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1)

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會議室門口的走廊穿過,最後停在後門。

一隻手悄無聲息從門縫外探進來,然後將那道縫隙越撐越大,撐到五六厘米寬的時候,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倏地從門縫外擠進去,兩隻耳朵壓得癟癟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裡麵看。

會議室是一個長方形的形狀,很寬,前麵放了張會議桌,會議桌離後門的距離有些遠,再加上坐著的人都背對著後門,因此無人發現門邊擠進一個貓貓祟祟的腦袋。

一根手指戳了戳小貓的背脊,聲音低低的,“怎麼樣?看見了什麼?陸總是不是在大殺四方?”

薑珩動動屁股,努力往前瞅,終於在最前方發現了陸沂川。

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沒了在他麵前那副散漫溫和的模樣,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銳利,被鏡片後麵那雙狹長的眼掃到時,心底下意識就覺得發毛。

可惜離得太遠,薑珩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背後那隻手又戳了戳他,“到底怎麼樣啊?”

“咪……”

不知道呀,聽不見呢。

身後沉默了幾秒,然後那道門縫越開越大,一幅黑框眼鏡抵在了薑珩頭頂。

李特助歪了歪腦袋,努力讓自己看得更清晰一些,然後吐槽,“這會議室誰設計的?搞那麼老長乾什麼?聽都聽不見。”

薑珩無比讚同。

最前端,男人拿起放在跟前的文件,笑著不知道說了什麼,將文件遞給在場的人翻閱。

李桉壓低聲音配音,“看見了嗎各位,惹了我,你們的下場就跟這上麵的名單一樣。”

薑珩抬頭看了他一眼。

最前端,男人靠在椅背上,麵對變了臉色的各位股東,姿態從容。

李桉又道:“我隻是暫時隱退了,不是死了,如今,屬於我的我都要拿回來。”他推推眼鏡,“我要讓你們知道,這家公司究竟姓什麼!”

小貓的眼睛緩緩瞪大,整個身子都趴在了門上,恨不得立馬聽清陸沂川的霸總宣言。

李特助也努力扒拉著門框,恨不得把腦袋擠進去。

終於,在一人一貓的熱切八卦下,原本隻有一條縫的門忽然被他們擠開。

咯吱——

咚!

薑珩整隻貓滾了進去。

他呆住了,門口伸手試圖拉住他的李桉也呆住了。

薑珩緩緩抬頭。

因為背對著的緣故,在場的股東都沒發現會議室滾進來了一隻小貓,隻有坐在最前端,麵對著一乾股東的男人視線頓了頓,伸手推了推眼鏡,眼底神色不明。

李特助冒死伸進來一隻手,咻的一下撤回一隻貓。

哢噠一聲,後門徹底合上,一人一貓靠在門口大喘氣。

李桉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完了完了……”

薑珩踩踩爪子,“嗷嗷……”

丸辣丸辣……

秘書端著茶水從他們跟前路過,然後又緩緩倒退,表情略顯驚訝,“李助,你這是乾嘛呢?”

李桉抱著貓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沉著又冷靜,“陸總的貓不見了,我來找貓。”

秘書的視線往下挪了挪,看見了他懷裡的貓,“好可愛的貓貓。”

她蠢蠢欲動,“我能摸摸嗎?”

李桉重複,“陸總的貓。”

秘書收回手,“好的,我送茶水去了,李助再見。”

李桉抱著貓回到辦公室,小貓站在桌子上,李桉低頭和薑珩對視,“你說……陸總看見我們了嗎?”

薑珩再次踩踩爪,“咪嗚……”

大概、好像看見了。

李桉原地轉了好幾圈也沒想出個不影響他完美特助履曆的解決方案,然後門外就傳來一陣喧嘩聲,幾分鐘後,陸沂川開門走了進來。

一人一貓不自覺地像罰站一樣站直身體。

陸沂川勾了勾領帶,低頭抱起貓,“走了,帶你去吃午飯。”

初來公司第一天,陸沂川不想帶貓去公司食堂博人眼球,帶著薑珩去了外麵吃。

定的是一家不遠的餐廳,環境很安靜,包間的窗口正對著一片楓樹林,綠葉在陽光下閃爍著光,不難想象,秋天的時候有多好看。

薑珩趴在窗子邊伸出爪子去夠被風吹得晃動的楓葉,扭頭看向旁邊把外套脫了的男人,“我……剛剛有給你惹麻煩嗎?”

陸沂川疊了疊袖口,“沒有,哪怕你直接進來也不會給我惹麻煩。”

他捏捏小貓耳朵,“不帶你是怕你覺得無聊,一群老頭開會沒什麼好看的。”

薑珩動動耳朵,前爪抱住他的手,“是因為那個李星躍嗎?因為我上次抓了他,所以他才來報複你?”

殊不知他嘴裡報複的某人已經去踩縫紉機了。

不過陸沂川也不打算讓小貓知道,他的指尖往後,拎著小貓的後頸,把他拎回自己懷裡,“算是吧,不過不重要,他們以後都蹦躂不起來了。”

薑珩懵懵的,“為什麼?”

“誰強大誰擁有話語權,當你站在頂端時,你就成了製定規則的那個,總之他現在不敢惹我們。”

小貓團團屁股,“你什麼時候開的公司啊?我怎麼都不知道?”

“之前就有了,隻不過一直沒怎麼管。”

公司是他和陸家抗衡的資本,也是他給自己和薑珩爭取的機會,隻不過後來薑珩出了意外,他做的這一切都像是個笑話。

陸沂川渾渾噩噩過了四年,公司裡的事物很少過問,直到最近發生的事,才讓他起了重新回來的念頭。

薑珩揮揮爪子,“那你有把屬於你的一切奪回來嗎?”

陸沂川沉默幾秒,“少和李桉待一塊玩。”

“哦……”薑珩賊心不死,“那品如回歸、熹妃回宮的名場麵呢?”

男人眼眸低了低,“薑小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薑珩埋著腦袋,“在想我這些年看過的打臉爽劇。”

陸沂川:“……”

幾秒後,他笑了聲,“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沒你期待的名場麵。”

薑珩耳邊還回響著李特助的碎碎念,“你四年不來,那些股東就沒有把你偷偷架空,妄圖取代你嗎?”

男人語氣不鹹不淡的,“我手裡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擁有一票否決,誰看我不爽明天就可以直接離開公司了。”

公司的中心一直在國外,哪怕他缺席了四年,也依舊發展得很好。聽聞他要轉移到國內的消息,無數人遞了拜帖,是探口風也是結交。

區區一個李家,的確並不值得他注意。

他花了那麼多年,打造了一個偌大的集團,隻不過是想給心上人一個盛大的告白禮。

可惜,他隻等來死亡的謝幕。

努力成了笑話。

“絨絨……”陸沂川道:“你什麼時候才長大呢?”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長了。”

……

薑珩是真的有很認真的在長大,才三個月,他身上的毛完全長恢複了。粉耳朵、粉鼻子、粉爪爪,圓乎乎的臉上是大大的眼睛,除了肚皮和爪爪都是白的,其它地方帶著淺淺的銀邊,隱隱還有爆毛的趨勢,一眼望去,像一團蓬鬆的雲朵。

特彆是尾巴,又粗又長,像一個巨大的雞毛撣子。

薑珩每次看見自己的尾巴時都想不明白,那麼短的腿,怎麼能長出那麼長的尾巴的?蓬鬆得都快有他貓大了。

不過身上的毛長了也不好,就像穿著一件厚實的毛衣,特彆是現在已經八月,a市氣溫高達三十多度,一看見外麵的太陽,薑珩就隻想往屋裡躲。

陸沂川學校公司兩頭忙,一開始薑珩還陪著他去上班,可隨著他毛越長越長,公司的小姐姐看他的眼神越來越變態,弱小的腿短小貓最終選擇在家吹空調。

八月,學生放暑假的時間。

薑珩趴在彆墅二樓陽台涼席上看視頻,餘光看見幾個學生模樣的少年打打鬨鬨的從路邊走過。

他看見了他們手裡的通知書。

薑珩愣怔了會,回想起他好像也是八月去拿的通知書,是八月幾號來著?

畢竟那天對他來說隻不過是平常的一天。

死的人就這樣死了,刻骨銘心的永遠都是活著的人。

這下他連視頻也不看了,用肉墊操控著平板打開日曆。

八月八號。

他是哪天去拿的通知書來著?

對薑珩來說,距離拿通知那天也隻不過才過去幾個月而已,他還記得老師特意在群裡發了通知。

是……八月十五。

還剩一個星期。

也就是說,還有一個星期是他的……忌日。

那陸沂川會記得嗎?

薑珩不太敢問,陸沂川也沒說,一人一貓就這麼過了幾天,直到八月十四的晚上男人帶著酒氣回了家。

短腿小貓拖著長長的尾巴噸噸跑到陸沂川腳邊,圍著他轉了兩圈,尾巴隔著褲子掃過男人的小腿。

陸沂川緩了幾秒才彎下腰把貓抱起,“絨絨吃飯了嗎?”

薑珩伸出爪子抵住他湊過來的臉,“陸沂川,你喝酒了?”

男人緩慢眨了下眼睛,才把帶著酒氣的臉往後側了側,“嗯,有個應酬,喝了點,但沒醉,洗個澡就好了。”

他靠在門口,目光往下垂,顯得溫柔繾綣,“絨絨要陪我去洗澡嗎?”

薑珩聞言,立刻從他懷裡跳出去,仿佛一朵炸開的雲落在地上,“不去、不去,喵前天洗過了。”

吹毛都要吹半天,煩死了。

陸沂川也不勉強他,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薑珩則在沙發上哐哐跑酷,邊跑邊糾結。

陸沂川知道明天就是他忌日嗎?

他要不要提一下啊?

要是說了,他原本都忘了,結果被他一提想起來怎麼辦?

很快,他的糾結被陸沂川的一個消息給砸散了。

男人的頭發半乾,睡衣扣子沒扣全,露出半截鎖骨和若隱若現的胸膛。他拿著牙刷仔細地給小貓刷牙,看著小貓毛茸茸的尾巴從下巴拂過,忽然開口,“明天我要見一個客戶,會議很長,估計沒時間給絨絨打電話。”

“我跟黑貓白貓說好了,他們會過來,到時候想吃什麼跟它們說。”

薑珩愣了愣,幾秒後,他眨眨眼睛,應了聲好。

他想,他好像沒必要說了。

這一晚,一人一貓都有些安靜。

薑珩背對著陸沂川,盯著窗外的月亮看了許久,在月即將西沉的時候閉上眼睛一點點朝男人的懷裡蹭去。

在他挨著陸沂川胸口的瞬間,男人就伸手過來摟著他,指尖從茂密的毛發裡擠進去,一點點摩挲,最後停在跳動的心臟上方。

薑珩聽著他的心跳聲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薑珩醒來的時候陸沂川已經不在了,昨夜的月亮那麼明,今早起來卻下著雨。

一下雨,溫度就開始驟降,明明是八月,薑珩卻感覺冷。

他跳下床,站在通往花園專門給他留的小門邊,冷風從外麵灌進來,他伸出爪子扯下了脖子上的項圈。

陸沂川在車裡接到了薑灼的電話。

男人一身黑,坐在光線昏暗的後座,幾乎和壓抑的氛圍融為一體。

他看著手機,聽著它足足響了十多秒才按下接聽。

裡麵傳來薑灼抱歉的聲音,“最近我們一家都在國外,今天可能趕不回來了。”

陸沂川沒說話。

薑灼接著道:“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我看你最近也過得很好,沂川,這麼久過去了,總要學著向前走。”

陸沂川掛了電話。

車子開到墓園的時候雨小了很多,空氣霧蒙蒙的一片,一座座墓碑冰冷又沉默。

他依舊帶著定做的梔子花,沒帶傘,淋著雨站在山下往上看。

心情和前幾年來總歸是不同的,比起悲傷,他像是來做最後的道彆。

陸沂川找到碑,放下花,跟往常一樣坐著靠在石碑上。

“我知道你不在這,不過這些年來這裡說話習慣了,不說些什麼感覺有點奇怪。”

麵對小貓薑珩時,他總是下意識克製著情緒,而這裡,成了他陰暗麵的宣泄口。

他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空地,“看到沒,那裡是我給我自己留的地,不過現在看來沒必要了,我比誰都想要和你長命百歲。”

墓碑的輪廓被他指尖摸得不再尖銳,他跟往常一樣一寸寸撫過,“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薑珩的屍骨長眠於地底,可他愛的是他的靈魂。

陸沂川曲著腿,鴨舌帽的帽簷蓋住大半的臉。他靠在墓碑上,在漸大的雨聲裡,緩緩閉上眼。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陸沂川沒管,腳步聲越走越近,然後頭頂的風雨被阻隔。

“陸沂川……”

雨滴落在傘麵嘀嘀嗒嗒的響,陸沂川聽見有人這麼喊自己。

他愣了兩秒,緩緩睜開眼。

在他抬眼的時候,那隻撐著傘的手往上抬了抬,露出被傘蓋著的臉。

漫天雨幕裡,少年貓似的眼睛彎了彎。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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