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893【一鳴驚人】(1 / 1)

九錫 上湯豆苗 1602 字 7天前

年關將近,沉浸在熱鬨氣氛中的廣陵百姓再度見證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男方是他們引以為傲的淮安郡王陸沉,女方則是沙州之主洛耀宗的掌上明珠洛九九。

這是洛耀宗第一次踏足淮州地界,他親率八百勇士將洛九九送到廣陵,還帶著二十餘輛大車,上麵裝著洛九九的嫁妝,其中有不少沙州當地的各色特產。

十二月初九,廣陵城內幾近萬人空巷。

這是一場彆開生麵的婚禮,既有齊人傳統的儀程,又有來自沙州的新奇風俗,再加上江南朝廷從寧太後到滿朝文武權貴送來的賀禮,讓滿城百姓大開眼界。

陸通無比豪爽地連擺三天流水席,無論賓客身份高低貴賤,隻要誠心實意地前來恭賀,不僅能痛痛快快地大快朵頤,臨走時還能帶走一份陸家精心準備的謝禮,此舉更是贏得父老鄉親交口稱讚。

十二月十五,洛耀宗帶著沙州一行人啟程返回,陸沉和洛九九親自送到衡江北岸的渡口。

至此,這樁婚事臻於完滿。

王府後宅,花廳之中,一派和諧溫馨的氛圍。

裡間暖閣的榻上,虎頭虎腦的陸九思蹣跚學步,隻比他小十多天的陸辛夷則坐在角落裡,抱著一個布娃娃玩得有滋有味。

宋佩和顧婉兒在旁邊看著,免得陸大少爺一不小心跌下去,亦或是去搶陸辛夷的布娃娃。

臨窗案前,身穿妝花緞織錦衣的王初瓏提筆揮毫,很快便寫好一封將要送去江南京城的密信。

她清韻天然的眉眼間泛起一抹沉吟之色,又拿起一本卷宗細細查看,兩個幼兒的笑鬨聲似乎並不能吵到她的思緒。

繞過紫檀嵌寶屏風,便見林溪和洛九九坐在桌前。

林溪輕聲細語講述著江湖風雨,洛九九聽得全神貫注。

雖說洛九九性情爽朗不拘小節,然而真正嫁入這座王府的時候,她心裡依舊會有很多惶恐。

她相信陸沉的秉性和品格,但她同樣知道他身邊的紅顏都不簡單,哪怕隻是妾室的宋佩和顧婉兒,前者是陸沉從小就熟悉的貼身丫鬟,後者曾是名動京城的花魁,更不必說林、王、厲三位王妃,無論家世還是才情都令人豔羨。

這讓她如何不忐忑?

不過當她真正成為陸家的一份子,她才發現這座王府裡的氛圍輕鬆又和諧,既沒有她極其抗拒的勾心鬥角,也沒有權貴府邸的尊卑森嚴。

便如此時此刻,林溪並未刻意擺出正妃的架子,待她如同自家妹妹一般。

洛九九聽著那些極富傳奇色彩的草莽故事,不禁心生向往,同時對林溪愈發敬佩,兩人的關係不知不覺親近起來。

在兩人右手邊的偏房裡,陸沉和厲冰雪正在對弈。

單論棋藝,陸沉要遠遠勝過厲冰雪,畢竟這是他前世不多的愛好之一,先前連李道彥都很難在他手中占得便宜。隻不過從棋盤上的局勢來看,黑白兩方殺得難分難解,尤其是左下角犬牙交錯互相糾纏,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被對方屠龍。

厲冰雪看著丈夫舉棋不定的模樣,忍不住莞爾一笑。

陸沉終於落子,這步棋不過不失,依舊維持著平分秋色的格局,然後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也就是我棋藝平平,要是換做王姐姐在這裡,夫君這會恐怕已經一敗塗地了。”

厲冰雪眨了眨眼,繼而道:“你之前說過,該做的準備都做了,這幾天要好好放鬆心情,這會又在為何事魂不守舍?”

“倒也談不上魂不守舍。”

陸沉笑了笑,輕聲道:“隻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厲冰雪抬起左臂撐著下巴,微笑道:“說來聽聽,或許我們能幫你參詳一二。”

“我越來越看不懂景帝和慶聿恭這對君臣。”

陸沉輕歎一聲,幽幽道:“這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看不懂?哪方麵看不懂?”

“就拿這場正在醞釀中的國戰來說,迄今為止兩邊的準備看起來都合乎情理。景國大軍已經逐步南下,據織經司回報無數糧草輜重在運往河洛北麵的幾處重鎮,由此可知景帝這次的決心極其堅定。我朝當然也沒有閒著,邊境防線不斷加固,朝廷已經做好勒緊褲腰帶的準備,江南囤積的糧草軍械正源源不斷地北上,戶部正在利用經界法積蓄更多的財賦充作軍餉。”

厲冰雪聽完這番話,略顯不解地問道:“這有何不妥?”

陸沉緩緩道:“在我看來,這場國戰原本不該爆發。”

“何出此言?”

“按照嶽丈和蕭叔的分析,景帝在軍事上的才華絲毫不弱於慶聿恭,那麼他就應該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戰爭從來不是單方麵的一廂情願。他因為身體的原因想要畢其功於一役,憑什麼斷定我會接招?”

陸沉微微挑眉,直白地說道:“我知道景軍的潛力一直沒有得到充分的挖掘,他們隻要能恢複到巔峰戰力的六成水準,再加上他們在兵力上的絕對優勢,我軍便會麵臨極大的壓力。但是如今我們擁有足夠的戰略縱深,最壞的結果就是被對方占據定州和靖州,景軍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做到這一點。簡而言之,我可以一直拖下去,拖到景帝駕崩為止。”

厲冰雪眉尖微蹙,點頭道:“我明白了,景帝這般孤注一擲以國運為代價,確實不太符合他以前表現出來的雄才大略。”

“我想不通的地方就是這裡,實際上從景帝迫不及待地討伐代國開始,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陸沉忽地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厲冰雪身後。

厲冰雪扭頭望去,連忙起身笑道:“姐姐妹妹們,請坐。”

聽到她口中的稱謂,陸沉不禁老臉一紅。

林溪帶著王初瓏和洛九九在熏籠邊相繼落座,幾名大丫鬟奉上香茗。

林溪麵帶微笑望著陸沉問道:“夫君和厲妹妹在聊什麼?”

陸沉便將前麵的話題簡略複述一遍,然後繼續說道:“從常理而論,像景帝這樣極有自製力的帝王,在明知壽數不多的前提下,他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穩定內部局勢,幫後繼之君鋪平道路,保證皇權能夠順利平穩交接,而非指望通過一場國戰底定大局。”

厲冰雪接過話頭道:“夫君說的沒錯,關鍵在於景帝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此行險確實有些蹊蹺。”

陸沉調整了一下坐姿,對眾女說道:“就像我剛才所言,大齊邊軍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孱弱之師,再不濟我們可以堅定地采取守勢,儘一切所能拖下去,景帝還能堅持多久?等他一死,景軍還能維持現在的軍心士氣?”

林溪沉吟道:“或許他是想一箭雙雕,本意不是想要一蹴而就擊潰大齊的邊防,而是利用這場國戰消耗我軍的實力,同時儘可能削弱那些手握重兵的景廉貴族。哪怕他最後死在戰場上,隻要能讓大齊邊軍和那些景廉貴族掌握的兵馬拚個兩敗俱傷,他的兒子也許就能更輕鬆地掌握大局。”

“這未嘗不是一種可能。”

陸沉點了點頭,隨即帶著幾分憂慮說道:“先前那些是我對景帝的疑惑,如果他的意圖真如師姐所言,那我更不理解以慶聿恭為首的景廉貴族們,居然還能沉得住氣,幾乎沒有任何反抗。”

王初瓏凝望著陸沉的雙眼,柔聲道:“夫君是想說,慶聿恭明知這是景帝的布局,依舊毫無怨言地走進去,不太符合他的軍神之名?”

“倘若慶聿恭真是愚忠之人,景帝就不會千方百計地壓製他。”

陸沉自嘲一笑,繼而道:“按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景帝若能創造奇跡取得最終的勝利,他在景國內部的威望會達到一個無以複加的高度,屆時他要收拾這些大貴族易如反掌。但是戰事不利的話,景帝同樣不會放過這些人,尤其是手握夏山軍的慶聿恭,景帝一定會在死前拉慶聿恭陪葬。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慶聿恭似乎都已經陷入死局,偏偏他還這麼泰然處之,因此我心中頗為不解。”

屋內登時陷入安靜之中。

洛九九滿心驚訝,她沒有想到家中的氛圍如此平和,陸沉不說沒有王爺的架子,反倒願意和她們一起坐而論道商議大事,在如今這個世道裡,這樣的尊重和信任真的很少見。

便在這時,陸沉望著她問道:“九九,假如你是慶聿恭,這個時候你會怎麼做?”

“啊?”

洛九九下意識地縮了縮,然後她看見的是一張張溫和親切的麵龐,林溪臉上還有一抹鼓勵的微笑,於是她鼓起勇氣說道:“如果我是慶聿恭,當然要在明麵上順著皇帝,免得皇帝突然發瘋,然後暗中積蓄力量,趁皇帝在前線的時候想辦法奪了他的老巢。”

眾人儘皆愣住。

陸沉忽地笑了起來,林溪則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髻,王初瓏和厲冰雪滿麵讚賞之意。

“呃……我胡說的,你們彆當真。”

雖然能夠感覺到眾人的善意,洛九九仍然有些心虛。

陸沉和王初瓏對視一眼,感慨道:“或許這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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