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們，吃起來不管不顧了，嘴巴喊辣卻還在吃，停不下來啊。”

葉芙蓉忍不住笑，她閒下來就單手叉著腰看店裡客人的吃相，每個人都不一樣。

他們吃得滿足，吃得開心，令她心裡有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招娣靠著牆，嘴裡忍不住流口水，“他們吃得太香了，惹得我也想來吃一碗。冬天吃上熱辣的一碗小麵，從頭到腳都暖和。”

她想起那天晚上林芊芊給她們做了小麵嘗試味道，真是讓她們受寵若驚。

她挑起麵條，吃下第一口，就被驚豔了。

太好吃了。

雖然有點辣，嘴巴麻麻辣辣的，可是她就是一口氣吃完了。晚上躺在被窩裡想的是明天還想吃，後天還想吃，大後天還想吃。

也許是因為吃了辣椒的緣故，她覺得以往的被窩裡沒那麼冷了。

後廚裡麵忙，上麵的人也在忙，清音和葉芙蓉既要收銀，照看店裡麵。還要給外麵做挑戰賽的人端上大碗麵。

來做挑戰的窮苦百姓很多。

好多人好些天沒吃飽飯，四兩麵輕鬆拿下，林芊芊便將免費餐券發給他們。

他們高興得不行，眼淚激動地掉出來，過來抓著林芊芊的手跪在地上道謝，“姑娘，你是大善人啊，謝謝你，謝謝你！”

“你是好老板啊！”

“老板大氣啊！”

林芊芊讓他們趕緊起來，不必行如此大禮。

有個人一定要排隊做挑戰，排得比較後麵，結果餓昏了頭，直接摔倒在地上。

林芊芊過去扶起她，按住人中掐醒，那位婦人臉色烏青，出氣虛弱，“家裡快斷糧了，我把食物留給了丈夫和孩子們。聽說你這裡可以免費吃到麵，便過來碰碰運氣。”

“姑娘，輪到我了嗎？”

林芊芊叫清音拿來一個饅頭，她遞給她，忽然一個小女孩趴在她身上哭著叫娘，婦人便把林芊芊給她的饅頭，給孩子吃。

小女孩拿起饅頭狼吞虎咽，快吃完了才想起來自己的娘，她把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她娘的嘴裡，婦人感動地落淚。

小女孩臉凍傷嚴重，兩坨高原紅的地方全部生膿。破皮的血肉、深褐色的痂皮和黃膿融合在一起，像是凍爛的蘋果，看得林芊芊都快覺得自己的臉也要被凍爛了。

這時，一個衣不蔽體的高瘦男人走過來，抱走她懷裡的女兒，想來是她的丈夫。

“行了，你彆犟了，妞兒看好了人家送過去就是。咱們家實在養不起了。”

“不送走她，咱們兩個這個冬天都得餓死，你要是喜歡孩子，咱們再生就是。”

婦人忍不住仰起頭大哭，“大丫二丫已經賣了，還要再賣幾個！我的三丫才多大，你就想把她賣了！”

男人說，“不賣也行，那咱們就餓死，你賣身也賣不出去幾個錢，死吧，一起死。死了，三丫一個人怎麼活？所以，咱們一家四口一起死吧。”

婦人哭得更厲害了。

男人抱著孩子深深歎了一口氣，“賣了這孩子，也是賣到比咱們家條件好的家裡。她能吃飽飯，能活著，有什麼不好？何必讓她跟著我們受罪。你愛自己的女兒，就是讓她跟著你受苦嗎！”

婦人哭得嘶嘶力竭，把自己的女兒抱回懷裡緊緊摟住。

男人說，“這是我們一家人活下去的辦法。大丫二丫他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活著，難道，你要她們死嗎？”

林芊芊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耳邊傳來揪心的抽泣聲。

她轉過頭，發現是招娣。

她雙手捂住通紅的臉，眼淚珠子一樣串串掉落。

林芊芊想起她同樣的經曆，問道，“你恨賣掉你的爹嗎？”

招娣搖頭，“我不恨他。”

“隻要我爹活下去就夠了，我的犧牲可以換來我爹我娘我弟弟我哥哥一口糧食。我不想他們死，寧願我自己死。”

林芊芊走過去問那個男人，“為什麼不找一份活養活你的妻女？”

男人驚訝地抬起頭看她，“找什麼活？這個天氣冷得要命，一冷很多人容易生病長凍瘡，一生病乾活慢了工期延長了，老爺們要多出錢，很多活都停工了。要等到明年開春，才能找活。”

“你以為找活很容易？老爺們留下的長工都是和他們家有親戚關係的，像我們這種，隻能給人打打短工。”

“男人隻能給人當牛做馬賣苦力，女人大不了還可以去賣身，賣身賺的錢可比當牛做馬賺的錢多了。”

“可是今年年底大家都沒錢了，連身也賣不出去。”

林芊芊這才知道，一到冬季不僅野菜沒得挖，連之前工作也可能因為冬季到來停工，而麵臨“裁員”。

她沒被逼到山窮水儘的地步，無法體會到他們的窘迫和困難。

也無法體會到窮困到極點，吃不飽飯，會讓人喪失倫理道德。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她思考著這句話。

林芊芊把婦人悄悄叫到後廚，吩咐人給了她一碗麵，條件是讓她幫忙收拾一會碗筷。女人很感激，抱著孩子讓孩子吃了一些麵條自己才吃了剩下的麵。她有了力氣，便挽起袖子走出來，把碗筷都從桌上收走。

“姑娘，她在幫我們洗碗筷呢。”清音從後廚走出來說。

林芊芊掀開後廚的簾子進去，見到那婦人蹲在地上把一個一個碗從熱水盆裡撈出來，旁邊的四歲女兒在她的教導下把碗拿抹布擦乾淨。

今天的麵賣得很快，盼娣賤妹兩個人便開始和麵，而這和麵最是費勁費時間。一時間，麵就有些供應不上，客人等的著急，招娣一個人煮麵撈麵還要放調料忙不過來，葉芙蓉趕緊去幫忙，清音一個人在前麵更是忙不開。

林芊芊見婦人乾的踏實認真，便過去問，“你願不願意以後來我們這裡洗碗？我們這店裡目前缺一個洗碗工。”

婦人激動地對著林芊芊說，“願意，願意。”

“隻要你能給我一份活，我做什麼都成。”

林芊芊道，“行，那你洗碗，把外麵的碗都收進來，工錢從今天開始算。”

婦人大喜，感激的話卻卡在心裡說不出來。

林芊芊走出來對門口聚集的人說，“沒麵了，沒麵了，今天大胃王挑戰賽就到這裡了，大家先回去吧，你們明天再來。”

百姓們依舊不願意走，眼巴巴地都看向廚房後麵。

“這麼快就結束了？”

“可是我們都還沒吃到麵條，我在這裡等了快半個時辰，都快餓死了。”

“我來得更早，誰能想到排隊的人這麼多。”

“你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林芊芊說，“真的。我沒想到今天來的人這麼多，我們店裡是幾個小姑娘在忙活，連麵都和不過來。大家回去吧，明天再來挑戰，我們一定多準備一些麵條。”

林芊芊想起剛才見到她們和麵的場景，真的很費勁，尤其是揉麵的時候最費力了。不斷地揉搓麵團十幾遍，揉得光滑，把大麵團擀薄，擀均勻，再去切成細麵條。

而客人們是一波一波地來，幾口就吃完了碗裡的麵條。剛才費勁擀的麵條，一鍋就沒了。

她還需要一個擀麵師傅，一個專門和麵揉麵的。

後廚裡一個人燒火，一個煮麵，一個人調料，一個人上麵，一個人上麵還上不過來。

知道可以免費吃麵，明天肯定人更多了。

林芊芊不禁發愁，粗略算了算，她得再招三個人，不知道能不能應付明天的情況。

有人注意到剛才的婦人去了後廚好久沒出來，等她出來後在店裡走來走去地收拾碗筷，便轉過臉來對林芊芊說：“我也可以收拾碗筷，你們這裡還缺不缺幫工啊，讓我在你們店裡乾活吧。”

這個年輕人一出聲，想找活乾的人紛紛出聲，“我也能幫忙乾活的，你們這裡缺不缺打雜的。”

“你們缺不缺劈柴的？我力氣大，能劈柴。”中年男人擼起自己胳膊，用力擠出上麵的肌肉說。

“我可以端碗的，姐姐。”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著林芊芊開口說話，“姐姐，我不需要工錢，你每天管我一頓飯就行。”

“我也不需要工錢，給我管兩頓飯。”

“我吃得少，一頓飯就行！”

林芊芊一時心酸又無奈，“我理解大家想找活乾的心情，但是我們店裡最多隻能招三個人。”

“這樣吧，我挑出三個人，你們等會留一下，我問幾個問題。接下來三天我會看看你們表現，合適的留下來做我們店內的長期員工。”

百姓們目不轉睛地看著林芊芊，神情激動又興奮。

都期待她選自己。

“姐姐選我，我不想餓肚子了。”

“選我，我一家老小等著吃飯呢。”

“我得養活我娘我老婆和孩子啊。”

“選我，我踏實肯乾，絕對不嫌累不嫌臟。”

他們眼睛都亮得逼人，對她充滿了期待。

林芊芊提問道，“有沒有做過白案師傅的？需要一個力氣大揉麵快的，我絕不是隻供飯，不給工錢的，那樣不是剝削人嗎不是，男人最好，有過相關工作經驗的請舉手。”

三個男人立刻舉手，又有人猶豫了會，趕緊舉手。其他人看到沒經驗的也舉手，又多了六個舉手的人。

忙活到天完全黑了才關上店門，林芊芊定了一個揉麵師父，一個和麵師父，還有兩個服務員明天來實習。

六個人回到了宅子裡吃晚飯，招娣捶打著自己的胳膊說，“好累啊，揉麵真辛苦，我的兩個手掌心都痛了，胳膊手腕也好酸，沒想到今天客人這麼多，中途揉了四大盆麵。”

盼娣也說，“是啊，誰能想到第一天，生意就這麼火，我的手腕也酸疼。”

林芊芊過去抓起招娣的手掌心看了看，果然紅紅地一片，她交待她晚上用熱水泡一泡。

吃完晚飯，林芊芊回到自己房裡，躺在床上發現渾身也累得不想動彈。

雖然心裡很高興第一天就有這麼多客人。

但是她們要做的準備工作太多，前期花費了很多時間做底料和澆頭，而且第一天下午沒過多久就沒麵了。

最關鍵的還是麵條準備工作，她思索著讓麵條更快產出的方法。

忽然，從床上彈了起來。

對啊！麵條機！

有了麵條機，不用人用手去使勁把麵壓扁，壓成薄薄一張了。節省力氣，還有效率。而且麵條機，還能切割麵條啊，不用人用菜刀一條一條地去切麵了。

長時間用手去揉麵擀麵，肩頸和胳膊肯定酸疼了，長期還會得關節病。看來，機器取代人工是必然。

不過，這樣的機器做出來會讓很多在家務勞動中的婦女省時省力不少，還能保護人的肩頸和胳膊。

廚房都是女人在乾活啊，這樣的機器應該能適當解放她們的雙手吧。

林芊芊怔怔地想了一會，從床上艱難爬起來，走到桌前抽出一張白紙，研墨提筆來繪製麵條機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