的幾率。
小家夥剛剛降臨這個世界,胃口尚淺,隻幾口乳汁,便吃飽了,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
看著小家夥閉著眼睛睡得香甜的小模樣,洛清清心中一片柔軟。
這是她的孩子,與她血脈相連,是從她的身體裡剝離出來的。
以後,也將是她最親近、最依賴的家人。
正當洛清清沉浸在這份母愛的溫柔中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秦澤煜的聲音拂過她的耳畔:“清清,你醒了嗎?”
他匆匆走進臥室,帶著仆仆風塵,直奔床前。
秦澤煜眼中滿是關切與焦慮,他細細地打量著洛清清,仿佛要將她從頭到腳都檢查一遍,生怕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清清,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讓吳太醫再來給你請一次脈?”
一連串的話語,讓洛清清感受到秦澤煜的關懷和對自己的緊張。
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
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眼中光華閃爍:“阿煜,我很好,你彆擔心。”
隨後,她輕輕地將手中的小家夥遞到秦澤煜眼前,“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秦澤煜的目光順著洛清清的手勢落在孩子身上,小家夥正安靜地躺在繈褓中。
麵容皺巴巴的,不但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有點醜陋。
但因為這是洛清清為他生下的孩子,他的心中便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喜悅。
秦澤煜探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戳了戳兒子的臉頰。
小家夥正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中,即便是被父親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所打擾,也隻是微微蹙眉,發出幾聲細碎的囈語,又沉入夢鄉。
秦澤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他第一次見小小的嬰兒,竟能發出如此軟糯的聲響。
心中一片柔軟,臉上不由帶出淡淡的笑意。
“阿煜,為我們的孩子們起個乳名吧。”
洛清清在一旁,目睹這溫馨的一幕,提議道。
秦澤煜聞言,微微一愣,“乳名?”
在洛清清生產前,秦澤煜就為孩子的名字做足了功課。
為了給孩子取一個朗朗上口,又寓意深遠的好名字。
秦澤煜翻閱了無數古籍,從詩經到易經,從《說文解字》到《四書五經》卻始終未能定下孩子的名字。
目睹這一切的洛清清,心中不禁暗自嘀咕,秦澤煜的這個樣子,或許直到孩子們滿月,這位挑剔的父親也未必能選出滿意的名字。
“大名可以慢慢來,但乳名可以先叫著。”她輕聲說道。
秦澤煜聞言,點了點頭,覺得頗有道理。
他轉頭望向洛清清,眼中帶笑,“清清,乳名不如由你來取?”
孩子並非是他一個人的,起孩子的名字,應該有清清的參與。
這份對妻子的尊重與愛護,讓洛清清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驚喜與感動。
在古代,孩子的命名權往往被視為家族的重要事務,而秦澤煜卻願意將這份權利交給她。
要知道,彆說在古代了,就是在現代,夫妻倆為了爭搶孩子的命名權,有的都能鬨到離婚的地步。
秦澤煜一個堂堂的郡王,妥妥的古代土著,還這般懂得尊敬妻子,這讓洛清清多少都有些感動。
“對啊!你是做母親的,你來給孩子取個乳名吧。”
秦澤煜見洛清清高興,他也就跟著歡喜。
我果然最聰明了,知道清清最想要的是什麼。
秦澤煜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讚,看向洛清清的目光充滿鼓勵。
洛清清見秦澤煜不是客套,而是發自真心,便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乳名嗎?”她輕聲重複道,“你之前不是已經列了很多名字了嗎?”
秦澤煜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那些都是大名,乳名還是由你來取吧。
孩子是我們共同的,大名我作為父親來負責,乳名就交給你了。”
感受到秦澤煜的真誠與尊重,洛清清心中泛起一陣陣喜悅。
她認真思考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我希望孩子們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就叫他‘安安’吧。”
“安安,好名字。”秦澤煜點頭稱讚道,“平安是福,這是我們為人父母最大的心願。”
“對了,剛剛收到了京中的邸報——”
說完了孩子的事兒,秦澤煜將閒雜人等揮退,習慣性的跟洛清清討論政務。
洛清清聞言,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聚焦於“邸報”二字之上,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好奇。
“京中出事了?跟科舉選士有關?”
秦澤煜輕頷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緩緩道:“此事,確與科舉有些許瓜葛。
陛下竟破格提拔了一位出身寒微的狂士,委以宰相之重任。”
狂士?
洛清清心中暗自揣摩,秦澤煜自身,就是恃才傲物之人,竟也對此人冠以“狂”字。
且對這位“布衣宰相”的輕蔑之情溢於言表,足見新宰相極不受秦澤煜待見。
“陛下又添一相?我記得不久前,許家家主方榮登相位。”
洛清清敏銳地捕捉到這一信息,心中暗歎皇帝布局之深。
“首相副相,原本三足鼎立,而今卻增至五人,相權分散,皇權愈發穩固。”她分析道。
官員們皆心知肚明,宰相眾多,勢必導致權力分散。
然而,宰相之位的誘惑力實在太大,即便是世家大族也難以抗拒。
許家已然中計,而今又添一寒門宰相,京城局勢愈發錯綜複雜,風起雲湧。
“京城之事,於我二人而言,沒有太大的關係。”秦澤煜淡然一笑,語氣中透露出對皇帝的淡漠與不屑。
他與皇帝之間,並無多少親情,更多的是一種對手間的較量。
而今,皇帝這一舉動,在他看來,無疑是自亂陣腳,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郡王,您不看好科舉選士?”
洛清清聽出了秦澤煜的意興闌珊,她略略想了想,忽地問了一句。
不應該啊。
科舉選士是打破世家壟斷最好的辦法。
在曆史上,科舉製更是延續了一千多年。
就是後世的公務猿,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科舉的一種變型——考試選拔吧。
相對而言,還是一個比較公平的方式。
在最大程度上,讓一個底層出身的人,可以逆天改命。
秦澤煜搖了搖頭:“科舉製本身並無問題,它是打破世家壟斷、選拔人才的好製度。
但皇上太過心急,而且所選之人也未必都是賢能之輩。
比如這位狂生宰相,據說他雖出身寒門,但卻以孝順之名揚名天下,並不是一個適合的宰相人選。”
洛清清聞言,心中暗自思量。
她深知秦澤煜對朝政有著獨到的見解和深刻的洞察力,他的所言並非無的放矢。
秦澤煜一邊說一邊搖頭。
他口中的“白丁宰相”賈俊傑,一個從貧寒中崛起的儒家子弟,憑借不懈的努力與孝順之名,在士林間嶄露頭角。
據傳,賈俊傑在父親離世後,效仿古人,於墳塋之側築廬守孝,身著粗布麻衣,餐風露宿,僅以豆餅麥飯果腹,三年如一日,其堅韌與孝心令人動容。
然而,這份孝心卻在他身形消瘦至皮包骨時,顯得尤為沉重與極端。
更令人唏噓的是,當母親病重之時,賈俊傑竟不惜割肉以作藥引。
帶著傷,侍奉在病榻前,百般周到,萬般儘心。
“……哼,也就是二十四孝的故事都寫完了,否則,大孝子名錄上,一定有他賈俊傑的大名!”
提到這一節,秦澤煜很是不屑。
他覺得,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
隻要對父母有孝心,又何必弄那些虛偽的形式?
父親死了,安心守孝即可,又何必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樣子。
難道他傷害自己的時候,就忘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句話?
“或許,那位醫者本意是讓賈俊傑為母親籌備些營養之物,而他,卻誤解為割肉救母,這豈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愚蠢?”
秦澤煜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眼中卻難掩同情之色,
“可憐的是他的母親,不僅要承受病痛的折磨,還要背負著兒子為她割肉的沉重負擔。”
“這個兒子還天天杵在自己麵前,時時提醒她,你吃了兒子的肉——”
洛清清:……
聽了賈俊傑的故事,她本來還沒有覺得怎樣。
提及割肉作藥引的古老習俗,其殘酷與血腥確實令人咋舌。
然而,在曆史的長河中,這樣的行為也是有一席之地,成為了某些時代的印記。
就清朝那位權傾一時的老佛爺,其背後便流傳著諸多類似的奇異故事。
秦澤煜的一番詳儘敘述,讓初為人母的洛清清,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置於了賈俊傑母親的角色之中。
一股寒意瞬間席卷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伴隨著一陣難以名狀的惡心感。
“真是令人唏噓不已。”洛清清強忍著胃部的翻騰,緩緩點頭,心中暗自思量,若是賈俊傑的老母親知曉自己竟成了兒子博取名聲的犧牲品,恐怕連病都不敢再病了吧。
但凡尚有一絲力氣,她定會掙紮著起身,生怕那孝順成癡的兒子,一個衝動之下,又對自己動起刀子來,到那時,內心的自責與愧疚,恐怕足以讓她生不如死。
秦澤煜見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顯然對妻子的反應頗為滿意,他繼續低語,與洛清清分享著這背後的八卦:“果不其然,不出三日,賈母便‘奇跡般’地康複了。”
言語間,秦澤煜對這類借父母之名,行沽名釣譽之實的行為充滿了不屑。
“如此之人,竟也能在世間贏得賢人、名士的美譽,當真是好笑。”
這次洛清清並未立即附和。
在這個世家壟斷一切的時代,非世家子弟若想出頭,往往需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孝道,這個看似無害的詞彙,卻成了他們手中最有力的武器。
賈俊傑的行為,雖自私且極端,但至少沒有直接傷害到他人,這讓洛清清在反感之餘,也多了幾分理解。
秦澤煜似乎看穿了洛清清的心思,輕聲問道:“清清,你是不是覺得,賈某人的行為雖不可取,但至少沒有直接損害到旁人的利益?”
洛清清微微挑眉,沒有直接回答,但她的沉默已足夠說明一切。
秦澤煜冷笑一聲,繼續說道:“賈俊傑的手段遠不止於此。你可知道,他為何能得聖上的青睞?”
洛清清搖了搖頭,對於這個名字,她僅有模糊的印象,至於其背後的種種“壯舉”,則完全是從秦澤煜的口中得知。
秦澤煜見狀,便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他大肆宣揚皇權、父權與夫權的至高無上,鼓吹男子應忠孝節義,女子則需恪守三從四德。在他看來,女人應以夫為天,臣子則需以君為綱。”
隨著秦澤煜的講述,洛清清隻覺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她初來乍到這個世界時,還曾暗自慶幸,雖為古代,但相較於明清的極端束縛,這裡的女子似乎擁有更多的自由。
然而,若真讓賈俊傑之流得勢,讓他們的學說成為主流,那麼,這一切美好的假象都將煙消雲散。
女子將再次被囚禁於深閨之內,讀書、騎馬將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想,甚至可能重蹈纏足等反人類陋習的覆轍。
“此人必須除之!”洛清清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脫口而出。
秦澤煜聞言一愣,他與洛清清相伴三年有餘,這還是頭一次見她如此決絕地表達對一個人的厭惡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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