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眼前的人正是禿三,梨花村李大明的兒子。
一年前,邢如意跟風鈴訂婚,因為年齡不夠被禿三舉報。
邢如意一怒之下教訓了他。
禿三跟素芹相好,半夜鑽進女人的被窩,如意彎弓搭箭,射穿了他的腚。
禿三後麵帶著尾巴跑了,整整消失一年多。
沒想到這小子又回來了,骨瘦如柴,形容枯槁,衣服破破爛爛,眼神迷茫,分明是個叫花子。
“李禿子,這一年多你去了哪兒?咋就混成了這副鳥樣?”邢如意鬱悶不已。
不知道這小子遭受過什麼樣的經曆。
哪知道禿三猛地抱上他,撲通跪了下去。
“我回家了!終於回家了!如意,這是疙瘩嶺嗎?這是梨花村嗎?”
剛剛經曆過一場大地震,山村完全變了樣子,他竟然家都不認識了。
“這裡是疙瘩嶺公社,但不是梨花村,是甕子口啊。”如意解釋道。
“甕子口?我真的回家了!嗚嗚嗚……!”禿三嚎啕大哭。
他瘋瘋癲癲跑出飼養場,一溜煙衝上山道,向著梨花村的方向奔跑。
一腦袋紮進村子,首先找自家的房子。
老房子早沒有了,隻剩下一片廢墟。
院子裡搭一頂帳篷,李大明拄著拐杖站在帳篷前。
禿三瞅到父親,再次撲通跪下:“爹!兒子回來了!”
第一個撲過去的是大明嬸,她抱上兒子劇烈嚎啕。
“三兒,是你嗎?你咋變成了這個樣子,俺的娃啊!”
李大明蹬蹬蹬後退兩步,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也盼,晚也盼,望穿雙眼,今天兒子終於出現在眼前。
他還等著禿三衣錦還鄉揚眉吐氣呢。
想不到兒子竟然是討飯回來的,差點餓死在外頭。
“娘,餓,餓啊!俺要吃東西,吃娘擀的麵條,嗚嗚嗚……!”禿三抱上母親同樣嚎啕。
“你等著,娘這就給你下麵條吃!”大明嬸擦擦眼淚忙活起來,立刻生火做飯。
飯做好,端上餐桌,禿三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
李大明說:“慢點吃,瞧你這點出息,喝點水順一順!”
禿三一口氣吃三碗麵條,又啃兩個窩窩頭,半截醃蘿卜疙瘩,這才噓口氣摸摸肚皮說:“飽了。”
李大明問:“兔崽子啊,你當初一聲不吭就跑了,到底去了哪兒?為啥會餓成這樣?”
老李特彆失望。
生子當如孫仲謀,同樣是兒子,兒子跟兒子的差彆卻比人跟豬的差彆都大。
瞧瞧人家邢如意,兩年的時間乾了多大的事?
開荒種田,買飼養場,為山村修路,通電線,這又計劃著開工廠。
再瞧瞧自己生的這貨,出門一年幾乎混成丐幫幫主。
你咋不拉根打狗棍回來呢?
仔細一瞅,禿三還真的帶了打狗棍,棍子已經被磨得溜光水滑。
瞧樣子他討飯不是一兩天了。
李禿子擦擦嘴終於歎口氣:“爹!一言難儘啊,兒子受苦了……。”
他終於一五一十將所有經曆告訴了爹老子。
一年前,邢如意射他一箭,禿三一溜煙嚇竄。
逃出村子,來到野地裡,噗嗤!他把箭從屁股上拉出,鮮血立刻跟噴泉似得。
還好邢如意手下留情,箭上沒有抹藥,不然他的腚會爛沒。
“王八蛋邢如意!老子曰你仙人的板板,你生兒子沒丁兒,生閨女沒眼兒!”
禿三發出怨毒的詛咒,覺得邢如意就是他命裡的克星。
奶奶的腿!淨破壞老子的好事。
那根箭射得不深,進去肌肉隻有兩寸。
禿三捂著腚一瘸一拐出山,離開梨花村,暫避風頭。
沒法回去了,素芹的婆婆跟小叔子嚴陣以待,此刻回家,必定會把他的腦漿子打出來。
隻能逃出去,躲一陣子再說。
禿三的身上有錢,大概一兩百塊,天明時分搭乘一輛賣菜的馬車來到縣城。
首先找個門診部,把傷口處理一下。
必須活下去,到哪兒去好呢?
車站有好多人背著行李,準備到大城市去打工,人山人海。
既然彆人能打工養活自己,我也行!
禿三咬咬牙,跟著人流上車,彙入浩浩蕩蕩的打工隊伍。
汽車開啊開,一口氣開出幾百裡,然後搭乘拖拉機,來到一座荒僻的山村。
那兒有個工地,十分繁華,正在招工,據說要建設山裡的旅遊區。
禿三雖然是禿子,腦袋上一毛不拔,但身體健康,跟著人群報了名。
加入工地的第一天就累得渾身散架,搖搖欲墜。
工地上的活兒太累了,除了搬磚就是和泥。
飯食也不好,大食堂裡的米湯能照出人的影子,主食是黑麵饃饃加鹹菜疙瘩。
工頭一瞅不乾了,立刻去找建築商理論。
他是站著進去,卻是躺著出來的。
話不投機,被建築商打得麵目全非,一條腿也被生生砸斷。
工友們不知道發生啥事,一湧而上,準備跟建築商乾仗。
哪知道事情比他們想的還要糟糕,轟!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一夥青年,掄起武器就揍。
眨眼,更多的工人被打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
他們被迫集聚在空地上,全部蹲下,雙手抱頭。
此刻才明白運氣不好,進的竟然是黑工地。
所謂的黑工地,就是建築商沒準備出錢,白白使喚他們當勞力。
反抗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死!
幾十號工人麵麵相覷,盯著那個胖建築商。
大家都叫他建哥。
建哥是附近村裡的混子,帶著一幫兄弟憑借勢力搶來這個工程。
混子們堵住所有出山的入口,把他們困在這裡,當犯人使喚。
建哥三十來歲,一臉橫肉,牙齒歪七扭八,兩隻耳朵特彆招風。
旁邊站著一個刀疤臉。
刀疤臉衝所有人怒道:“你們聽著,來到這裡誰都彆想走!好好乾活,有你們一口吃的!敢逃走的,打死打殘,活埋了都沒人知道……。”
說著,他晃悠一下手裡的雙管獵槍。
工人們都不敢作聲。
禿三暗暗叫苦不迭,嚇得六神無主,惶惶不安。
咋辦?該咋著逃出去?死在這裡太冤屈了。
第二天早上,工人們又被轟趕進工地,展開新的忙碌。
禿三一邊乾活,一邊偷偷觀察四周的動靜。
建哥的手下把這夥人監視得密不透風,想逃出去比登天都難。
這裡距離大城市遠,山路還沒修通。
禿三隻能跟其他人一樣默默忍受著,等待著逃走的機會。
並且在心裡默默呼喚:爹,娘!兒子要死了,快來救救我!不然咱家就斷香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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