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612【隔岸觀火】(1 / 1)

九錫 上湯豆苗 1618 字 7天前

第614章612【隔岸觀火】

“參見母後。”

李宗本迎上前來,一絲不苟地行禮。

“拜見太後娘娘。”

重臣們在兩旁躬身行禮。

許太後抬眼掃過跪在地上的幼子李宗簡,漠然道:“免禮平身。”

李宗本直起身來,望著婦人臉上無法遮掩的怨怒之色,平靜地說道:“母後若有事相詢,可召臣去慈寧殿,何必親自奔波?”

許太後神情微變,語調愈發陰沉:“哀家怎敢勞動皇帝?”

這對大齊最尊貴的母子從一開始就顯得劍拔弩張。

右相薛南亭等人不由得皺起眉頭。

他們倒是可以理解天子這個態度的由來。

今天這場小範圍的朝議原本和刺駕大案無關,這隻是一場十分尋常、隔三差五就會舉行的商討。

對於一個疆域廣袤的王朝而言,每天都會發生數不清的政務,這裡麵需要中樞處理的也不少,天子不可能每件事都拿到大朝會上商議,那樣做的效率低得令人發指。

實際上朝廷絕大多數政事都是宰相和各部衙主官進行篩選,針對其中較為重要的擬定建議,再交由天子進行審閱。

天子一般會根據議題的內容召集少數重臣入宮備谘,譬如今日主要是針對經界法和京察這兩件大事。

刺駕大案才過去七天,包括李宗本自己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有結果。

陸沉入宮的時間比較巧,剛好兩位宰相都在,李宗本不可能瞞著他們,所以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問題在於陸沉入宮稟報是突發事件,後續薛南亭建議傳召李宗簡更沒人可以提前預料,身在後宮的許太後如何能得知此事?

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許太後其實一直盯著前朝,至少從未放鬆對秋山巷的關注。

截至眼下,她有這個能力,因為在過去十多年裡,因為李端對她的信任,她一直全權管理著後宮,心腹親信著實不少。

雖然李宗本在登基之後,立刻用苑玉吉換掉呂師周,但在短時間內苑玉吉還無法全盤掌握內侍省。

簡而言之,從李宗簡離開秋山巷到進入修仁殿,這個過程中已經有人去慈寧殿報信,所以許太後才來得這麼及時。

這就是李宗本見到許太後,從一開始就隱隱話語帶刺的原因。

相較於他的旁敲側擊,許太後的怒意更加直接。

李宗簡突然被苑玉吉從秋山巷帶來宮裡,她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確認此乃凶兆,因而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

在她看來李宗簡如今是苟延殘喘,勉強保住一條性命,而你李宗本已是九五之尊,先帝葬禮才剛剛結束,難道你就急切到這種程度,非要尋個由頭置他於死地?

一念及此,她的目光愈發冷厲。

李宗本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道:“母後此言讓臣不勝惶恐。若是臣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母後直言訓斥。”

許太後強忍譏諷之念,畢竟她最疼愛的幼子還跪在那裡,見李宗本似乎有低頭的意向,便緩緩道:“哀家身為後宮婦人,自然不敢乾涉外朝政事,隻是聽聞皇帝將李宗簡召入宮中,想起已經一載有餘未曾與他相見。若是皇帝不許他入後宮,恐怕往後再難有相見之日,故而一時情急來到此處。”

她倒沒有一味隱瞞,顯得頗為坦蕩,歸根結底太後之位過於尊貴,而且她還是先帝的正宮皇後,李宗本再不滿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頂多就是往後加快速度將皇宮完全握在手心裡。

這時李宗簡仿佛回過神來,伏首於地顫聲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許太後心中一抖,沒有往那邊看一眼,隻望著李宗本說道:“皇帝,哀家想帶李宗簡回慈寧殿略敘片刻,這樣也不影響你與朝堂諸公商討國事,不能皇帝能否允準?”

這個姿態已經比較低,算是給了李宗本一個台階。

但是年輕的天子目光微冷,垂首道:“母後不知,臣之所以會召他入宮,是因為他涉嫌謀劃皇陵前的刺駕大案。”

許太後神情遽然一變,不敢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幼子。

李宗簡焦急地說道:“母後,兒臣——”

李宗本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頭:“現在你是帶罪之身,朕沒允許你開口說話。”

迎著這位二哥淩厲的目光,李宗簡登時語塞,隻覺渾身發涼。

divclass=contentadv許太後這個時候顧不得心疼幼子,斷然道:“皇帝,哀家知道李宗簡過往劣跡斑斑,但是哀家決不相信他會謀劃刺駕。先帝血脈僅有你們二人,這裡麵一定是有人暗中搗鬼,引誘天家宗室自相殘殺,借此動搖大齊的國本根基。”

李宗本不慌不忙地說道:“此案是由山陽郡公陸沉負責查辦,他已經從三名刺客的口中拿到供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李宗簡。”

許太後冷眼掃向那個年輕臣子,隨即對李宗本說道:“如此大案,皇帝居然隻讓他一人查辦?”

“刑部亦參與其中。”

李宗本此刻已經冷靜下來,然後多加了一句:“母後,當日若非陸卿及時救駕,刺客說不定已經得手,故而臣信得過他,再者他有這個能力,僅僅七天查出端倪便是明證。”

許太後雖然居於深宮,但也知道皇陵刺駕案的詳細,暫且不提她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心情,此刻難免滿心狐疑。

她之所以對李宗簡的無辜深信不疑,是因為前不久李宗簡讓許如清通過後族往慈寧殿送了一條消息。

許太後記得很清楚,李宗簡讓她暫時莫要和李宗本發生衝突,更不要太過關注他在秋山巷的處境。

假如他真有弑君的念頭,怎麼可能會刻意瞞著自己的生母?

這分明是一次不太高明的栽贓嫁禍!

許太後忍著怒意,沉聲道:“所謂證據,很多時候隻是一些人彆有用心的構陷。哀家方才說過,後宮不得乾政是大齊祖製,哀家絕對不會有違皇家祖訓。然則此事分明是有人處心積慮,意圖離間天家宗室之情。皇帝,山陵葬禮猶在眼前,難道你真的要遂那些人的心願,親手殺死自己的弟弟?”

原本已經漸漸緩和的氣氛驟然間再度緊張起來。

尤其是許太後將先帝搬出來,已經明擺著要強行插手此事。

其實這也是她的無奈之舉,畢竟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懂得查案?

就算她真的精於此道,外朝臣子又不是後族子弟,怎會聽從她的驅使?

姑且不論那些證據的真偽,假如皇帝要將罪名扣在李宗簡頭上,外朝那些臣子有的是法子將此案做成鐵案。

若要保住李宗簡的小命,她隻能豁出去擺起太後的架子,以孝道之名迫使李宗本讓步。

想到這兒,許太後冷冷看向肅立一旁的陸沉,眼中的怨毒之色絲毫不做遮掩。

陸沉卻如石佛一般,似乎根本感應不到這位太後娘娘的剜視。

李宗本忽地輕歎一聲,問道:“不知母後需要臣如何做?”

許太後不假思索地說道:“哀家不知,全憑皇帝拿定主意。隻不過在哀家看來,刺駕大案定是有人在暗處攪動風雲,皇帝隻讓山陽郡公一人查辦似有不妥。雖說他既忠心又有能力,但是一人之力難免不逮,再者也可能會偏聽偏信。”

李宗本肅然道:“母後,臣方才已經說過,此案雖是陸卿負責,但並非由他一人經手,刑部各官員皆有參與。母後若不信,臣現在便可召刑部尚書高煥入宮,當麵問清此事。”

許太後壓製住心中的煩悶,緩緩道:“說到底,你還是不信哀家的判斷?”

“臣不敢。”

李宗本微微垂首,繼而抬起頭來,平視著許太後的雙眼,正色道:“臣知道母後心中不忍,但是人活於世便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李宗簡既然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就必須付出代價,因為朝廷法度不容踐踏。若不然,臣不知道該如何對大齊臣民交待。”

其實當許太後出現在修仁殿,很多事情便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如果許太後能夠暫時忍耐,私下裡找李宗本商議,或許李宗簡還有活命的機會,畢竟李宗本先前沒想過一定要取他的性命。

然而許太後徑直闖入修仁殿,當著諸多重臣的麵要李宗本低頭,他如何能輕易鬆口?

李宗簡眼下是死是活,說實話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但如果連刺駕弑君都拿不下他,將來許太後豈不是會變本加厲?

當初許太後強逼著他允許李宗簡參加山陵葬禮,李宗本心裡就已經有了一根刺,今日種種則是讓這根刺愈發深入血肉。

有些事如果讓步,往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李宗本深諳此理,所以他不可能在這個場合低頭。

許太後麵上泛起幾分決然,雙手緊緊攥著,指甲刺得手心生疼,她卻沒有半點反應。

望著麵前這位一步不退的年輕天子,她輕吸一口氣,寒聲道:“既然如此,皇帝不如讓哀家與他一並——”

“啟稟太後,老臣有話說!”

一道蒼老的聲音遽然響起,硬生生打斷許太後尚未出口的決絕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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