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開回了大帥府,許白已經昏昏的失去了意識。
馮言彰難得溫柔的把他放到床上,摸了摸臉和手,發現似乎冰涼的超乎尋常。
此時已經是初春,戲子穿的也不算薄,再怎樣也不該像從冰窖裡頭出來一樣沒有絲毫溫度。
馮大帥驚覺是把人嚇到了,原本柔嫩的手心裡一片血肉模糊,指甲縫裡還有細碎的皮肉碎屑,那是許白自己抓出來的。
“大帥,他身體——”醫生本來想歎氣,但又沒敢,硬生生把那口氣又咽回去,“他身體不好,體溫偏低,現在心跳也不規律,如果有時間還是去做次全麵檢查。”
因為馮言彰從前不常在北淮,再加上他們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雖然找了個醫生過來,卻並沒有置辦什麼醫療器械,最貴重的也隻有一台叫什麼製氧機的,說是能救人命的東西。
“再加上給他用的那些藥……”
馮言彰看看許白慘然的小臉和皺緊的眉頭,“今天被嚇到了,這個對心跳會不會有影響?”
“是會有的。”但醫生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馮言彰顯然是在給自己找理由,他伸手摸了一下許白的手,突然開口,“之前說的……如果你儘全力的話,還能保他活多久?”
醫生思索一會兒,“最多……一年半載,可如果是那些西洋的專家恐怕能更久。”
“行。”馮言彰把戲子撒了藥粉,裹了紗布的手放進薄被裡,沒接醫生後半句話,“你儘力吧。”
左右也活不了多長時間,馮言彰刻意去忽略他自己心中升起的期待和苦澀,堂堂大帥還能養不起他了?
馮大帥擺手,叫醫生出去。
“咳……”
許白皺起眉頭,他其實是昏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渾身比之前更僵更冷,胸口壓了塊石頭一樣悶,忍不住發出聲咳嗽。
“……水。”喉嚨也乾,他閉著眼睛,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等慢慢喝下去半碗,許白才有力氣睜開眼睛,可這一睜眼,就看見居然是馮言彰親自拿著杯子,自己甚至還半倚靠在他身上,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的喝。
“大,咳,咳咳……”
一看是馮言彰,登時就清醒了,也忘了嘴裡含著水,又把自己狠狠嗆了一下,狼狽的咳嗽起來。
“小心點。”
馮言彰天生說話生硬,同樣的話要是叫方嘉許來說就是柔情似水,馮大帥說出來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動手給對方一拳,所以並沒起到應有的關心效果,隻是叫人瑟縮的點點頭。
“你小時候。”馮言彰掂量了下說辭,“有沒有得什麼病?”
許白愣了一下,以為是馮言彰怕他不乾淨,連忙否認,“沒有。”
“嗯。”
馮言彰察覺到兩個人之間並不太協調的氛圍,想起醫生臨離開之前說‘很多病症都與情緒有關’,於是硬邦邦的寬慰,“方嘉許的事情就過去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但怎麼可能過去呢?
許白發現自己掐不到掌心,因為兩隻手都被紗布厚厚的纏上了,拿出來一看有點兒滑稽,他往一邊扯扯嘴角,儘全力的開了句玩笑,“大帥,包成這樣,我還怎麼唱戲呀?”
聲音又軟又柔,簡直是撒嬌。
馮言彰聽在耳朵裡,看那兩隻手包的像螃蟹爪子,順口說,“過幾日好了就拆了。包的像螃蟹爪,你吃過螃蟹沒?”
戲子當然沒吃過螃蟹,他隻聽過,聽有人背地裡罵王平,前頭接了很多汙言穢語,最後說,“簡直是橫著走的螃蟹!”許白就認定螃蟹不是什麼好貨了。
“等手好了帶你去吃螃蟹。”
馮大帥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今天說就得今天做,突然想起來有傷不適合吃,而戲子身體太差,所以轉了個彎。
【馮言彰好感度:60】
他絲毫沒意識到他已經開始照顧許白,這種照顧並不是對小貓小狗兒的,而是丈夫對太太的,會顧及感受的那種照顧。
戲子“嗯”了一聲,馮言彰就沒什麼話說了。
“今兒下午唱不了,勞煩大帥給貼個條子。”許白又說,他總是惦記著戲和戲迷。
小春是和他一起去了廣興堂的,隻不過馮言彰來了之後她就主動的退出去,再後來馮言彰給了王平一槍,他們急匆匆的就走了,完全沒顧上小春。
馮言彰點頭,又陪了許白一會兒,離開了。
許白不知道小春在哪兒,也不願意出門,乾脆把自己縮進被子裡。
雲笙的身體較之前弱了不少,六兒悄悄開了一點痛覺屏蔽,許白才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等醒過來的時候天又黑了。
女傭人正輕手輕腳的忙活,她得了小春的吩咐,叫天擦黑一定要急的給許白房間留盞燈,因此他這次醒過來先看到了暖人的燈光。
“小春?”
“小春去熱飯啦。”她聲音不高,和和氣氣的,“您可算醒了,待會吃完飯再睡,還得吃藥片呢。”
得知小春已經回來,許白心裡安定不少,自己撐著坐起來,朝她笑笑,道了聲謝。
“哎呦,您彆客氣啦。”女傭人來的第一天就覺得這位溫和有禮,跟街上傳的根本不一樣,伺候起來也不吃力,十分慶幸自己能被安排到這裡。
雖然說中年女人看著和善,但畢竟是馮言彰找的人,許白的神經始終緊繃著,直到小春過來,叫女人出去,他才放鬆下來。
“笙哥兒!”小春確定沒人才湊過來,“班主……你彆往心裡去!”
許白“啪嗒啪嗒”又掉了眼淚,“我知道——可我沒想到的是,他,他能那麼喜怒無常……”
“彆哭。”小春聲音更低,“你相信我,我想辦法帶你逃出去!”
“小春。”許白顯得有些迷茫,“你說什麼?出去?”
“對。”小春掐緊手心,“笙哥兒,等時機到了咱們就一起逃出去!天大地大的,總有我們容身的地方。”
許白心臟下沉、咚咚急跳,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小春的意思,他嘴唇發抖,裹著紗布的手勉強握在了小春胳膊上,“不,不行,我們……這可是大帥府,我們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小春沒回答。
“吃飯吧,笙哥兒,先把身體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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