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澤銘能夠察覺到許白開始變得日漸沉默。
本來就吃不下去幾口的飯變得更加難以下咽。
可這已經是末世當中的珍饈美味了,隨著末世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各種蔬菜和動物都開始變異,變得不再適合人類食用。
多虧了小趙,現在基地勉強能吃到些蔬菜,但這些在青年口中都味同嚼蠟。
從那天開始,兩個人之間好像又重新築起了厚厚的牆壁,不管高澤銘怎樣去哄,許白都是無動於衷又頹然的樣子。
許白:【時間太長了,幫我個忙,讓宋星來送個飯吧。】
上榜得來的獎勵積分剛好能買一次“劇情推手”,六兒買完用上,看著界麵上不斷靠近的綠點,告訴躺在床上的許白:【宋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高澤銘哄著青年吃完藥,見他總是垂著眼以為是困了,就又將人扶上床,叫許白睡一會兒。
醫生跟他強調來著,說是一定要讓人多休息,趁著……還能睡著的時候。
高澤銘眼睛裡閃爍著痛苦,“睡吧小尋,我守著你。”
他根本無法入眠,也沒有困意,胃部的疼痛好像已經被藥片壓了下去,但頭部卻仿佛有人用把重錘在不斷的用力捶打。
有什麼東西被自己遺忘了。
兩個聲音不停的來回撕扯,一個說:想起來,想起來,高澤銘有問題,他不對勁……
另外一個說:你要相信他,從前他對你那麼好,難道全都是假的嗎?
許白閉著眼,房門突然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高澤銘以為他睡了,站起來去開門。
外麵是宋星,他手裡拎著飯盒,裡頭裝的是高澤銘叫他拿給食堂做的一點肉,非常少,也極其珍貴。
“老大,我能不能去看看……”
許白撐著身體,悄悄的從房間門那裡瞧清楚了兩個人。
高澤銘是在跟一個麵容清秀的男孩兒說話,男孩遞過來什麼東西,高澤銘接了,又聊了一會,才依依不舍的告彆。
男孩朝高澤銘擺手,臉上的神色十分哀傷。
果然——所以是自己猜對了。
高澤銘拎著東西進房間的時候正好對上青年,“你怎麼下床了?快回去歇著,你身體不好——”
青年抬起眼,琥珀色眼珠水氣繚繞,“澤銘,我都看到了,你有彆人了是不是?”
高澤銘一愣,他不知道青年看到了多少,心裡更慌的是基地裡根本就不像他們所在城市的建築,但這種猶豫被許白當做了被戳穿之後的慌亂。
“你……”許白全身都開始發抖,他咬破了嘴唇和舌尖,此時滿嘴都是血腥氣才勉強能裝作鎮定,“我們……分手吧。”
高澤銘伸出來扶他的手停在原地。
青年一眨眼就是一道淚痕,“我都看到了,我會成全你。”
他不受控製的咳嗽兩聲,伸手扶住牆往後退,又說了一遍,“……分手吧。”
原來……
高澤銘捂住心口,原來被誤解的時候會這麼痛,被人放棄的時候會這麼痛。
自己都會痛成這樣,那小尋,小尋是怎樣強撐著堅持下來的呢?
“小尋……”
青年又向後退了一步。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小尋,我愛你啊。”
青年眼眶通紅,聲音哆嗦,“……我都看到了……親眼看到的,還能有假嗎!”
是啊,親眼看到的,親身經曆的,怎麼會有假呢?
之前自己也是這樣去想小尋的。
現在終於報應到了自己身上,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高澤銘寧願青年對他又打又罵,哪怕用刀來捅他都不要緊,唯獨不應該這樣,不應該用失望的眼神看他。
“小尋。”高澤銘什麼都顧不上了,他手掌伸過來,“小尋彆哭,你彆哭,我怎麼可能會跟你分手,你誤會了,他是來送東西的,隻是送東西——”
“彆騙我了。”青年小聲的打斷他,“本來每個人就都有選擇的權利的,是我……我拖累你的。我真的特彆特彆愛你,但是,但是你不能……”他嘟囔著,“你怎麼想我都不要急,你誤會我也可以,但你不能讓我看到你跟彆的男孩兒……”
許白:【戀愛腦發作,哎,就算不是末世,安尋跟高澤銘也走不到最後。】
六兒:【這不是我們擔心的範疇。】
可真是突如其來的冷漠,許白哀歎一聲,自己摸摸光環。
高澤銘說:我愛你啊。
這就是他口中的愛嗎?止痛藥仿佛瞬間就失去效果,青年腳下綿軟,指尖又冷又疼,手臂再也支撐不住牆麵,猛的彎折,身體往後摔。
高澤銘將他摟進懷裡。
這些天他經常抱他,於是就能清楚的感覺到青年在一點一點虛弱,越來越單薄,本來就輕的體重也在持續的往下掉。
“小尋。”
高澤銘不知道怎麼辦了,長久以來,他都是依靠著“男友水性楊花害死自己,所以自己一定要堅持活著報複他”這個理由堅持下來。
保持清醒,練習走路,獵殺同類,提升能力……
現在這一切都變成了笑話。
許白知道哪裡不對了,他發現了最關鍵的問題。
所以儘管眼前都是晃動的色塊,他仍然努力的用剩下的力氣去推搡高澤銘。
力氣太小了,他努力好一會,高澤銘才從自己思緒當中掙紮出來,感受到青年在自己懷中的動作。
“滾開……滾開……”
要很仔細很仔細的去聽,才能聽到青年說的是,“不,不可能……你不是澤銘,不是……還給我,把澤銘還給我……”
怎麼會不是呢?
高澤銘手掌貼在人臉上,剛想開口解釋,卻發現許白現在耳朵貼著的位置,正是自己已經完全停跳的心臟。
他僵住了。
“澤銘是……我的,大火爐……你是什麼,東西……”
連心跳和體溫都沒有的怪物,怎麼可能會是澤銘?
從前不屑一顧的那句話在今天突然就正中眉心,將他整個人都釘死在原地。
“……救命……放開……”
高澤銘瞪著眼睛,變成喪屍之後,他似乎也喪失了愛人的能力,從前那些從容和冷靜都變成了暴戾偏激,然後,將所有傷害都毫不猶豫的施加在最愛自己的人身上。
許白唇角又溢出血來。
隨著壓抑不住的咳嗽,血越出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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