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裡，我現在一定是個惡毒的女人吧，你為什麼要幫我？”林芊芊再一次追問。

她還是不敢完全相信沈堅。

在這個女子身份卑賤的時代，在他們眼裡，男人之間的兄弟情，要遠遠大過女人。

她忍不住哭出來，眼睛紅紅的，楚楚可憐，“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我……隻是不想再被人威脅做那種事……”

“沒完沒了……”

“我實在想不出，怎麼擺脫他糾纏的辦法了。這件事沒有一個人知道，一直困在我的心裡，好痛苦……”

她吸吸鼻子，“現在這件事，隻有你我知道。你若是想抓我見官，我毫無怨言。”

沈堅凝視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白裡泛紅臉龐像是水蜜桃，心口位置傳來陣陣酸澀。

他道，“我以為你是享受和男人歡好的，直到現在。”

林芊芊搖頭，“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女人是有性欲，可她更是需要尊重，注重感受的人，這些都遠遠排在性欲前麵。”

“如果你尊重一個女人，愛護她，願意顧慮她的想法。你就是一個優秀的男人，她一定愛你如生命。”

沈堅聆聽她的話。

林芊芊認真地看了一眼沈堅，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對不起，我上一次害了你。”

“我不是存心的……我隻是想你離開，彆妨礙我對他動手……”

沈堅驚異地看向林芊芊，沒想到她道歉了，還說了事情的原委。

他問，“所以，你並不是討厭我，對不對？”

林芊芊點頭。

＊

沈堅坐在窗下喝酒。

時不時舉起手裡的酒壺，將濃烈的酒送進自己喉嚨裡，火辣滾燙灼燒著腹部才減輕了一些痛苦。

他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

一個是多年的兄弟，一個是他第一次心動的女人。而他竟然違背了常人所說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句話。

她的眼淚流進了他的心裡。

當她告訴他自己是恨的，不願意的。她立刻又變回了心目中那個堅貞不屈的女子。

他永遠忘不了她跳江的震撼，也忘不了如今這番刻骨銘心的感覺……

這樣的她，卻殺了他的兄弟。

如果她是個浪蕩的女人，他不會被殺，自己不會因為此事而痛苦。而是陷入了另外一種掙紮——她不再是當初忠貞寧願獻出生命的女子，而是淪落為兩個男人中間的蕩婦。

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她。

讓他心生喜悅之際，又痛苦極了。

林芊芊聽到有人在窗外喝酒，低聲啜泣。便坐起身，走過來輕輕推開窗戶，

冷清的月光下，一個黑色身影坐在窗下哀傷。猜到是沈堅，她頓了片刻，走出去說，“進來吧。”

看見如此痛苦的他，她腦袋裡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她現在有一個致命把柄握在他手裡。

她得用感情籠絡住他的心，不讓此事曝光出去。

她不想殺沈堅，他罪不至此。

而且，她打不過他。

林芊芊將一條素白帕子，遞給他，“對不起，我讓你痛苦了。”

“你需要什麼，對我說。”

沈堅漸漸握住了那條帕子，柔軟的布料像是棉花，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她的手。

林芊芊不知如何安慰他，隻是今晚，她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見到她竟然鋪開一張白紙，磨墨寫字，沈堅走了過去。

“你要寫什麼？”

林芊芊道，“我也不知道寫什麼？隻是想隨意寫寫。我的心裡同你一樣有股哀傷。”

“我的這股哀傷，主要是感歎生命如此脆弱，就像是見到秋季花葉凋零，哀歎一聲生命竟然就到此為止了？可是草木春天還會重新複蘇，而人的生命卻不會有第二次了。”

“你後悔了？”

林芊芊輕輕點頭，“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不想自己雙手沾染上鮮血。他死了，就成了我永遠忘不了的人——我不想這樣的，我想的是離開他，讓他離開我的生活。”

“可是我做的急救措施沒有用，那毒已經深入他的肺腑——”

哪怕她和顧淮不能在一起，可她沒想過一個男人出現在他們中間。

他活著，她完全可以當他不存在。

而他死了，她沒辦法當他不存在了，她會記住這個她親手殺死的男人一輩子。

他來辦如此重要的差事，皇帝知道，一定會殺了她的。

她的生命從現在開始，進入了倒計時。

劇情，一定是劇情。

它安排重要人物出場來轄製她走出侯府。一旦殺了他，那劇情一定會降下天罰，皇帝要殺她，她隻能等死。

既然如此，那她安靜等死好了。

在此之前，她一定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直到死亡宣告。

想到這裡，林芊芊冷靜了下來。

直到張琦點破，沈堅才認識到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也許這份朝夕相處，日益了解的感情，比他想象得還要深。

當兩個人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她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他，用尖酸刻薄的語言來針對，辱罵他，趕他走。

而是對他溫柔，友好起來。

他想，這份溫柔友好，才是她的真麵目。她一直對彆人是這樣。

打那之後，沈堅依舊每天跟隨林芊芊到城裡各處鋪子工作。

忙碌一天下來，兩個人會一起去麵館吃麵，去分享路邊同一隻烤雞。她買喜歡的包子，也會給他帶上一份。甚至替他選了他從未嘗試的青色布料，叫清音量身，為他做了一身衣服。

她的這些好，讓他腦袋整日迷迷糊糊，陷入了一種美好又夢幻的混沌狀態。

可是她卻說，她對他是發自內心地對朋友。

對待他，和對待清音她們一樣沒有什麼區彆。

是，她對她們也是這樣，凡事想著她們。

可是，這些舉動，讓他的心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感動。

＊

芝芝沒想到，林芊芊會再次來醉花陰。

除了她，還有清音，葉芙蓉，賤妹，招娣和盼娣。

還有一個男人跟在她們身後。

她都認不出來清音和葉芙蓉她們了。

她們變得好漂亮！

她們自信大方的笑容，身上全無之前在青樓裡，為了接客搔首弄姿的風塵氣。

她們說話時抬頭挺胸，交談時大方自然，和林芊芊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不止她，一路上見到她們的其他青樓女子也半天沒認出來，她們像是“新女性。”

對，重生了，煥發了新機。

這才過了多久，她們就完全和她們不同了，像是進行了從頭到尾的改造。

她們身上這種朝氣蓬勃，坦率自信的氣質。讓她好羨慕，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