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總是在睡,也總是在睡一覺之後發現自己到了不同的地方。
這次眼睛一睜,發現自己好像不在醫院。
乾澀的眼珠努力轉轉,遲鈍的覺得這裡有些熟悉。
“醒了?”
男人站在窗戶旁,灑進來的陽光把他的臉分割了一半在窗簾的陰影裡。
光很強,許白看不清楚,眉頭稍微蹙起來,又努力抬頭。
男人往前走了兩步,英俊的臉完全暴露在小少爺麵前,是一張他經常在電視屏幕上看到的、熟悉的臉。
“……”瞳孔收縮,林行勉很滿意的看到那雙眼尾上翹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驚愕神色。
對嘛,在外頭打拚這兩年,林行勉學會了一個道理:想要成事兒,就得叫彆人怕自己。
林行勉越來越近,最終站定在床前,小少爺想起來了,這就是佳州的房子,隻不過現在被布置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從前破舊的樣子。
麵罩已經被摘下來,鼻氧管也沒給帶,剛醒過來看見林行勉光顧著驚恐,現在想開口就驟然覺得呼吸困難,胸腔劇烈起伏。
“林行勉——”
“是我。”他笑笑,俯下身跟小少爺臉貼臉,“小澄,你看這房子,是不是跟從前天差地彆?”
許白要被嚇死了,膽子不大的男孩麵對隋遠全靠一口氣,現在林行勉又是一副纏纏綿綿的奇怪做派,麵對他,能做的就隻有一聲不吭。
“那裡。”林行勉伸手指了指某個角落,那裡現在已經擺上了價格不菲的真皮沙發,“從前有蜘蛛網,還記得嗎?因為它,你一邊尖叫一邊往我身上跳。”
林行勉在笑,但眼睛裡又很冷,整體給人的割裂感比隋遠還強。
這一句話被分成好幾段,等說完後就發現小少爺臉色青白,很痛苦的蜷縮成一團,手指按在胸口。
林行勉看看他的樣子,歎口氣,又摸著後背上那條骨頭把他抻平,捏著臉渡過去幾口氣。
林行勉知道許白是急性白血病,要是不治,恐怕就隻有幾個月好活。
但他還是叫醫生把連在許白身上的管子全去了。
死就死唄,他盯著正在倒氣的許白,跟自己說:一開始的時候就是想叫他死的,現在深知沒辦法殺他。
乾脆叫他自己病死好了。
【林行勉好感度:70】
林行勉也問過,本來急性存活率就不高,預後又差,嬌氣的小少爺肯定受不了排異的痛苦,算了吧。
呼吸過度之後的嗓子刀割一樣疼,“……你想乾什麼?”
眼睛裡殘留的痛苦還沒完全褪下去,林行勉聽著他沙啞的嗓音。
小少爺出乎意料的還算冷靜。
林行勉說:“跟我講講,這兩年你都做什麼去了?怎麼想的,敢用床單接成繩索就往下跳?”
許白破罐子破摔,乾脆也不藏著掖著,甚至還談起條件。
小少爺飛快的想通了,反正他又不需要從林行勉這裡獲取東西,何必低聲下氣的示弱。
“林行勉,我得了什麼病?”
他的目光落到卷起袖子的胳膊上埋著的留置針,還有皮膚上大片的淤青血點上。
留置針是唯一一個醫生說什麼也不肯摘的。
“最後可以輸鎮靜和止痛,你不能連最後的關懷都不給病人呐!”醫生義憤填膺。
“貧血。”林行勉答,“這兩年躲躲藏藏的後悔嗎?”
倆人相處的還算和諧,像朋友一樣你來我往的聊天。
“去演戲。”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語調總會格外柔和,氣息不足又啞,就顯得更加溫柔了。
林行勉眉頭下壓,他想了想跟小少爺相處的這些年,他們倆平心靜氣說話的時間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小少爺單方麵的大吵大鬨甚至上手撕打,自己裝作鎮定的迎合。
這樣的人,誰也沒辦法忍受,林行勉一直在當小少爺的跟班、傭人,小少爺似乎也沒把他當做平等的人去看。
現在小少爺落魄,而自己有錢又有名聲,心裡有了隱秘的爽快,更樂意用上位者的姿態去同他說話。
但許白也就見到他的時候驚愕了一下,後麵仿佛就又無所謂了。
明明知道隋遠是隋少爺之後害怕的都哭了,現在麵對自己卻風輕雲淡的。
“沒有躲躲藏藏。”已經累了,眼睛眨兩下睫毛就蓋下來,“都是我自己選的。”
不知道隋遠怎麼樣了,不過以林行勉的能力,應該奈何不了隋家吧?
許白想:隻要隋遠沒事,那爸爸媽媽肯定就不會出問題,這樣就很好。
林行勉還想抓著問,一看,人已經閉上眼。
林行勉將手伸過去,放到小少爺鼻子底下,感受到了點兒微弱的氣流。
六兒有很多問題,【林行勉想殺宋澄,為什麼不親自動手?】
【因為林行勉下不了手嘛!】許白伸了個懶腰,六兒給了他在腦子裡放電影的權限,他點開一部,【看看這個,係統也需要惡補一下人情世故。】
彆人的係統是純係統,虐文組精英的係統要多邊形發展。
林行勉貼著邊兒跟許白一同躺在床上。
習慣是種很可怕的東西,哪怕林行勉心裡再唾棄,再仇恨,將近十年的相處已經注定他在與小少爺的關係當中處於下風,就算他現在威風凜凜的在公司當中指點江山,就算拿腔拿調的看著高高在上也不行。
更何況林行勉現在對小少爺不光是恨,還有說不清楚的感情。
許白跑之前林行勉就“衝動”的要跟自個兒結婚,要說裡頭沒有一點真心,那隻能說狗都不信。
林行勉偏一點頭看許白的臉,小少爺像飽經摧殘的玫瑰,將枯未枯的也很漂亮。
他又把手往人家鼻子底下放放,胳膊懸在空中,借著那點氣流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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