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
正在昏睡中的佳絲娜忽然聽見有人在呼喚著她,她的意識飛快的脫離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麵,朝著夢境之海的海麵上浮。
“唔,怎麼了?”
熟悉的木訥的聲音讓佳絲娜不需睜眼就辨識出誰在呼喚著她,她不情願的從溫暖的被褥裡掏出自己的右手,用手背輕輕搓揉著迷蒙的睡眼。
“吃飯了——”
站在床邊的老恩瑪說。
“喔,你要出門了嗎?”
佳絲娜問,一邊懶洋洋的打著哈欠。
也許是因為這些日子每天頻繁的動用魔力,她愈發變的懶散起來。
剛被困在這座屋子裡的幾天裡,她每天都坐立難安、茶飯不思。
但一段日子過去之後,她開始享受起在慵懶的情緒下慢吞吞的起床的感覺。
佳絲娜蘇醒之後,老恩瑪便轉身離開了屋子,走出門外。
佳絲娜對此早已見怪不怪,與其說他冷漠,倒不如說老恩瑪一人獨居太久,已經喪失了表達情緒的能力。
視線從迷蒙中恢複清明,佳絲娜望向床邊的方桌。
方桌上擺著兩個木碗,其中已經清空了,看來,在喚她起床之前,老恩瑪已經吃過了早飯。
這種情況在前些年絕不可能發生。
之前的日子,不管她睡得如何香甜,隻要身邊出現一點異樣的聲音,她就會立刻蘇醒。
如果任由這樣沉淪下去,那麼恐怕自己回到外麵的世界後,很快就會被傲羅抓住。
佳絲娜動了動嘴角,心中自嘲。
“嗯?”
當視線轉向霧蒙蒙的窗扇,方才蘇醒的佳絲娜眉心微微聚攏了些。
這裡的冬日白天很短,鮮少能見到太陽,但這些天裡,老恩瑪也總會在能見到微光之後才出門,從未像今天這樣,窗外還是深沉的黑暗,便把她喚醒。
意識到自己的困乏並不是連夜的勞累,而是確實沒休息足夠的時間後,佳絲娜的目光凝了凝。
意識徹底恢複清醒的她很快又意識到了不對。
房子太空了。
懸掛在房梁上的那些熏魚和熏鹿肉都不見了。
壁爐旁碼放整齊的柴堆,牆壁上懸掛的繩子、刀具、老獵槍,老恩瑪這些天裡一直在縫製的那張大褥子,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表情呆了呆,隨即意識到什麼的佳絲娜麵色微變,她披上大氅,連忙下床朝門口走去。
一眼之下,佳絲娜嘴唇抿緊了。
老恩瑪正在他的工作棚裡給幾隻看起來很強壯的雪橇犬喂食,他的身邊,停著那架她和老恩瑪一起整修了好些日子,現在已經煥然一新的雪橇。
相比之前,這架雪橇貨倉的麵積大了兩倍,而且,分成了上下兩層。
鬆木屋裡消失的那些東西都已經各自歸類,整起碼放在了下層空間,而上層則仍是空的。
一股濃烈的情緒從心頭湧現。
現在,她知道這段日子以來,老恩瑪用上了完整的馴鹿皮,一直在縫製的大褥子是乾什麼用的了。
他把那張褥子做成了帳子,用木方撐起,訂在了雪橇上,把雪橇做成了一輛馬車
“這些雪橇犬從哪來的?”
嘴唇開闔,佳絲娜輕聲問,聲音沙啞的利害。
“村子裡——”
老恩瑪用低沉的聲音說,現在,他也偶爾願意回答一些‘廢話’
了。
“路上會不會有危險?”
看著老恩瑪回到屋子,把她睡了這些天的床上的被褥一點點搬空然後塞進雪橇上層的空間再鋪上。
佳絲娜感覺自己的心漸漸變得空落落的,她神情麻木的問,
“我聽說,路上可能會碰見雪崩和野獸。”
梆、梆、梆!在鋪完馬車裡的床鋪後,老恩瑪又開始在馬車尾部的空間釘一個架子,等完成後,他走進屋內,把爐子拎了出來,擱在架子內固定好。
“如果路上太危險”
佳絲娜低下頭,吞吞吐吐的說,但老恩瑪好似沒聽見,他再次走進屋子,踩著板凳把懸掛在房梁上的油燈摘了下來,然後又走出去掛進了車廂。
“等把我送到鎮子上後,你一個人能回來嗎?”
佳絲娜輕聲問。
“沒事--”
老恩瑪開始給這些雪橇犬套上韁繩了。
佳絲娜撩撥了下這些日子沒怎麼打理,而變得亂糟糟的頭發,輕咬著下唇,
“等到鎮子上後,你跟我一起去柏林,我承諾過你,會給你一大筆”
話說最後,佳絲娜閉上了嘴。
沒錯,她承諾過,如果老恩瑪願意幫她送到鎮子上,她可以給他一大筆金子作為報酬。
可是,金子對於老恩瑪而言又有什麼用呢?
他一輩子生活在這個寧靜的村莊裡,金子於老恩瑪的價值還不如一堆柴火。
可是,除了金子之外,她又能怎麼報答他呢?
似乎知道這將會是一場艱難的旅途,老恩瑪借來的那些雪橇犬一隻隻目光幽幽的看著她,像是在無聲的責怪。
佳絲娜無話可說了。
她頹然的走回屋內,坐在方桌前,開始她在這座木屋裡最後一頓早餐。
熱氣騰騰的鹿肉湯無法挽救她那顆逐漸冰冷下來的心。
她要擺脫這囚籠一般的山村,回到外麵的世界了。
可是,為什麼卻一點高興的情緒都沒有呢?
是.在擔心,出去之後發現,她的父親已經死去,她接下來的人生將會在漫長的、漫無目的的顛沛流露中度過?
似乎是這樣。
沒有目標的人生是空洞和麻木的,相比起來,倒是在阿茲卡班的日子裡,每日為了對抗攝魂怪的精神蠶食而‘鬥誌昂揚’。
老恩瑪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他端來一盆水放在壁爐邊上,靜靜的看著低頭吃早飯的佳絲娜。
他就好像一塊頑石,永遠冰冷,永遠不會流露出軟弱,表麵上是這樣
“我吃好了--”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把木碗裡的很難吃的食物吃完,佳絲娜終於抬起頭。
老恩瑪點了點頭,他端起地上的水盆,澆進了壁爐的爐膛內。
刺啦!
一陣激烈的刺啦作響聲後,大股濃煙湧進了煙囪。
佳絲娜失魂落魄的望著壁爐,這些天裡,一直火光滾滾的爐膛第一次黯淡了下來。
“走吧--”
老恩瑪說,他走了過去,一手拿起佳絲娜的拐杖,一手摻著她的手臂。
各種動物的皮毛縫製的帳子密不透風,再加上雪橇車廂內的火爐,披上被褥的佳絲娜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
不過,她不在意這些,坐在車廂裡的她癡癡的望著黯淡下來的小屋。
呼!
狂風卷雲,這些天裡,星空第一次露出的麵容,隻是,黯淡的星光使得星幕略顯淒零。
老恩瑪坐上駕駛位子上,已經拿出了韁繩,與她一帳之隔。
“走吧--”
車廂裡的佳絲娜神色木然。
颯--
車廂晃動了幾下,開始向冰河溜去。
再見。
望著矗立在緩坡上的雪屋,佳絲娜在心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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