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賞月宴，在德和園大戲樓舉辦。

下午就開始熱鬨起來了，皇上太後嬪妃皇子一眾入場，大臣將軍們也一起在擺好月餅瓜果的案桌前坐下。

這一出戲伴隨著敲鑼打鼓，整整演了一個時辰。

“好，好好啊，這出戲真好看。”

太後高興得滿臉通紅，“今天總算看完了《女駙馬》這出戲的全部。心裡很感動，很震撼。韓素珍要是生為男子，說不定真像男人一樣能夠當狀元娶公主呢。”

安樂伸過來腦袋說，“可不是嘛，要是我嫁一個狀元郎是個女孩。我一定要和她結拜為姐妹，她太厲害了，考試竟然能考過男人！”

皇帝撫摸著自己的胡子，轉過來和太後說，“我倒是很欣賞韓素珍的大膽聰慧，以及她的忠貞不二。她並沒有因為李公子家道中落而嫌棄他，而是千方百計地去救他，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女中豪傑，難能可貴。不過，這科舉考試，怎麼能讓女子參加，一定是考官失職。”

太後道，“那考官失職的話，韓素珍就沒辦法中狀元，沒有辦法見到皇上，沒有辦法解救李公子，那李公子就要被冤死在獄中了，她被逼嫁給他人了。這樣一對真心相愛的人，就要天人永隔了。不過，這是戲曲，肯定要編造一點與現實不相符的地方。”

太後深深歎了一口氣，望著戲台方向說，“這正是令人感動的地方，一個女子可以有這大的能量，好厲害的女子。”

林芊芊站在旁邊，為太後送上了一盞清茶，“太後，女子就是有這麼大的能量，女子是有專屬於女子的力量的。”

“哦？”太後剛轉過來。

皇上和身邊的皇後一眾打扮得貌美如花的嬪妃一起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林芊芊。

後排的幾個王爺，皇子，公主也好奇地看過來。

林芊芊不急不緩地說，“女人能生孩子，這是男人怎麼都辦不到的事。女子在生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體會到什麼叫做生死較量，怎麼樣與死亡鬥爭，和男子在戰場上殺敵生死一線和曾相識。在生死觀上，女人會通過生子，更先地領悟到生命的寶貴，生命的意義，以及，活著才能改變一切。女子比男子更能忍受痛苦，更能抗壓，她們像是堅韌的蘆葦，竹子，隻要不被人砍掉，就屹立不倒。”

皇帝出聲問道，“你怎麼能說女子比男人更能忍受痛苦？男子的痛苦可是遠遠超過女人。”

林芊芊露出了一個微笑，耐心地解釋，“皇上，我覺得女子活在這世上是要比男子更能忍受痛苦。女子要學習《女戒》，男子可不用背這個。女子要時刻謹記三從四德，男子也不用記這些。正是因為束縛多，所以她們更能忍耐啊。”

太後點頭。

皇後聽完也點點頭，身邊的嬪妃們似乎也若有所思。

皇上不解道，“你說的對，女子的力量是什麼？女子不就是那麼柔弱嗎？”

林芊芊回答，“回皇上，正是因為這些規矩，叫她們變得能忍耐，鍛煉出來她們的韌性。同樣多的挫折，男子不一定能堅持，但女子一定能堅持，做到百折不撓。韌性就是女子的力量，男子決不會有的。”

皇上抿緊了嘴唇，思索了片刻，說，“你的見解很獨到，很有啟發性，朕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你這樣一說，朕有些覺得自己好像以前看低了女子。”

“生活很殘酷，她們好像總是能忍耐。”

太後聽完後，拍拍林芊芊的手，把她一隻手抓在自己手心裡，“說的好啊，芊芊，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你說的這些話，我從沒有聽人說過，也沒有這麼想過，心裡好像聽了你的這番話，更感動了。”

“我聽了這些話，有些耳聰目明了。”坐在皇上旁邊的嫻妃呆呆地說。

她轉過來，麵朝著林芊芊，“以前，彆人總說女子柔弱，就應該柔，就應該弱，如今你卻說女子一點也不柔弱，有自己的女子的韌性，有自己女子的力量。這樣的話，真好。我的心裡好像有了底氣，有了力量，覺得自己也不柔弱。”

安樂津津樂道，“我以前覺得女子不比男子差，可又說不上來，如今芊芊一說，我全明白了。她說的好對啊！經過她一說，我倒是覺得女子很強。韓素珍的故事一定是真的，一定有超過男子的女人存在。”

坐在不遠處的九王爺瞧見林芊芊在太後公主身邊遊刃有餘，還和皇上交談，心裡越發地看不起。

“這女人以前是混青樓的，她自然知道怎麼討好客人。諂媚賣唱的人，竟然得到了皇上喜歡。”

劉貞點頭，“是啊，九王爺。說不定她背後跪下來的姿勢比彆人都標準，比彆人都會舔呢，現在這副樣子大概是裝作給彆人看的，作一副清高的樣子，真是可笑。”

六公主不爽地放下手裡的酒杯，冷笑道，“你瞧瞧她的樣子，真得意啊。以為和皇上太後能說幾句話得到他們喜歡，就高人一等了嗎？殊不知自己就是個供人取樂的小醜，皇上太後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顧淮一身官服坐在侯爺身邊，遠遠地看著上方和皇上太後交談的林芊芊，覺得她站在高台之上，距離自己是那麼的遠，好像是他高攀了她。

她現在都能和皇上太後，如此心平氣和地交談，這份氣魄，好美，好強大。他現在做不到，永遠也做不到。

她好像比底下坐的臣子還厲害，還有底氣，他們哪一位像她一樣和皇上太後隨意閒聊，交流想法呢？臣子們都隻敢跪下來恭敬地報告公事，閒談私事肯定是不會有的。

她站在那裡，身形筆挺地像是一個將軍。某一個瞬間，又像是一個和皇上平等交流的朋友。

為什麼覺得她像是將軍？他太過於關注她了，她皺皺眉頭，撫摸一下頭發，微微頷首，他都能感知到她的微妙情緒。她是將軍，不過她的武器是言語，在守衛自己的思想領地，這是思想和思想的鬥爭，想法和想法的碰撞。

“真舍不得你，你要是走了，這宮裡我該多寂寞，多難受啊。”

宴會結束了，喝了幾杯酒的太後把林芊芊當布偶娃娃一樣摟進懷裡，她用她溫暖的身體貼著林芊芊，“不如，你就留在宮裡陪我吧，說說話就行。”

林芊芊笑著抱住太後，替她把額邊的灰白頭發順好，她對這個老太太說，“得到太後喜歡我太高興了，可是我不屬於宮裡。太後，您老人家不要傷心，也不要不舍得，身邊這麼多嬤嬤丫頭會伺候你。”

太後搖搖頭，“不一樣的，你這丫頭不一樣。你身上好多新的東西，你唱的歌啊，戲啊，我都沒聽夠。我喜歡你講的故事，喜歡和你說話，從裡麵得到了很多很多感受，這些喜怒哀樂都是彆人給予不了的，你要是是個宮女就好了。”

林芊芊懂得，這是精神上的，也就是情緒價值。

當然也有一個個故事，給自己的感動。

她溫柔地撫摸著太後的後背，“那太後也不必如此難過，要是以後想和我說說話，您一道聖旨，我就進宮了。”

太後點點頭，林芊芊叫旁邊的嬤嬤把太後扶去偏殿休息。

安樂走過來抱住林芊芊，忽然靠過來親了她臉頰一下，“你又要回到那個侯府了，唉呀，真沒有意思。不如，你去我的公主府住兩天怎麼樣？我好懷念之前我們住一塊的日子。”

林芊芊笑道，“公主殿下，是啊，我又得回到侯府了，我就是侯府的人嘛。”

“回到侯府裡，又不是見不到公主，以後我們可以一塊玩啊。”

“好好好！對啊，我們可以一塊玩，去劃船，去遊山玩水都可以。”

安樂緊緊抱住林芊芊，林芊芊也回抱住了她，安樂忽然道，“感覺你像是個知心大姐姐，好像總能理解我心裡的那種小任性，好奇妙的感覺，彆人就理解不了。”

嫻妃抹著眼淚走過來，她拉起林芊芊一隻手，“真的，當初還不覺得，現在你要離開了，才知道這段時間真的很快樂。我領悟了很多，也得到了許多，真舍不得你。”

嫻妃抱了抱林芊芊，“你要和世子好好的，時刻記得他是你的依仗，這樣你在侯府的日子就不會難過。”

“你偶爾也要進宮來看看我，我就你這麼一個朋友了。”

林芊芊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嗯，嫻妃娘娘，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過，我隻是出宮而已，怎麼感覺好像是……”

嫻妃笑道，“舍不得你嘛。有些人相處才一小段時間，就好像已經成了一輩子的朋友。”

她把林芊芊摟進懷裡，貼在她耳邊囑咐，“你就是我的妹妹，你要是在世子身邊待不下去。要記得還有我，我的娘家就是你的娘家，我會讓我爹收留你的，再給你許個好人家。”

林芊芊不得不感動了。

她本來不想哭的。

眼淚就是這麼情不自禁掉下來。

“嫻妃娘娘，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喜歡我。”

嫻妃摸摸她的臉頰兩邊，像哄小孩一樣帶著寵溺，聲音軟得不行，“我就是喜歡你，很喜歡你。這份喜歡讓我想看到你過得快樂。你比我勇敢，應該過得幸福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