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919【無風而動】(1 / 1)

九錫 上湯豆苗 1653 字 7天前

景國大都,秋高氣爽。

北地莊園不同於江南精巧雅致,另有一種疏闊大氣的氛圍。

置身於這等莊園之內,蒼人部落的大頭人阿六敦不禁滿是好奇。

慶聿懷瑾打量著他的神態,微笑道:“大頭人,你若是喜歡這處園子,我便送給你。”

阿六敦搓了搓滿是老繭的雙手,笑道:“殿下好意,我不敢拒絕,但是這園子哪裡輪得到我這種人來住?不如換成銀子,我好多買點糧食、美酒和和鐵器帶回去。”

他一副市儈粗魯形象,壓根不像一個大部落的頭人,表麵上看起來甚至都比不上他那個兒子訛論。

慶聿懷瑾自然不會輕視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蒼人部落曆史悠久,雖然因為生活在苦寒之地無法壯大,卻也因此錘煉出極其強健的體魄,以及嗜血擅殺的性情。

在阿六敦成年之前,蒼人部落又分為四部,彼此間互相不服,常有血腥廝殺發生,故而景國太祖皇帝才能利用他們內部的矛盾,迫使蒼人出兵為景國效力。

這些蒼人在戰場上無比勇猛,甚至比景廉人更加殘忍,而他們的要求不高,隻要能酒足飯飽和女人相伴就願意拚命。

直到阿六敦出現。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男人在短短六年裡整合蒼人四部,以極其霸道的手段收服所有族人。

他手上沾滿族人的血,怎麼洗都洗不乾淨,又怎會是一個鑽進錢眼裡的市儈之徒?

慶聿懷瑾大氣地說道:“這還不簡單?你乾脆也彆拿銀子了,我讓人準備好你要的東西送去東北邊疆,到時候你讓人過來接收就行。”

阿六敦雙眼放光,討好地笑道:“殿下爽快,不知我的族人能收到多少貨物?”

這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貨。

慶聿懷瑾悠然道:“三十車糧食,一百壇美酒,五百件鐵器。”

阿六敦登時喜不自勝。

慶聿懷瑾又道:“這隻是第一批,後續還有三批。”

這一次阿六敦臉上的笑容反而退去,他望著慶聿懷瑾鎮定的麵龐,感慨道:“殿下真是一個能乾大事的人,我就知道沒有選錯,將來還請殿下多多照顧我們蒼人。殿下或許不是很了解,我們蒼人實在過得太苦了,上百年都窩在那個能凍死人的鳥地方。”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不會反悔,你我認識也有一些年頭了,應該知道我曆來說話算話。”

慶聿懷瑾唇角微微勾起,語氣中帶了幾分銳利之意:“大頭人不會讓我失望吧?”

阿六敦連忙道:“自然不會,殿下願意幫我們蒼人一把,我又怎麼會不出力呢?隻是……殿下,這件事風險這麼大,那些糧食鐵器不算什麼,單單一個慶化地區恐怕還不夠。”

慶聿懷瑾忽地微笑起來。

她不怕對方開這個口,貪婪的人才會敢於冒險,於是好整以暇地問道:“你們還想要什麼?”

阿六敦稍稍遲疑,盯著麵前這位姿容絕色的年輕郡主。

慶聿懷瑾與之對視,眸中漸漸泛起一抹冷色。

阿六敦收回視線,搓手笑道:“將來要是殿下能把慶化西南邊那塊草場也給我們,蒼人便願意為殿下效死。”

“可以。”

既然對方懸崖勒馬,沒有說出那個愚蠢可笑的條件,慶聿懷瑾自然不會橫生枝節,她知道什麼叫大局為重。

阿六敦離開後,慶聿懷瑾依舊獨坐庭院之中,不多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她視線中,恭敬地說道:“殿下,阿六敦已經上了我們安排好的馬車,會用最快的速度將他送回去。”

慶聿懷瑾道:“路上小心些。”

“殿下放心。”

男子微微垂首,冷聲道:“這個老東西真是該死,居然敢有這樣的念頭。”

慶聿懷瑾蹙眉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男子心中一凜,連忙請罪。

慶聿懷瑾沒有繼續苛責,淡淡道:“城裡這幾天有沒有動靜?”

“回殿下,一切如常。”

“小心盯著,尤其是田玨的那幾個心腹。”

“是。”

“南邊來的人再晾一晾,後天帶來見我。”

“是。”

男子見她沒有其他吩咐,愈發恭敬地說道:“屬下告退。”

慶聿懷瑾抬眼望著蔚藍的天空,神情略顯複雜。

她知道這個名叫仆散略的屬下眼中藏著怎樣的情緒,也知道他偶爾會控製不住觀察她,即便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慶聿懷瑾卻也知道他的心思。

實際上這些年她身邊近乎一直環繞著這樣的目光。

一部分人是衝著她的身世,更多是衝著她這張美麗的麵龐。

她早已習慣,卻也難免會想起某些往事,想起那個眼神無比平和冷靜的家夥。

這讓她心情不太好。

於是兩天後會麵開始的時候,慶聿懷瑾的語氣便顯得很冷硬:“我的事與他何乾?”

坐在她對麵的男人身材標準,渾身上下流露著文人儒雅氣質,自稱是北地行商蔣雲。

這自然是一個方便行走的假身份,他其實是陸家秘衛的頭領之一江晟。

麵對這位看起來很不好打交道的景國郡主,江晟平靜地說道:“殿下難道不知道慶聿氏如今的處境?”

慶聿懷瑾冷哼一聲道:“那我倒要聽聽。”

江晟不疾不徐地說道:“想必殿下已經收到南邊的戰報,我家王爺於太康城外陣斬三萬景軍,梟首兀顏術及以下十餘名將官。”

“又如何?”

慶聿懷瑾撥動著碗蓋,淡然道:“陸沉雖然能贏一時,但也僅此而已,不能改變這場大戰的結局。無論過程如何曲折,最終一定是我朝取得勝利。”

江晟在來之前得到陸沉的麵授機宜,對這位年輕郡主的反應早有準備,於是更進一步說道:“就算你們在戰場上贏了,攜大勝之威回來的景帝會放過你們這些大姓?屆時他振臂一呼應者如雲,你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要麼乖乖交出軍權成為砧板上的魚肉,要麼鋌而走險全族死光。郡主殿下,與其等到那個時候垂死掙紮,何不趁現在皇族孱弱逆轉大局?”

慶聿懷瑾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說道:“看來陸沉教了你不少東西。”

江晟繼續說道:“我家王爺是在為殿下著想。景軍若是敗了,你們的皇帝更不可能容許令尊活著回到大都,因為那樣他無法掌控局勢,會被朝野上下的怒火反噬,必然要讓各部的頭人以及精銳大軍死在戰場上。總而言之,無論此戰最終結果如何,慶聿氏都難逃覆滅的結局,相信殿下能夠看穿這一點。”

慶聿懷瑾哂笑道:“看不出來,陸沉對我們慶聿氏竟然如此關心。”

“因為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江晟知道這個年輕郡主的心防很深,於是坦然道:“我家王爺想在戰場上擊敗你們的皇帝,殿下則要為慶聿氏謀一條出路。當然,就算殿下最後什麼都不做,我家王爺也會取得戰爭的勝利,隻是等到那個時候,殿下應該沒有再出手的機會,因為你們的皇帝必然提前做了安排。”

慶聿懷瑾微微挑眉:“你可知道我的父兄族人都在戰場上?”

江晟點頭道:“知道,隻要殿下掌控大都,令尊難道無法保全自己?殿下應該清楚,如今令尊已經重掌軍權,至少有自保的能力。等到殿下得手,我家王爺擊敗你們的皇帝,令尊則率偏師撤回,這不是兩全其美的結局?”

“聽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有些心動。”

慶聿懷瑾雖然這般說,臉上卻無激動的神色,隻有淺淡的笑意。

江晟亦笑道:“為了助殿下一臂之力,我家王爺暗中調了一部分高手北上,隻要殿下決定動手,我們自會儘微薄之力。慶聿氏隱藏在水麵下的力量肯定不少,但是難免會被那個主奏司盯著,而我們這些人還未暴露蹤跡,自然能增加殿下得手的可能性。”

慶聿懷瑾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再出言諷刺。

江晟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放在石桌上,道:“這是我家王爺給殿下的信。殿下若無其他吩咐,我便告辭了,靜待殿下的回複。”

“等等。”

慶聿懷瑾抬眼望著已經站起來的男人,饒有興致地問道:“你不怕我下令讓人殺了你?”

江晟微笑道:“有這種可能,不過就算殿下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你國皇帝的決心。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能威脅到阿裡合氏的地位,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徹底清除慶聿氏的力量,哪怕你是他最疼愛的郡主。”

慶聿懷瑾雙眼微眯。

江晟拱手一禮,從容離去。

良久過後,慶聿懷瑾終於打開那個信封。

信紙上其實隻有短短幾句話。

慶聿懷瑾看著那個熟悉的字跡,思緒不由得飄向幾年前,那段回憶悄然浮現。

她發現曾經的記憶居然很清晰,原來自己一直沒有遺忘。

隻是……

她望著信紙上的字跡,麵上漸漸泛起一抹笑意,又化作幾分惱怒。

“大景女帝?”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想讓我給你賣命?”

“真是白日做夢。”

“哼。”

她拿著那張信紙起身走到內間,猶豫片刻之後,終究沒有像以前那樣燒掉信紙,而是打開一個暗格放了進去。

起身之時,她眼中再無半分旖旎之色。

唯有一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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