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提前一天,於當晚午夜時分降落在京城機場。
這次進京不同以往,接機的是紀委辦公廳袁副秘書長和兩名工作人員。
他叫袁仲翰,四十多歲,人長得很精神,戴一副無框近視鏡,頗有學者風度。
“厲副書記,我受紀委侯允順副書記委托,前來接你。”
握手時,袁仲翰和厲元朗客氣說道。
也就隻有這麼一句公式化的問候,接下來的路上,雙方誰都沒說話,氣氛稍顯沉悶。
紅旗轎車開到紀委招待所,袁仲翰陪著厲元朗走進去,在前台附近和厲元朗道彆。
並囑咐,明天上午九點整接他去紀委。
辦理入住時,厲元朗先要經過嚴格安檢程序,再填寫詳細個人信息。
手機等通訊及電子設備全部上繳,向外界聯係的唯一方式,隻有房間內的一部座機。
而且,這部座機不是直接撥出,需要轉接。
想來,所有通話內容都會被監聽。
本來打算給妻子報平安來著,也因為不方便,厲元朗就此放棄了。
這一晚他輾轉難眠,想了很多,也想得很長遠。
次日上午九點整,袁仲翰準時來接厲元朗。
一見麵,他就問:“厲副書記,昨晚休息得怎樣?”
“還好。”厲元朗頷首回應,打量袁仲翰幾眼,並說:“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誰?”袁仲翰好奇問道。
“袁老。”厲元朗直接道出袁順強來。
袁仲翰笑了一下,“那是家父。”
僅僅幾句對白,彼此心照不宣。
這也好理解,袁順強在紀委工作多年,子承父業,不足為奇。
車裡,袁仲翰一改昨晚態度,悄悄告訴厲元朗一句話,“你需要熟悉紀委工作。”
彆看隻有短短幾個字,卻透露出大量信息。
厲元朗大致猜出,急著叫他來的原因了。
京城眾多現代化辦公大樓中,有一些是不掛牌子的單位,普通老百姓未必清楚高大圍牆後麵隱藏什麼。
京城紀委就是其中之一。
這座神秘大院,地圖上沒有標注,沒有門牌,查號台也沒有電話登記。
整個大院被四米多高、一米多厚的灰色圍牆圍住。
雖然不設立軍事禁區標誌,卻由部隊負責保衛。
副部級以上大員一旦被請來,都要膽戰心驚,渾身冒汗,因為這裡就是黨的最高執法機構——紀委。
隨著反腐敗工作推進,目前反複模式業已成形。
黨委統一領導,黨政齊抓共管,紀委組織協調,部門各負其責,依靠群眾支持和參與。
在這個模式中,紀委處於組織協調的重要地位。
尤其是懲治省部級官員腐敗,紀委是第一關。
誰被請進紀委大樓裡談話,頭上烏紗帽恐怕不保,還有可能與鐵窗為伍。
經過嚴格且繁瑣的手續,紅旗轎車方才緩緩駛入這座神秘大院。
在綠樹成蔭的柏油路麵行駛幾百米,車子終於在一棟三十多層高的灰白色建築前停下。
袁仲翰陪著厲元朗走進大樓裡,乘電梯上到二十五層。
敲開紀委辦公廳秘書長辦公室的門,厲元朗見到紀委常委、紀委辦公廳秘書長王鵬。
五十幾歲的王鵬,中等個頭,不胖不瘦。
繃緊著臉,這和厲元朗見過紀委人員,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似乎他們的麵部笑神經已經鎖死。
當然,袁仲翰是個例外。
袁仲翰把厲元朗介紹給王鵬認識後,知趣的轉身離去。
“元朗同誌,這次把你叫來,有件事情向你宣布。”王鵬簡明扼要,直奔主題。
“一會兒,侯副書記將親自接見你。”說罷,王鵬看了看表,抓起桌上紅色話機撥了出去。
顯然,這是向侯允順請示。
先前,厲元朗專門了解過京城紀委。
紀委設有書記一名,就是林維寬。
副書記八名,其中排名第一的副書記,身兼書記處書記,還有監委會主任,官至副國級。
其餘副書記都是正部級。
紀委共有三十八個內設機構。其中,辦公廳、組織部、宣傳部、研究室、法規室等15個職能部門是副部級機構。
第一至第十一監督檢查室,第十二至第十六調查審查室也是副部機構。
像新聞傳播中心、紀檢監察雜誌社等7個機構,則是正廳級。
也就是說,京城紀委屬於高配。
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
一是,強調紀檢監察的重要性和重視程度。
二來,方便在辦理案件過程中的調度。
級彆高,辦案時可以調動其他省份相關部門人員。
審理案件時,主審官員官職和被審人員相當或者高出一些,不會招致對方輕視,有助於給其施加壓力,降低不配合的難度。
王鵬打完電話,告訴厲元朗,現在就去侯允順辦公室見他。
這位侯副書記,厲元朗隻在電視裡見過,以前並無交集。
厲元朗昂首挺胸,和王鵬乘電梯又往上幾層,見到了這位年近六十的侯副書記。
簡單寒暄完畢後,王鵬告辭。
“元朗同誌,請坐。”侯允順把厲元朗讓進沙發那邊。
等到侯允順坐下後,厲元朗方才落座。
侯允順直截了當地說:“元朗同誌,經過紀委研究並報請批準,決定調你到紀委,參加沽水市腐敗案件的調查工作。”
“我們考慮,你從前擔任過西吳縣紀委書記,又在若州工作期間,查處多名腐敗及賣國求榮的犯罪分子,有正義感和責任心,是一名值得信任的好同誌。”
“想必你應該清楚,沽水市淺橋區委原書記賈道明,犯有貪汙腐敗、職務違法和索賄受賄等多項罪名,正接受沽水市紀委調查。”
“從賈道明交代中,現已查明沽水市副市長李青、市政府秘書長韓佰聯等五名副部及正廳官員涉及其中。”
“這次,紀委按照上麵部署和要求,將一查到底。凡是涉案官員,無論官職有多大,地位有多高,都要一網打儘,絕不姑息。”
“查辦沽水市腐敗案,將由付安嵐副書記領導,並從個各省市紀委抽調人員,儘快趕赴沽水。”
“元朗同誌,我現在想聽一聽你的意見,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告訴我,我們會認真考慮。”
其實昨晚臨睡覺前,厲元朗想過多個版本,認為調他到紀委工作的可能性排在第一位。
加之袁仲翰的提醒,厲元朗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可誰能想到,竟然是臨時抽調他來紀委工作。
而且還是參與沽水市腐敗案件的調查。
厲元朗瞬間感覺到,手裡接到一個燙手山芋。
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況且他觀察到,侯允順說話語氣看不出特彆,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透出威嚴和不可否定的氣勢。
他提出,是紀委報請批準。
誰批準?答案不言而喻。
隻在腦海裡短暫的思索,厲元朗神情嚴肅的表態道:“我堅決服從組織的決定,義不容辭完成組織賦予我的任務。”
“很好。”侯允順似乎料到厲元朗會是這樣表態,並說:“我們給你五天時間,回泯中省辦理好工作事宜,我們等著你回來。”
說完,他站起身,和厲元朗握了握手。
千想萬想,唯獨沒想到是這樣結果。
紅旗轎車把厲元朗送出來,按照他指定的地方停車。
等這輛車走之後,大約五分鐘左右,坐上小蘭開來的轎車,直奔西山嶽父家裡。
在車裡,厲元朗給白晴打去電話,告訴她有話見麵說。
照例在戒備森嚴的西山過了幾道關卡,車子緩緩停在樓前寬大的場地上。
白晴著急忙慌的迎出來,抓住他的胳膊焦急問:“是把你調到紀委工作嗎?”
“是,也不是。”厲元朗給出自相矛盾的回答後,跟隨妻子走進房子裡。
將公文包交給工作人員,扭臉對白晴說:“我需要立刻見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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