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0【非我族類】(1 / 1)

九錫 上湯豆苗 1608 字 7天前

第161章160【非我族類】

深夜,寨內西北角一座涼亭。

月華如水,萬籟俱寂。

林頡提著兩個酒壇走進亭內,然後將一壇酒朝前方丟了過去。

尉遲歸抬手接過,揭開蓋子聞了一下,挑眉道:“十二年的羅浮春?”

“多年不見,你的鼻子還是這般靈。要不是你來了,我也不會挖出後院的窖藏,不過這是最後的兩壇,喝完就沒了。”

林頡來到石桌邊坐下,麵上笑容醇厚。

尉遲歸就著溫柔的月色,仰頭一氣灌下小半壇,頗為滿足地讚道:“好酒。”

他將酒壇放在桌上,隨性地用袖子擦了擦嘴。

武榜上冊十人,也是大部分草莽豪傑公認的江湖前十,這些年基本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有一個性情狂傲天賦奇才的年輕人闖進前十,那便是如今位列上冊第九的刀客典狂。

林頡悠然道:“你歸隱這幾年,典狂跟發瘋一般四處尋找,隻是沒人能猜到伱待在淮州蕭望之身邊。這次你幫陸沉出手,很可能被那個瘋子得知消息,說不定就會找上門來挑戰你。”

江湖武榜位次排定的規矩很簡單,擊敗或者殺死對方便能取而代之。

一般而言,綠林中人不會將事情做絕,尤其是那些頗有名氣的高手,即便想要提升自己的名次也隻是切磋較量,不輕易下死手。

數百年江湖隻出了典狂這個異類,他自從踏入武榜以來先後五戰,對手要麼身受重傷武功儘失,要麼身首異處當場斃命。

典狂下一個目標便是尉遲歸,但多年來遍尋不得,據說其人變得越來越躁鬱。

尉遲歸心中微動,扭頭望著林頡說道:“他的消息這般靈通?”

林頡小口品著佳釀,淡淡道:“典狂這個人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天才,極少有人知道他的師承和來曆。根據過往的一些蛛絲馬跡,我推斷他是慶聿恭培養的鷹犬。換而言之,你在東陽路境內出手殺死那些景朝騎兵,慶聿懷瑾肯定會知道這件事,典狂隨即便會知曉。”

“此行我隻想完成蕭大哥的托付,保證陸沉全須全尾地回去。至於典狂這種瘋子,勞煩你幫我打發了。”

尉遲歸神色從容,略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顯然並未將位列武榜上冊第九的典狂放在心上。

林頡失笑道:“你喝了我珍藏的羅浮春,還讓我幫你解決這種麻煩事,怎麼看都是賠本的買賣。”

尉遲歸道:“我就知道你今夜見我必有盤算。說吧,想讓我做什麼?”

“你覺得陸沉如何?”

“品格和心性儘皆上佳,將來必然能出人頭地。”

“既然如此,我想請你將十六式散手傳給他。”

林頡的語調風輕雲淡,似乎這個要求稀鬆平常不足為奇,然而大部分江湖高手都知道,袖中乾坤尉遲歸的十六式散手是他一身武功的精華所在。

尉遲歸凝望著對麵這位武榜第一人,略感好奇地問道:“為何?”

林頡腦海中浮現白天的見麵場景,隨即微笑道:“我已經收他為關門弟子,自然希望他能掌握更多的保命手段。上玄經與你的散手堪稱天作之合,而且頗為適合陸沉的性子,再者你孤身一人無兒無女,連個徒弟都沒有,總不能將這身絕學帶進棺材裡。”

“謝謝你這般為我著想。”

尉遲歸沒好氣地說著,然後不解道:“當年你傳我上玄經助我療傷的時候,我以為你會索取尉遲家祖傳的散手功法,結果你一直沒有開口。其實我不太明白,你為何不讓令愛修習我的散手?為何又對陸沉這般關照?”

林頡坦然道:“溪兒隻需要專注雙刀之術,她沒有必要旁學雜收。陸沉則不同,這個年輕人的悟性相當罕見,你可知道他修習上玄經用了多久登堂入室?”

尉遲歸微微搖頭。

林頡沒有賣關子,繼而說道:“七天初窺門徑,三個月小有所成。”

尉遲歸怔住,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本就是一代武學宗師,當年憑著一雙手打遍北地綠林無敵手,後來在刺殺慶聿定的時候身受重傷。所幸林頡拿出上玄經的心法助他療傷,因此他對上玄經頗有了解,知道這門內功心法的神奇和晦澀,普通人即便倒背如流也無法參透其中奧妙。

然而陸沉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能領悟,其武學天分可謂驚世駭俗。

林頡感歎道:“當年我教他守正訣的時候,並未看出來這小子的天賦如此強悍。好在他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九年時間裡刻苦修習守正訣,打下極為紮實牢固的基礎,才有後來的厚積薄發。話說回來,你到底願不願意?”

尉遲歸伸展雙臂,緩緩道:“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教他便是。”

林頡微微一笑。

尉遲歸扭頭望著他,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不過我還有個條件,再給我準備幾壇羅浮春。”

林頡搖搖頭道:“行,就知道瞞不過你。”

二人相視一笑。

……

翌日上午,總寨議事廳外。

陸沉和林溪並肩而行,穿過東邊那條悠長的回廊。

林溪輕聲說道:“我原本想陪你一起參加今天這場商談,但是我爹讓我不要出麵,他說今日幫中前輩齊聚,必須要靠你獨自應對。如果我在場的話,可能會造成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陸沉道:“師姐放心,我能應對。”

林溪莞爾道:“我自然相信你可以,不過幫中一些長輩性情古怪,你要有心理準備。”

“好。”

陸沉應下,前方議事廳映入眼簾,他停下腳步說道:“師姐,留步。”

林溪點了點頭,目送他走向議事廳,眼中浮現一抹柔情。

此刻議事廳內人聲鼎沸,各大堂主、管事、執事坐得滿滿當當,隻空出左首第一把交椅。

當小廝引著陸沉進來的時候,數十道目光立刻射了過來,將陸沉從頭到腳打量個遍,其中不乏審視和戒備之意。

林頡已經提前對眾人說過,今日會有南齊邊軍淮州都督府的使者到來。

七星幫成立於元嘉之變以前,當時齊朝先帝在位,黎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各地民亂頻繁發生,七星幫應運而生。當年那場曠日持久的圍困險些覆滅七星幫,所以這些綠林梟雄對齊國朝廷的觀感很差。

他們在接受燕朝招安這件事上遲疑不決,不代表就會歡迎南齊軍方的使者。

一片肅然之中,陸沉來到堂下站定,麵朝主位上的林頡行禮,不疾不徐地說道:“齊國淮州都督府銳士營都尉陸沉,拜見七星幫林幫主,見過各位江湖前輩。”

經過這一年多的曆練,陸沉的氣質越來越沉穩,即便是當下這種被數十人圍觀的場麵,而且其中包含很多不善的目光,他依然沒有半點慌亂。再加上他修長的身量和逐漸養成的高手風範,站在堂中宛如凜凜鬆柏。

林頡抬手指向左邊那張空著的交椅,淡然道:“陸都尉請坐。”

陸沉道謝落座,隨即便撞上對麵那個中年男人深沉的目光,他知道此人便是風堂堂主蔣厚明,七星幫內部一股勢力的頭領。

林頡環視眾人,緩緩道:“各位兄弟可能不太熟悉這位陸都尉,或許覺得他太過年輕,我便簡單介紹一下。去年南邊的戰事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南齊邊軍接連擊敗燕朝軍隊,連景朝老卒都吃了不少敗仗,這場戰事的幕後謀劃之人便是陸都尉。”

此言一出,堂中陡然一靜。

七星幫這些綠林大豪對景朝老卒的實力非常了解,能夠戰勝那些百戰精銳,足以說明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能力不容小覷,先前一些心懷輕視的人神情鄭重地打量著陸沉。

林頡又道:“燕朝招安綠林幫派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南邊對此事也非常關注。陸都尉,麻煩你對大家說說此行的來意。”

陸沉拱手一禮,麵對眾人心思各異的目光,沉靜地說道:“諸位前輩,在下奉淮州蕭大都督之命而來,是想勸阻七星幫接受燕朝的招安。”

他這句話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讓七星幫一眾高層略微有些驚訝。

其實眾人大多能猜到他的來意,如果七星幫拒絕燕朝的招安,必然可以牽扯對方很大的精力,甚至能影響到北地綠林大部分人的想法。對於南齊邊軍而言,燕朝內部越不穩定便越有利,反之則會承受全部的壓力。

他們隻是沒有想到陸沉會如此直接,沒有任何曲意逢迎的套近乎。

這自然會讓相當一部分人感到不舒服。

林頡看了陸沉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事關七星幫數萬人的命運,我不會一意孤行,大家今天可以暢所欲言。關於陸都尉的提議,你們有何看法皆可直接表明。”

話音方落,便有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陸都尉是吧?某想不明白,七星幫是否接受招安與你們南齊邊軍有什麼關係?或者說,你們有什麼資格對七星幫的事務指手畫腳?幫主以禮待人,不代表你就可以在這裡信口開河。”

陸沉神色淡然,循聲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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