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1)

陸沂川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起的那種心思。

薑珩由他養大,可性格卻和他完全相反。

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還沒長開,可五官已經透著明媚張揚的漂亮。

漂亮,卻沒有攻擊性,誰看了都心生親近。

陸沂川總能在薑珩身邊看見許多人,男的、女的……隻要他想,他就可以和任何人玩得很好。

陸沂川是特殊的,但沒那麼特殊。

陸家於陸沂川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在母親的高壓之下,他雖然看著與常人無異,可身體裡的那根弦已經崩到了極致,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隻有在薑珩身邊,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喘息。

陸沂川不明白世上為什麼會有那麼開朗明媚的人,他就像是一棵頑強的雜草,哪怕被父母忽略到如此地步,依然在茁壯生長。

到如今,雜草長成了明媚的鮮花,姣好的容顏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陸沂川以為自己會開心,然而事實是:看著薑珩一日比一日還受歡迎,他的心情變得越發的糟糕。

因為總有人在吸引他的目光,可他隻想他看著他一個人。

這種情緒不是忽然就來的,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日複一日的積攢,到了現在,他幾乎快要壓製不住。

陸沂川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隻能從常人的舉止裡察覺到自己的不正常。

在正常人的世界裡,沒有誰會對一個同性擁有那麼大的占有欲。陸沂川知道,薑珩的目光不會隻停留在他身上,所以他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壓製,一次又一次的沉默。

到最後,最先發現端倪的竟然是他母親。

他高一時,那群人罵得不錯,錢露的確是小三。

在錢露之前,陸城就娶過一任妻子。

但是那任妻子的身體不是很好,哪怕到後麵生病住院,也沒留下一個孩子。

錢露就是看中這點,用了些手段,懷上了陸沂川的大哥。甚至陸城的第一任夫人還躺在病房裡,她就挺著肚子住進了陸家彆墅。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並不光彩,同樣的,她也比所有人都清楚,她既然能靠這個方法上位,那彆人也能。

所以,在嫁給陸城後,錢露看他看得很緊。她不敢惹惱陸城,隻能通過一些細枝末節來觀察他的感情狀態。

總而言之,她對男人的情緒感知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狀態。

陸沂川眼神的變化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錢露並不意外陸沂川會喜歡上彆人,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他藏著隱忍愛意的眼神會落在薑珩身上。

一個……男人身上。

自從陸沂川長大後,錢露很少當著他的麵發瘋。在她覺得她還不能完全拿捏陸沂川時,她會選擇在他麵前適當偽裝一下,哪怕這偽裝很劣質。

陸沂川第一次在她眼底瞧見了赤裸裸的厭惡,和之前那種恨裡夾雜著的隱約母愛不一樣,這次,錢露看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從未生過他。

錢露打他向來都是手邊有什麼就扔什麼,不管東西是否尖銳。

瓷盤重重落在陸沂川肩膀上,幾秒後,鮮豔的紅洇濕他潔白的襯衫。

“陸沂川,我讓你和薑珩玩,是讓你籠絡薑家。這十多年來,你對他這麼好,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忍了。”

“可你呢?你是怎麼報答我的?籠絡到最後,是讓你惦記他的屁股嗎?”

“我怎麼就生了個變態!”

陸沂川垂著眼,安靜地聽她說,等錢露發泄完,他的臉色終於變了下。

不是因為錢露罵他變態,而是他終於知道這種怪異情緒的由來。

原來是……喜歡。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更多,帶著尖銳棱角的茶盤頓時朝他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陸沂川偏了偏腦袋,沒躲過,茶盤砸在他額角,發出沉悶的聲響。

鮮血從他額角流下,那抹紅短暫地激起錢露為數不多的母愛。

她蹲在少年跟前,掏出手帕擦掉他流下來的血,神色哀戚,“你告訴媽媽,是他勾引你的對不對?”

陸沂川沉默不語。

錢露呼吸一重,隔著手帕摁住那道還在流血的傷口,“你說啊?說是他勾引的你?!”

他們隔得那般近,姿勢像全下母子那樣親密,可兩人的眼睛裡都沒了愛。

陸沂川像是感覺不到疼,良久,他低聲開口,“到底是誰在勾引誰,母親您不是很清楚嗎?”

“我清楚?”錢露盯著他,“我為什麼會清楚?我隻知道我的兒子成了肮臟惡心的同性戀!”

錢露一用力,傷口的血流得更凶了,陸沂川的半張臉都被血紅覆蓋,密長的眼睫上墜著好幾滴血珠。

隔著那些血珠,錢露精致的臉越發猙獰。

“您不是一直都清楚嗎?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是您讓我偽裝,讓我變得純良無害,這樣才能取得薑珩的喜歡,好一直待在他身邊。”

“這些都是您教我的啊……”

他知道薑珩喜歡什麼樣的,於是他下意識就成為了那樣的。

麵具戴久了,陸沂川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性是什麼樣的。

而在今天,這副麵具被他親手摘了下來。

兩米高的圍牆下,他和薑珩之間的距離不超過半米,陸沂川死死捏著項圈才克製住心裡的戾氣。

他想,他不該給他那麼多自由的。彆墅還是太大了,大到才沒幾天,有的貓心思就開始野了。

他就應該把他關在屋子裡,放在眼皮底下,哪裡都去不了,隻能看著他。

這種情況在貓主動跳到了他懷裡時依舊沒有緩解。

陸沂川抱著貓轉身,沒管在圍牆另一邊還在試圖爬過來的白貓。

薑珩在他懷裡抬頭,剛剛陸沂川那副仿佛隨時能殺人的表情仿佛是錯覺,才不過一會的功夫,他又恢複了以往溫和的表情。

隻是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僵硬,如同一張麵具。

薑珩頓了頓,伸出爪子勾了勾他的手臂。

“咪嗚?”

陸沂川,你生氣了?

陸沂川沒反應。

他摟著貓回到屋子裡,餐廳的桌子上還放著他剛剛做的小貓飯,剛炸出來的小魚經過這麼一會已經有點冷了。

陽光隱退,陰影沿著樹梢漫延,回暖的屋子開始變得有些冷。

薑珩後知後覺,才察覺到陸沂川的情況不太對。他掙紮著想從他的懷裡跳出去,結果剛一動,男人的手指就捏住了他的後頸。

他抬頭,和男人垂下來的眼神對上。

那雙眼眸漆黑一片,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見薑珩看過來,陸沂川彎著眼睛露出一個笑,隻是笑意半分不達眼底。

他一隻手捏著薑珩的後頸,另一隻手拿著項圈從銘牌上麵的字撫過。聲音很輕,甚至算得上是溫柔,“我就做個飯的功夫,絨絨就不見了,是打算背著我去哪裡?”

薑珩弱弱地叫了一聲,表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陸沂川就這麼看著他,既不生氣,也不質問,而是把手裡的項圈放下,伸過手去拿放一邊快要冷掉的小魚乾。

他當著薑珩的麵吃了口,笑著評價,“雖有點冷了,但入口還是很酥脆,出去玩了這麼久,絨絨也該餓了。”

話音剛落,陸沂川又重新拿了條小魚乾遞到薑珩嘴邊,“現在該吃飯了。”

薑珩見他這樣,莫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試著喊了聲陸沂川的名字,可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男人低了低眉眼,問他,“是不喜歡小魚乾嗎?沒事,我還做了小貓飯。”

薑珩剛張嘴,又聽見陸沂川開口,“怎麼,也不喜歡小貓飯嗎?”

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薑珩最終還是低頭咬住了小魚乾。

見他吃下,陸沂川緩緩笑了,那張蒼白的臉迸發出幾分驚心動魄的豔來,看得薑珩的心尖忍不住顫了顫。

場麵一時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溫馨。

陸沂川挑了條賣相最好的魚拿在手裡,往後仰,整個人靠在沙發上,半張臉覆蓋著陰影。

“其實現在這樣就很好,隻有我們倆,沒人可以打擾我們。”

薑珩急忙吞下魚乾,剛張開嘴,另一條魚就塞了進來。

陸沂川彎著眉梢,“絨絨知道我為什麼能理解你的意思嗎?”

他伸手勾起項圈,指尖撚著和他脖子上一樣的紅繩,“因為它,我聽懂了絨絨的話,可聽了這麼久,也沒聽見絨絨想告訴我真相。”

“你在擔心什麼呢?”

“還是說……”

他停頓了幾秒。

“你壓根就沒想告訴我?”

薑珩緩緩僵住。

看著他的表情,陸沂川臉上的笑容更深,“看來是我猜中了。”

他道:“絨絨真狠心,來到我身邊卻不願意告訴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痛苦。”

不……

不是的。

薑珩甚至來不及消化這麼多東西,急得跳到他懷裡,踩著肩膀喵喵嗚嗚的解釋。

不是這樣的。

沒有看著你痛苦,我隻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沒了紅繩,陸沂川聽不懂他說什麼。

他揉著小貓的腦袋,“很多時候,我甚至以為這隻是一場夢。老天爺見我太想你,所以給了我一場美夢。”

“可你總想離開我。”

我沒有……

薑珩徒勞地叫了聲,餘光瞥見項圈,伸手去推陸沂川,示意他給他帶上。

陸沂川看見了,但沒理會。

他垂著眼,整個人很安靜,連呼吸都很輕。

“絨絨說的我不想聽了,我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哪怕是他一廂情願的強求……

……

最後一點光褪下,男人整個人都被陰影覆蓋。

他想到在他情竇初開的十七歲,錢露用一種尖銳的方式撕開他的懵懂的暗戀。

他甚至都來不及品嘗戀果青澀的滋味,就被他的母親拽進深不見底的泥沼。

“你以為他會喜歡你嗎?薑珩是什麼人?你又是什麼人?沒有心的怪物,也配得到愛?”

“哪怕他願意靠近你,可那是真正的你嗎?”

“陸沂川,皮披久了,你不會真的忘記你是什麼樣的人了吧?”

“自私,冷血,無情……”

“連你媽都不喜歡你,你還指望誰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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