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心事重重回到家,剛剛卸下牲口,忽然,一輛拖拉機開進家門。
吱——!拖拉機熄火,大春忽然從車上跳下。
“舅!麥花……麥花出事了!”
趙大栓渾身打個哆嗦:“麥花咋了?”
“麥花從城裡回家,她肚子很大,馬上要生孩子了……!”
“你說啥?麥花要生產了?”老趙大吃一驚。
“是!她半夜回來,肚子很痛,目前正在家裡打滾呢,娘讓我來喚你跟俺妗子過去呢。”
大春是來報信的。
麥花昨天深夜忽然趕回姑姑家,拍響家門。
姑姑開門查看,當場嚇一跳。
幾個月不見,麥花的身體發福了,特彆臃腫,肚子大得出奇。
女孩在山外打工,忽然感到不適,知道孩子要出生,才乘坐汽車趕回來的。
“姑……。”姑娘輕呼一聲,跌倒在姑姑的懷裡。
“哎呀,俺的妮兒,你這是咋了?”姑姑嚇得不輕,趕緊攙扶侄女。
她發現麥花的褲子上濕漉漉的,羊水已經破掉,孩子眼瞅著要落地。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接生婆,或者送到醫院去。
這時候的農村,很少有人去醫院生孩子,沒那麼嬌氣。
姑姑將麥花攙扶進屋子,放在炕上,趕緊來尋找大春。
偏趕上大春在家,姑姑拉上大兒子的手氣喘籲籲。
“大春,快去!連夜趕到疙瘩嶺,把你舅跟妗子喚來,麥花要生了……。”
大春聞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馬上搖響一台拖拉機,直奔疙瘩嶺開來。
一百多裡路,他風塵仆仆,足足開四五個小時。
趙大栓蹬蹬蹬後退兩步,心裡不知道啥滋味。
要不要過去?不去,那可是自己親生閨女。
可過去,麥花又未婚先孕,讓村裡群眾知道,唾沫星子還不把我淹死?
咋辦咋辦?
最後咬咬牙,彆管咋說,閨女的命要緊,必須去!
於是他掐滅煙頭,衝著北屋呼喊:“豆子娘!立刻準備東西,咱倆現在就走,瞅閨女去。”
大栓嬸聽到女兒生娃的消息,也嚇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她頭沒梳臉沒洗,蒯上一個包裹跳上拖拉機。
老兩口風馳電閃開往妹子家。
他倆早飯時候出發的,午飯時候趕到。
走進門,大老遠就聽到女兒淒楚的呼喊:“爹,娘!救命啊!好難受!”
麥花第一次生娃遭遇了難產。
她沒有經驗,疼痛難忍,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孩子至今沒出來,被卡在關口,氣喘籲籲,白眼直翻。
大栓嬸跳下車,一邊奔跑一邊呼喊:“妮兒,彆怕!娘來了……、”
撲進門,她跳上土炕,抓住閨女的兩手,眼淚撲簌簌落下。
麥花比從前豐滿了很多,但雙眼無神,眼皮浮腫,手臂跟兩腿也比從前粗了一圈兒。
懷孕九個月的時候,她還在酒店幫人洗盤子。
因為擔心日子苦,娃兒生出來遭罪,所以想多掙點錢。
頭天晚上她去上廁所,蹲下剛剛站起,忽然覺得肚子裡翻江倒海一陣劇痛。
羊水破掉,褲子濕了。
渾身一抖,她立刻扶上廁所的牆壁,眼前陣陣眩暈。
足足幾分鐘才緩過神來,第一個感覺是趕緊走,必須找地方去生娃。
還好打工的地方距離姑姑家不遠,乘坐公交車兩個小時就到。
她跟老板打聲招呼,出門上去公交車,捂著肚子苦苦忍耐。
一邊瞧著汽車緩慢行駛,心裡一邊默默祝告。
“小冤家,你現在可彆出來,不要生在公交車上,不然娘沒法收拾你啊……。”
等啊等,熬啊熬,終於在子夜前來到姑姑家。
躺在土炕上,她的陣痛一次比一次猛烈,額頭上,身上到處是汗。
姑姑找來接生婆,一邊幫她按壓肚子,一邊勸慰。
“妮兒,你要忍耐啊,你爹快來了,娘也快來了!”
麥花說:“姑,俺會不會死啊?村裡好多人都是難產死掉的。”
“傻妮子!不準胡說八道,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千萬彆害怕,不會有事的。”
“我不要俺爹,不要俺娘,要如意哥啊!你讓表哥把如意哥叫來!”
此刻,麥花最想見的仍舊是邢如意。
這一晚,麥花的叫聲很大,嗓子都要喊破了。
孩子卡在關口,接生婆也沒了注意,滿頭大汗。
關鍵時刻,趙大栓跟大栓嬸趕到。
大栓嬸將閨女抱在懷裡,心疼得要死。
“傻妮子,你咋弄成了這樣啊?”她欲哭無淚,不斷幫女兒按壓肚子。
“娘!如果俺死了,您就把娃兒弄回家,交給如意哥,告訴他,俺幫他生了娃,沒有白白跟他相好一場。”
大栓嬸怒道:“都啥時候了你還想著他?管種不管收,都是他把你害成這樣的!”
彆說大栓嬸,趙大栓在外麵也心急如焚。
他很想進去瞅瞅,可妹妹根本不準他進屋。
老趙隻能在外麵呼喊:“麥花!閨女,爹對不起你!不該拆散你跟如意啊,你一定要堅持,堅持啊!
放心,娃兒生出來,邢如意不要,爹要!爹會把外孫子親手養大成人!”
“爹!如意哥在哪兒?他現在怎麼樣了?”麥花忍著劇痛問。
半年的時間沒回,麥花是心裡害怕,因為爹說過,要把她的娃弄死。
當初,她是從醫院流產室裡逃出來的。
跟邢如意寫的幾封信也被父親截獲,一封也沒到男人的手裡。
“邢如意現在好得很,她開了五百畝荒地,種了好多菜,目前是農民企業家了,儘管放心!你一定要把娃生出來啊,爹支持你!”
聽到父親的祝福,麥花的心釋然了,一陣感動。
她深吸一口氣,氣運丹田,首先運行一個小周天,然後運行一個大周天。
最後拚命努力,最終發出一聲竭嘶底裡的尖叫。
“哇!哇!”一個小生命終於呱呱落地。
第一個驚叫起來的是大栓嬸:“妮兒,你生了,是個男娃,男娃啊!大胖小子!”
緊接著是姑姑喜悅的驚叫:“哥,你當姥爺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撲通!門外的趙大栓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心放回到肚子裡。
麥花的額頭跟胸口上都是汗,被褥全部濕透。
她身體同樣放鬆,眼睛一閉,嘴角裂出一抹微笑,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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