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邢如意對趙誌豪的態度發生改變。
咱有兒子了,老子不是絕戶頭。
我的種!跟麥花一塊滾玉米田的時候生的。
儘管兒子的事情暫時不能公開,但必須改善關係。
邢如意開始對趙誌豪進行巴結。
一共兩次。
第一次是這一年的大年初一。
早上起來吃過餃子,跟村裡的老人拜完年,他大搖大擺進去麥花的窯洞。
麥花趕緊迎接他,誌豪在旁邊玩耍。
邢如意從兜裡掏出一萬塊,衝兒子招手。
“誌豪,過來!”
趙誌豪卻沒搭理他,反而瞪他一眼。
麥花趕緊招呼兒子:“如意叔叔喚你呢,愣著乾啥?”
麥花將兒子拉過來,站在如意麵前,瞧著這爺兒倆。
簡直是一個窯廠裡燒出來的磚塊。
邢如意所有的麵貌,都在兒子的身上儘力展現。
一樣的腦袋,一樣的大眼,一樣的臉龐,一樣的倔強。
邢如意越瞅越高興。
他晃晃手裡的一萬塊說:“給如意叔拜年好不好?磕一個頭,給你一萬塊!!”
麥花樂壞了,推兒子一下:“快,給你叔拜年啊。”
“呸!”趙誌豪卻啐邢如意一臉唾沫,還罵聲:“流氓!”
然後跑了。
邢如意頓時呆立在那兒,驚訝半天。
麥花尷尬一笑:“如意你彆生氣,孩子嘛,就這樣。”
邢如意苦笑一聲:“沒事,就當孩子給我洗臉了!!”
第二次巴結兒子,是三天以後的年初四。
那天,邢如意在田野裡再次見到趙誌豪,娃兒一個人在玩沙子。
邢如意瞅瞅四周沒人,立刻撲過去將兒子抱在懷裡。
吧唧!吧唧!吧唧!接連親好幾口。
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塊糖說:“誌豪啊,我是你爹,快呀!喊爹!叫我一聲爹,給你一塊糖!可甜了!!”
他想用糖誘惑兒子,得到父子相認的目的。
哪知道趙誌豪卻不買賬,反而伸出手,刷!狠狠抓他一把。
邢如意沒防備,被兒子抓了一臉血道道。
趙誌豪勃然大怒:“以後不準欺負我娘!不然長大以後打死你!!”
說完,孩子又跑了。
隻剩下邢如意在那裡淩亂。
他終於知道兒子不親近他的原因了。
邢如意是鄰居,卻隔三岔五跟麥花睡覺。
有時候半夜弄得窯洞叮叮咣咣作響,男人喘氣急促,女人大汗淋漓。
趙誌豪經常半夜從睡夢中被驚醒。
雖然黑燈瞎火,但他總是看到如意叔叔趴在母親的身上。
他覺得如意叔叔在占娘的便宜,要殺了母親。
因此特彆憤怒,小小年紀內心就結下仇恨的種子。
還決定長大後為母親報仇。
邢如意十分委屈,撇撇嘴:“小王八蛋!我是你爹!你親爹啊!!
和你娘睡覺是理所當然,兒子打爹,沒天理啊!!”
儘管十分委屈,邢如意還是忍了,覺得娃兒小,啥都不懂。
長大以後通情達理,一定會原諒自己。
這麼一安慰,心裡也就坦然不少。
再後來,邢如意就不主動親近兒子了,總是遠遠看著。
隻要誌豪能健康成長,他就滿足。
每次看到兒子,臉上都會不經意顯出笑容,特彆自豪。
乾起活兒來也非常帶勁,充滿希望。
時間過得真快,眨眼,年過去了。
沒到正月十五,小周就從山外拉來兩支隊伍。
一支建築隊,一支推土機隊。
幼兒園跟小學校,包括梨花村跟桃花村的開荒,同時進行。
漫山遍野都是機器的轟鳴聲,濃煙滾滾。
工人們全部進廠,展開新的忙碌。
幼兒園跟小學校選址在村外,一片平坦的山坡上。
足足五十多畝地。
鋼筋,水泥,紅磚,沙土,同時拉過來,十五沒過完,地基就被挖出,傳來砸夯聲。
山村有學校了,以後娃兒們再也不用出山上學,鄉親們同樣很高興,紛紛過來幫忙。
邢如意指揮若定,手拿圖紙,帶著安全帽,一副大老板的派頭。
忙得正歡,忽然不好,那邊傳來水妹的呼喊。
“如意哥,有人找你!!”
“誰呀?在哪兒?”邢如意問。
“一個年輕人,俺不認識,在工廠門口蹲好久了,你快去看看吧。“
邢如意不知道是誰,大步流星走向工廠。
來到門口一瞅,大吃一驚。
工廠的門口蹲著一個人,破衣爛衫,好像個叫花子。
頭發很長,七拱八翹,仿佛個雞窩。
後麵背一個蛇皮口袋,嘴巴裡叼著半截煙頭。
那人看到他,猛地從地上站起,掐滅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一下,張嘴一笑,顯出滿口黃板牙,黑壓根。
“嘿嘿嘿,如意兄弟……!”
“大憨!怎麼是你?”邢如意頓時嚇一跳。
沒錯,這人正是大憨,當初麥花被人販子拐賣,嫁給的那個男人。
邢如意足足大半年沒見過他了。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千裡迢迢,找到了疙瘩嶺。
大憨說:“如意兄弟,是我。”
“你來乾啥?”邢如意沒好氣地問。
甚至覺得大憨是來跟他搶麥花的。
他媽的!你也配?
哪知道大憨趕緊解釋:“如意兄弟,我來,不是跟你奪麥花的。”
“那你來乾啥?”
大憨說:“俺娘死了,爹不在了,我成了孤兒,沒親沒故,在村裡吃不飽飯,來找你,想弄個活兒乾乾!!”
“啥?你爹娘死了?”邢如意再次一愣。
當初,他帶著大隊人馬,將盤蛇靈圍個水泄不通。
不但搶走了麥花,還把村裡幾個被拐來的姑娘一塊救出。
整個盤蛇嶺炸了鍋。
所有禍事都是大憨引起的,村裡的群眾都來攻擊他。
還天天守著大憨家的門,拍著膝蓋罵街。
大憨的爹娘經受不住打擊,鬱鬱而終。
將爹娘埋葬,村裡也就沒了大憨的立足之地。
他不會做飯,也不會收拾田地,成天忍饑挨餓,幾乎成為叫花子。
最終,他被那裡的村民趕出村子,流浪街頭。
大憨忽然想起了麥花,也想起邢如意。
覺得邢如意能收留他,至少不會餓死。
於是,他拎著口袋一步步向著疙瘩嶺靠近。
從盤蛇嶺到這裡,大憨足足走了一個月,風餐露宿。
大憨說:“是!俺爹娘死了,如意兄弟,你能收留我不?我啥活兒都能乾,有的是力氣!!”
說著,大憨還衝他晃晃膀子。
這可把邢如意難住了。
大憨遠道而來,收還是不收?
不收!他多半會餓死,因為真的很傻。
可收了他,怎麼安置?
這孫子還會不會對麥花造成威脅?
最後他咬咬牙:“你能找到疙瘩嶺,就說明對我邢如意信任!留下吧!!”
“好嘞!如意你真好,以後你就是我親兄弟,嘿嘿嘿!!”
大憨笑了,嘴巴張開,好像一口三年沒刷過的破砂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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