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京:“你拿東西,是想找他。”
他這句話依舊是陳述句,言辭犀利篤定,根本不需要她回答。
宋意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
傅西京:“所以你才跟蔣譽序說,讓他出麵找我。”
他眯起眼睛,“讓我猜猜,現在不要了,是因為蔣譽序答應了你,替你找人,是麼?”
宋意倏地抬起頭來看他,眼神中帶著慌亂,像是在問他怎麼知道的。
傅西京看著她這副表情,抬起手來揉了兩下她的頭發,“你覺得這很難猜?”
宋意:“……不難。”
對於傅西京這樣的人而言更是易如反掌。
隻是這樣的拆穿來得太過突兀,而她從來也不認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可以談論的話題。
傅西京似乎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所以找到了麼?”
“沒有。”宋意如實回答,“大海撈針,沒那麼容易。”
傅西京:“找到他以後呢,想過麼?”
“隻是想替我媽問一句原因。”宋意的聲音很低落,但沒有眼淚,“想看看她這幾十年值不值。”
“這是你的想法吧。”傅西京的手挪到了她下眼瞼處,輕輕摩挲著,聲音低沉而緩慢,“對於她而言,有你這個女兒,就不會計較得失。”
宋意剛剛沒哭,但傅西京這話一出口,她的眼淚驟然湧出眼眶。
就這麼滴在了他的手上。
宋意意識到自己失態,正要抬起手來抹淚,傅西京已經先一步替她擦拭起了臉上的淚水。
不知是不是因為淚水致使視線模糊,她竟然從傅西京的眼底看到了溫柔和關心。
“你媽很愛你,她說過,不後悔留下你。”傅西京說,“不管那個人現在在哪裡,怎麼樣,有沒有辜負她,都沒關係。”
“如果沒有我,她不需要那麼辛苦。”宋意哭得有些不理智了,情緒被推到了一個高度,傾訴欲水漲船高。
她垂下眼皮,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不生我的話,她的人生會有更好的選擇,我是拖油瓶,如果不是我,她可能都不會生病——”
“是有人這麼說你了。”傅西京再次眯起眼睛。
宋意:“他們沒說錯。”
傅西京:“誰說的?你經常聽這種話?”
宋意:“現在沒有。”
傅西京:“那就是小時候有。”
宋意沒答。
傅西京:“你沒跟你媽說過?”
宋意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傅西京垂眸看了一眼她發白的指關節,“你不敢說,是不是?”
“你怕聽見她的答案,怕她真的後悔生了你。”
“……你彆說了。”宋意艱澀地打斷他,“不想聽。”
傅西京看著她通紅的眼睛,輕笑:“鴕鳥。”
宋意:“對,我就是。”
“我也知道我很懦弱,不然怎麼會一直被你欺負威脅。”宋意自嘲地掀唇,“你不也是看我好欺負才不肯放過我的麼。”
傅西京:“你是這麼想的?”
宋意:“不是這樣麼?”
傅西京:“你沒發現你很喜歡亂猜彆人的心思麼。”
“問都不問,就想當然地得出結論了。”傅西京以前以為她隻是對他這樣,剛才一聊,才發現她竟然跟宋蘭升都是這樣。
真擰巴。
“你的嘴巴是擺設麼,不會問?”傅西京轉手捏住她的下巴。
宋意:“我說完了,項鏈能還給我了麼?”
傅西京被她氣笑了,“行。”
好一個學以致用。
“那我去做飯。”宋意這會兒清醒了一些,第一時間就是跟他分開。
她拂開傅西京的手,起身去了廚房開火炒菜。
……
二十分鐘後,宋意和傅西京再次坐到餐桌前。
傅西京麵前放了一碗湯,是宋意提前為他盛好的。
他拿起勺子嘗了一口湯,一抬眸便看見宋意在盯著他看。
“味道不錯。”傅西京以為她在等待評價。
但宋意並不好奇這個:“項鏈……”
“吃飯,吃完飯給你。”傅西京打斷她。
宋意“哦”了一聲,拿起筷子扒拉米飯,沒什麼胃口。
傅西京沉默了一會兒,冷不丁開口:“拋開你媽的關係,你自己想找他麼?”
宋意扒飯的動作一僵,沉默了快一分鐘都沒說話。
傅西京:“你想找。”
宋意盯著碗裡的米飯:“三十年了,他應該有自己的孩子了,不缺我一個。”
傅西京再次笑出來,“你又知道了?”
宋意聽出了他的諷刺,低聲反駁:“他都沒找過我們。”
“你怎麼知道他沒找過?”傅西京反問:“就沒可能是一直在找、但沒找到?”
宋意被傅西京問得哽住,半晌答不上來。
傅西京:“還有,他結婚生子也是你臆想的,說不定他一直一個人。”
“可能嗎?”宋意放下筷子看著傅西京,心頭十分不痛快。
她早就知道傅西京喜歡跟她對著乾,平時她忍了,但她受不了傅西京替那個人辯解,“你說我不知情就給人定罪,你現在的行為和我沒什麼區彆吧。”
傅西京感受到了她尖銳的情緒,耐著性子說:“我隻是提醒你,沒必要那麼悲觀。”
“我寧願這樣。”宋意張了張嘴,還想說點兒什麼,最後硬生生咽下去了。
傅西京沒義務聽她講述心路曆程。
雖然宋意沒細說,但憑先前的談話,傅西京不難猜出她這句看似莫名的話背後的含義。
她寧願做最壞的打算,將期待拉到最低,接近真相時才不會絕望。
這是一種防禦和自保的行為模式。
傅西京停下動作看著宋意,眸色漸漸變得深沉而複雜。
人的行為模式是由環境決定的,沒有誰天生就會如此。
傅西京此前一直覺得宋意隻是性子軟,沒脾氣,沒想到她會有“陰影”。
甚至,這個“陰影”,是連宋蘭升都不知道的。
她看起來很軟,很好欺負,其實身上包了一層很厚的殼,順從和聽話都是壓抑真實欲望的手段。
她已經習慣性回避期待了。
因為不確定自己能否得到正向反饋,所以她表現得毫無期待。
可在那層厚厚的殼下,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多麼強烈,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傅西京此時有些慶幸。
幸好蔣疆沒有結婚。
傅西京沉默著喝完了麵前一碗湯。
彼時,宋意的情緒已經比之前平靜不少。
傅西京見她冷靜下來,便又問她:“蔣譽序為什麼會幫你找人,你答應他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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