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1)

像是有什麼從喉嚨壓過,陸沂川瞬間失了聲,指尖收緊,在扶手上壓得泛白。

那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在幻聽。

男人的頭往下低了低,下巴靠在剛冒出來的短短絨毛上,乾燥的毛發帶著太陽曬過暖烘烘的味道。

“你說……什麼?”

薑珩愣住,倏地抬頭,下一秒,寬厚的掌心蓋住他的腦袋。

他被壓著又貼回陸沂川的脖頸,濕潤的鼻尖蹭過紅繩,聞到了一股浸染著的血腥味,他看不見男人的表情,聲音聽著沒什麼異常。

“咪咪是在擔心我嗎?”

薑珩歪著頭在他掌心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咪嗚……”

不擔心,一點都不擔心,你死了我就把你錢都花光。

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一般,蓋著他的手掌緊了緊,然後是一聲笑。

薑珩頓時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陸沂川不會真的聽懂他說什麼了吧?

就在他思索時,手掌從他腦袋上撤離,露出一張被揉亂的小貓臉,眼睛睜得溜圓,就這麼盯著陸沂川,眼底的懷疑藏都藏不住。

陸沂川把手垂在身邊,一點點撚著指間摩挲,對上小貓懷疑的目光,輕輕一彎眉,笑了,“這麼看著我乾什麼?咪咪的心思可真難猜,究竟是擔心還是不擔心?”

這是聽不懂?

他狐疑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而對方隻是安靜垂下眼,手指摸上他頸間的軟毛,密長的眼睫蓋住眼底的神色。

察覺到他的目光,男人撩起眼皮,“怎麼了?”

薑珩試探著咪了一聲。

陸沂川是大笨蛋。

陸沂川沒反應。

“喵。”

陸沂川是豬。

陸沂川還是沒反應。

看來是真的聽不懂。

薑珩在心底悄悄鬆了口氣,他就說,怎麼可能會有人聽得懂貓在說什麼。

鬆了口氣的同時他又有些悵然。

沒挨著他,陸沂川的確沒聽懂薑珩在說什麼,結合他剛剛鬼鬼祟祟的表情,他不難猜到自然不是什麼好話。

他抬手往脖子那裡摸了摸,紅繩略顯粗糙的紋路從他指腹碾過,再往下,骨頭的溫度熨得他胸口發燙。

會是……什麼?

……

薑珩還是覺得不放心,伸出爪子很輕地碰了下陸沂川手腕上的傷口。

“嗷嗚?”

真的不疼嗎?

不用聽懂陸沂川也能看出他的意思。

“還有點疼,醫生說要多休息……”

那格外親昵的兩個字在陸沂川喉嚨滾了滾,最終還是不想嚇壞薑珩,咽了回去。

薑珩呆了幾秒,條件反射地想跳下去,結果被抱著來到了床邊。

“咪?”

我也要睡嗎?

此刻的陸沂川就像是完全聽不懂小貓咪訴求的無理主人,將貓不由分說地塞到被子裡,強勢招貓侍寢。

鼻尖暖烘烘的全是另一個人的的味道,薑珩伸出爪子抵了抵,被他胸口的溫度燙得猛縮回去。

除了剛被陸沂川從醫院接回來,他盤在他脖子上睡的那兩天,薑珩還沒和他這麼親密過。

再加上他變成貓小小一個,感覺整隻貓都被包裹了。

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

薑珩有些不適應,拱著腦袋想出來,剛一動就被男人修長的指間壓了壓腦袋,“彆鬨,該睡覺了。”

這麼大的小貓就應該多睡覺。

“……”

薑珩默了默,嗅著他指間的香氣,再加上奔波了一早上,終究還是抵不過遲來的睡意,窩在陸沂川懷裡睡了過去。

不到半刻,咕嚕嚕的呼嚕聲就從陸沂川懷裡傳出來。

他低頭看了眼,禿毛的小貓抱著他的手指蜷成一團。

指間往下壓,還能感受到細微的心跳聲,正貼著他的手,緩慢而規律的跳動。

陸沂川眼底的神色一點點加深。他感受著指尖下麵跳動著的鮮活生命,許久都沒說話。

半響,他壓著眉沉沉笑了聲,伸手勾出衣領下的東西,盯著那截紅繩看了會,然後掀開被子下床。

站在角落cos了半天隱形人的助理這才上前。

李桉跟著陸沂川好幾年了,從他有能力反抗陸父陸母的時候他就跟在他身邊。眼看著男人一點點謀劃,眼看著他圖謀了十多年的事就要實現,一場車禍,將一切畫上句點。

他就這麼失業了,原本以為陸沂川這輩子都用不到他,結果一個電話,他又被叫了回來。

原本給病人睡的舒適大床上睡著一隻貓,醫生叮囑要好好休息的男人卻倚在陽台的欄杆上。

高處空曠的風將陸沂川的衣擺吹得翩飛,勾勒出他過於清瘦的腰線。不過他臉上沒了以往的那股死氣,眉目間沉下去的氣質讓李桉恍惚間以為見到了四年前的那個陸沂川。

“去幫我查個人。”他說。

李桉愣了下神,然後飛快反應過來,“誰?”

陸沂川掏出手機,遞給他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個監控畫麵,裡頭的場景是一家早餐鋪,裡麵坐著陸沂川和一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人。

他伸手點了點,將畫麵放大,露出他對麵那人的臉,“就算把a市掘了,也要把這個人給我挖出來。”

合格的助理不會多問老板的私事,他說什麼李桉都應下。

“還有,安排一下,我要見見那個男生。”

伺候了一個小時的貓大爺,李桉自然知道那個男生指的是誰。

“我剛剛問了下,那個男生在醫院包紮完了,現在送回警局了。不過,他做這事雖然過分,但你知道的,這種行為很難有什麼實質性的處罰。”

“學校那邊也收到了消息,這件事鬨得挺大,我打探了下校領導的意思,社會影響很嚴重,那個男生很難再留在a大了。”

陸沂川斂著眉沒說話。

李桉觀察著他的神色,“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去……”陸沂川開口,然後止住話頭,眉頭皺了皺,難得的帶著幾分猶豫不決。

“算了,我再想想。”

李桉悄無聲息地從陽台溜了出去。

薑珩醒的時候太陽還掛在天邊,晚霞沿著山漫延出來,灑下來的光變成暖金色。

他翻身爬起來,發現陸沂川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半躺著靠在床上掛點滴。瞧見他頂著個睡得毛毛躁躁的腦袋從被子裡拱出來,男人眼眸低了低。

“醒了,餓嗎?”

薑珩撅著屁股坐起來,然後又沉著腦袋栽……栽……

沒栽下去。

“咪!”

有鬼在拉我!

身後傳來一聲笑。陸沂川伸手將擋在小貓麵前的被子抽出去,就這麼看著小貓腦袋一沉,終於如願以償地栽了下去。

咚的一聲。

柔軟的床鋪砸出一個淺淺的坑。

薑珩從坑底爬出來,聰明的大腦終於占領高地,抬頭一瞥,罪魁禍首慢吞吞地收回手指。

“……”

陸沂川道:“我以為你覺得被子擋你路了。”

那理所應當的表情,看得薑珩格外不爽,他哼哼唧唧一陣,低頭才發現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係了根紅繩。

“嗚?”

這是什麼?

陸沂川伸手在小貓脖子上勾了勾,勾出一截鮮豔的紅,“這紅繩是一個大師給我的,據說開過光,我們主仆一體,我有的咪咪也要有。”

薑珩往他脖子上一看,果然看見了一抹藏在衣領裡的紅。

原來是這樣。

他勾著腦袋看了看,隻能看到短短的毛毛邊上映出一點紅,其它的從他的角度看不見。

陸沂川將那截寬鬆的繩子勾出來點,往他眼底湊了湊,“不喜歡?”

“喵嗷!”

一般般吧。

陸沂川又笑了聲。

薑珩抬頭,撞進他眼底,然後在窄窄的一方空間裡瞧見了他。

也隻有他。

他愣了愣,那股奇怪的感覺又湧進了心底。

他怎麼感覺,陸沂川好像真的能聽見他說話呢?

禿毛小貓圍著陸沂川轉了圈,故伎重施。

“喵!”

陸沂川是豬。

“喵喵。”

陸沂川是大笨蛋。

“喵喵喵。”

陸沂川晚上睡覺流口水還放屁。

陸沂川垂著眼看他,依舊微笑。

薑珩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果然是他的錯覺,人能聽見貓說話這種事根本就不科學。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男人的笑緩緩落下。他還準備給某些貓一些驚喜,現在看來,好像也沒有那麼著急。

薑珩撅起屁股,做了個準備起飛的姿勢往下跳,他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一、二……

一根手指戳上了他的屁股,咚的一聲,他連著腦袋一起再次栽到了床鋪上。

又留下一個淺淺的坑。

聰明的腦袋暫時被戳回了坑底。

……

男生在拘留室裡關了整整一天。

臉上的傷口的疼痛折磨著他的神經,警察問完話後也不管他,就讓他這麼坐著。

他對貓那麼殘忍,麵對人時卻懦弱得話都不敢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一點點的變得慘白。

終於,在牆上的針指到半夜十一點的時候,拘留室的門開了。

早上押著他的民警彎腰請進來一個男人。

深夜寒涼,男人身上蓋了件外套,底下是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身量很高,但看起來單薄清瘦,黑色外套上的那張臉羸弱蒼白,神色裡帶著幾分揮散不去的病氣。

一開始男生沒反應過來男人是誰。

直到看見那身熟悉的病號服時,他的記憶才被拉回那個讓他恐懼的早上。

民警拉出椅子,陸沂川攏著外套坐下。

他伸出手抵著唇低低咳了兩聲,說話時不急不緩,“臉上的傷怎麼樣了?”

男生愣了瞬,囁嚅著回答,“還、還行……”

“這樣啊……”陸沂川笑了聲,微微抬了抬下巴,站他身後的李桉適時掏出手機遞給他。

陸沂川接過手機,沒著急打開,而是問男生,“聽警察說,你虐貓是為了拍視頻發到網上賺錢?”

“我……”男生抖了下,“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乾了,求求你們,不要抓我……”

對麵的男人沒說話,眉頭微皺,像是對他大聲說話感到輕微不適。

男生無端想到他把那隻小貓護在懷裡的模樣。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貓,如果知道的話,我一定不會對它動手。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就是想賺點錢……”

一整天的關押,顯然讓他感到害怕極了,說到最後語氣顛三倒四的,“你們沒有權力關著我,我沒犯法,隻是幾隻畜生而已,我又沒殺人,你們不能關著我。”

陸沂川抵著唇又咳了兩聲,朝站在一邊的民警投去一個眼神。

民警無奈道:“他抓的都是流浪貓,哪怕傳播視頻了,最多也隻能拘留幾天,然後再罰點款。”

男生一聽,眼神頓時就亮了起來。

陸沂川也笑,溫溫和和的,“也是,畢竟是一個學校的同學,能考上那麼好的大學,在抓之前你肯定都想過結果了。”

這回他終於拿起被擱置在一邊的手機,“讓我們來看看,你的視頻都錄了什麼。”

修長乾淨的指尖輕輕一點。

昏暗的畫麵混合著聲音頓時就傳了出來。

鏡頭是固定的,畫麵對著籠子,那裡隻躺著幾隻不知死活的流浪貓,聲音在畫麵之外。

“很漂亮的眼睛,剜下來給我收藏怎麼樣?”

“這麼想叫,想把其他人引來,把你舌頭給拔了吧。”

……

很短,不到一分鐘。

陸沂川收了手機,看著男生,“對你的作品有什麼想要點評的嗎?”

男生臉都白了,像是被嚇住了,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反複強調,“我沒犯法,你不能對我做什麼,不能……”

“我的確不能。”

陸沂川把手機還給助理,語氣依舊緩和,“畢竟法律的條條框框就寫在那裡,隻是可惜了我的貓,白白受了委屈。”

他站起身,攏住外套朝男生笑著開口,“恭喜你,可以平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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