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憬放下茶盞,皺眉看向他:“孤讓你去傳令,你怎麼還在這兒?”
忠和臉上的肉顫了顫,趕緊把手中的茶盞遞給身後的小太監,給李慕憬行了個禮匆匆走了。
“這個忠和,管天管地,還管起殿下了。”秦隋之拎著一隻食盒走上前來,一把奪過小太監手中的茶盞,低聲道:“太子的茶水,誰也不許碰。”
一眾小太監趕緊行禮,恭敬地稱是。
秦隋之把食盒放到桌上,小聲道:“太子殿下,這是長公主府送來的鮮肉粥。”
“鮮肉粥?”李慕憬原本疲憊的臉上飛起一抹神采,問道:“裴琰讓人送的?”
“是。”秦隋之把粥碗和烙的餅拿出來,低聲道:“永驍王讓你彆管……”
“彆管什麼?”李慕憬拿起粥碗,聞了聞香氣,這才拿起瓷勺。
秦隋之猶豫了好一會,這才壓低聲音:“彆管龍榻上那個,自己吃好喝好睡好。”
“那是我父皇,”李慕憬挑挑眉,吞了一口熱粥,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聲:“而且這個關鍵時候,更不能不管他。”
皇帝若是這個時候駕崩,必會大亂。
所以他必須千方百計地保住皇帝的性命。
“殿下嘗嘗這鮮肉餅。”秦隋之把裝餅的碟子往前推了推。
“好吃。”李慕憬低語了一聲,埋頭一口一口地咬著餅,喝著粥。
房間裡很靜,隻有勺子不時碰到粥碗的聲音響起。
李慕憬又歎了口氣,扭頭看向窗外開得正好的一株梨花,小聲道:“太冷清了。”
秦隋之明白過來了,李慕憬哪是喜歡吃粥,他是喜歡蘇禾。
蘇禾確實活潑,有她在的地方,連風都是活潑的。吹過活潑的風,過慣了冷清日子的人,便向往起了有風吹過的日子。
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秦隋之實在是個話少的,幾次三番想找點話出來說,又覺得不合時宜,最終還是選擇閉嘴,在他身邊站得筆直,靜靜地等著他吃完早膳。
“這永驍王也真沉得住氣,皇帝若是駕崩,他在宮外頭……隻怕來不及啊。”秦隋之眼看李慕憬快吃完了,這才斟酌著開口。
“他有他的考量。”李慕憬淡淡地說道。
“對了,他買了好多金銀花回去。不會是沉毒又發作了吧。”秦隋之擰著眉,小聲說道。
“你方才不是說張酒陸嘴裡還塞著雞蛋?若是發作了,張酒陸哪會這麼快活。這個裴琰不知道在搞什麼。”李慕憬吃完最後一口餅,吮了吮指尖。
“殿下,擦手。”秦隋之趕緊遞上了帕子。
李慕憬回過神,好笑道:“我怎麼吮起手指了,有失斯文。”
“有時候不必那麼斯文……”秦隋之猶豫道。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就該把龍榻上那個弄死,太子穿上龍袍,直接登基!
李慕憬沉默了片刻,起身繞過屏風,看向了龍榻上一動不動的皇帝。
“殿下孝順,不眠不休地守在這裡。李慈正忙著奪權,李禹帶兵圍在城外,但凡有點良心都不會再刁難殿下。”秦隋之小聲說道。
李慕憬長眉微揚了一下,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皇帝的臉。他總感覺皇帝有點不一樣了,或許是中了毒,又瘦得厲害,那臉皮皺巴巴的,像是被千年汙泥的水浸泡過一樣。李慕憬慢慢歪過腦袋,視線從他的花白的鬢角挪到他的耳下,盯著那一線淡褐色,輕輕地歎了口氣。
“殿下為何歎氣?”秦隋之問道。
“你知道父皇當初是怎麼坐上皇位的嗎。”李慕憬腦袋回正,慢步往外室走去。
“長公主和裴駙馬精心謀劃,全力擁護。”秦隋之說道。
“姑姑和阿琰已經做了選擇。”李慕憬腳步停在窗口,看著抽出綠芽的樹梢,低低地說道。
“殿下,我聽不懂。”秦隋之老實地說道。
“聽不懂好。”李慕憬理了理錦袖,小聲說:“守著吧,我來守著父皇。”
……
裴琰站在城牆上,俯視著城門外聚集的三千葉家軍。
葉老將軍打仗是好手,這三千精兵就是葉家軍精銳中的精銳,十分能打。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李禹竟然一同來了!
他已有好幾年沒見過李禹,這位禹王殿下當年把宮中攪得天翻地覆,差點沒奪了皇位。想不到多年之後再見他,他的模樣已經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李禹的臉毀了,右半邊臉上有兩道扭曲的疤痕,一道從鼻梁處一直延伸到眼角,一道從嘴角開始,扭曲著牽到了耳下。但他長得高壯了,膚色黝黑,被斷掉的一隻手掌換成了鐵掌,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葉朗就在他身邊,穿了一身亮銀色的盔甲,手裡拿著望遠筒正朝他這邊看。
“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這兩個人湊一堆。他們兩個那時候也打過架,葉朗還騎李禹身上打。”張酒陸看著那二人,一臉驚歎道。
“永驍王,請打開城門,我們要進城。”一名侍衛策馬疾馳,到了城樓下,仰頭看著城門上的裴琰大喊。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出。”張酒陸探下身子,衝著他大喊。
“我們正是奉皇上旨意回京,這是皇上親手寫的聖旨,這是皇上的虎符。”那侍衛舉起聖旨和虎符,繼續大喊。
“看來秋水神女把假玉璽給李禹了,他們還弄了個聖旨出來,急吼吼地帶著聖旨來叩城門。”張酒陸縮回來,一臉興奮地說道:“王爺,你就給他們個假傳聖旨的罪名,乾他們!”
“不急。”裴琰搖頭。
“現在他們才三千人,好打。”張酒陸趕緊說道。
“可他們大部隊在後麵,我們在這裡打,他們的人就會直接就近攻打附近的城池。”裴琰說道:“等他們的人都到了,擒賊先擒王。”
“可是幾萬人圍城,也不好打吧。”張酒陸遲疑道。
“分而治之。”裴琰沉聲道:“葉家軍和李禹,不一定牢不可破。彆忘了,還有齊霽風和魏長淵。”
“如果他們也勾結在一起呢?”張酒陸問道。
裴琰也擔心這件事,他沉吟一會,說道:“魏長淵那人,不會甘居人下。所以他們合作不了,齊霽風倒是有可能。”
齊霽風比魏長淵能忍,若是他拿著巫蠱教去與李禹談交易,那還真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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