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冷靜下來後，他就知道大概是個怎麼回事了。
所謂的三十個小時，大概是從上班開始算、一直到下班。
而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次休息。
至於十九台手術……上台摸一把病人也算是有手術經驗了，蹭手術不就是這麼來的？
這種事情，不說屢見不鮮，但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主任，因為科研能力出眾被院方保護著，而他們欠缺的“手術能力”就是這麼混出來的。
這也是為何有些在學術界赫赫有名的醫生，在某種方麵又是“手術室殺手”……
然而這些念頭直到他看到這一份份病曆、手術記錄時，全都煙消雲散了。
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完全錯誤。
許秋真就是硬熬了三十個小時，沒有半點水分！
甚至於……
這三十個小時，隻是許秋在手術室待的時間，實際上如果從上班開始計算的話，他可能得連續在醫院待了四十多個鐘頭了。
而且！
更誇張的是手術……每一台手術基本上都是許秋親力親為。
跟他的輔助科室、助手，都換了一茬又一茬。
唯獨許秋屹立不倒！
就離譜！
哧哧——斯蒂芬吸可樂的聲音小了一些。
到最後就完全消失了。
他手指有些顫抖地翻完這些病曆，等數到第十九個病人，準備放下資料時，他的瞳孔又是一縮。
“不是說十九個嗎，怎麼還有……”
杜崇嵐一直在盯著斯蒂芬，此時看對方露出這表情直接就樂了，保持著風度、理所當然地道：“今天早上的還沒統計呢。足足好幾個小時，難不成就浪費了？”
斯蒂芬嘴角一抽。
這特麼什麼時間管理大師！
而且，這麼點時間，許秋又做了三台手術？
這叫四十五歲？！
此刻，斯蒂夫終於明白，為何杜崇嵐等人說臨醫的病人不夠用了。
手術適應症本來就卡得很嚴格的，要挑正好能做某一種手術的病人，其實就沒這麼多了。
而許秋又隻要肺切除、肺移植的病人。
這都是至少三級起步的大手術了。
能有這病的，要麼就不敢拖，早就給做完了；要麼就死了。
真好留著，然後還能給臨醫送過來的，相對而言就更少。
而按照許秋這麼個做法，整個臨海市的病人都被他消化了也很正常，如果不從全省、乃至於周圍省份送病人過來的話，可能還真不夠用……
正思索間，蔣建明的電話震動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便到外麵去接通了。
回來後他就籲了一口氣，道：“斯蒂芬教授，有兩個病人聽說了你的名氣，都特地從外院趕來了。”
聽到這話，何恒進等人眼睛都亮了。
今天還在擔心病人儲備不足，這就來新人了？
果然，請斯蒂芬留駐是正確的！
而斯蒂芬神色掙紮了一下，他本來是想今天好好休息一場，明天再開始手術的。
但，看完許秋的手術記錄單後，他有點慌了。
所以決定今晚就開始。
“先讓他們入院吧，今晚我做一台。”斯蒂芬說著。
了解這外國老頭性格的蔣建明心裡一驚。
心說這得是感受到了多大的壓力，才能從懶懶散散的“明天再說”變成“今晚就開乾”……
果然，人隻有逼一逼，才知道自己有多勤快！
“食堂那邊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邊吃邊聊吧。”這時，何恒進看了眼剛收到的手機信息，說道。
雖然杜崇嵐、斯蒂芬等人想感受一下原汁原味的臨醫食堂。
但，總不能真拿給小醫生吃的東西、給杜教授他們吃吧？
麵子工程還是要做一做的，就算沒有硬菜和高檔酒，起碼得炒幾個精致的小菜才行。
“那行，我聽說何主任你還是個美食家？”不討論專業知識時，斯蒂芬還是個隨和的小老頭的。
何恒進微微一怔，心說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
旁邊的楊新年笑著補充道：“老何你忘了？其他主任上手術台喜歡炒肉，就你做手術的時候喜歡用嘴炒菜。”
炒肉，自然指的就是講葷段子了，這並非是國內專屬，而是全球外科醫生被無聊的手術環節逼出來的共同特性。
就像是學生總能找到除了學習之外的有趣玩意兒一樣。
聽得這話，在場不少人發出了暢快的笑聲。
……
這頓飯吃得很輕鬆，杜崇嵐暫時無事、斯蒂芬也卸下了各種擔子，一群人就像是退休的老頭一樣聊東聊西，吃得是相當舒坦。
“去看看我那幾個病人吧，正好消消食。”斯蒂芬摸著肚子說道。
杜崇嵐等人也正有此意。
不過才到科室，楊新年找了個護士說明情況後，小護士的表情突然開始欲言又止起來。
楊新年納悶道：“病人出事了？”
護士訥訥道：“主任，您說的那幾個病人已經出手術室了，現在估計正在蘇醒室那邊……”
“？？”
蘇醒室，是手術室和病房之間的一個緩衝區域，也是術後病人轉歸病房的過渡站。
由於病人術後麻醉藥物不可能立馬代謝完成，身體的保護性反射還沒有恢複，很有可能發生氣道梗阻、通氣不足、嘔吐誤吸等等動輒致死的疾病……
因此醫院都有設立蘇醒室，專門用來監測病人是否已經蘇醒。
結果他們聽到了什麼？
病人在蘇醒室？！
斯蒂芬的眉頭猛地跳動起來，有些激動地道：“你們把我的病人怎麼了？”
護士有點害怕，解釋道：“手術都結束了啊，許醫生做得非常成功，病人的肺切除得很漂亮……副主任還說這是他見過的切得最好的肺……”
“？？”
我吃個飯的功夫，你把我的病人全給做了！
我的肺！
斯蒂芬懵了，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經曆這麼荒唐的事情！
再聯想到，之前何恒進他們還請自己吃飯……
這不就是調虎離山！
你們大夏的兵法還能用在搶病人身上的？！
此時，他再看向何恒進等人的目光，突然就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而恰好在這個時候，蔣建明的電話又震動起來。
接完後他彙報道：“省院又送來了一個病人，還是今晚……”
他本來想問要不要繼續留到今晚再開刀。
但，還沒說完就被斯蒂芬略顯急促的聲音打斷：“送過來，辦理入院，我要立馬開展術前討論，馬上做！”
急！
斯蒂芬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害怕沒病人做的一天。
這個許秋真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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