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恂再來的時候,鮫人已經能夠說一點簡單詞彙了。
張泰每天都跟他有彙報,他自己也總是盯著監控在看,但等真的站在鮫人麵前的時候,裴恂突然生出來一種“如隔三秋”的感覺。
激動的不止他一個,許白撲騰著尾巴,張著兩隻手在岸邊,嘴唇一張,清晰的說了一個字。
“抱。”
裴恂不動,於是他扭扭身體,懷疑自己吐字不清,但還是又說了一遍,“……抱。”
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在他身上,發絲在陽光的包裹下鍍上一層金邊兒,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是努力想要把自己躍高的、鱗片閃著微光的鮫人。
看著孱弱乖巧。
眼睫扇動,氤氳著深藍的眼眸滿含期待。
【裴恂好感度:15】
裴恂把針管和儀器放在旁邊桌子上。
許白氣色看起來很不錯,至少比剛被抓到的時候好了很多。
鮫人隻想要來一個擁抱,他看視頻裡講,說“擁抱是人類的一種禮儀,同時也可以作為表達喜歡的方式”。
鮫人喜歡救命恩人,所以想跟他擁抱。
裴恂長腿邁開,他的襯衫被卷到了手肘以上,就是為了方便跟鮫人接觸。
現在已經能確定了,許白不會傷害他。
嘩啦。
裴恂臂膀有力,竟然直接從水裡把張著雙臂的許白給抱起來,尾巴在空中濺出破碎的水花,接著,整條魚就被裴恂打橫摟在了懷裡。
“不,不是……”
不是這種,不是要離開水。
許白眨眨眼,手指揪著裴恂胸前的白襯衫,還不是很能說明白想要表達的意思。
“不喜歡?”裴恂故意將他往上顛了顛。
“……喜歡。”這個問題許白知道該怎麼回,雖然發音不是很準,但還是能聽懂。
裴恂摟著許白,一手放在細膩的脊背上,另外一隻手托著有些滑溜的魚鱗,好在鮫人身上並沒有魚腥氣,反而是一種混著草木的、略微甜的很淡味道。
不難聞。
“喜歡?”
這麼來來回回幾句,把許白繞的有點發暈,總是開著的視頻叫他睡不好,現在一靠在信任的人身上,就暈暈的犯困。
鮫人需要睡眠,他們生活在深海,擁有很長的壽命,同時也需要比人類更長的睡眠。
裴恂坐到藤椅上,寬大的藤椅能夠容納他們倆。
“喜歡嗎?”尖細的下頜被握住,人類的溫度對於鮫人來說有點燙,昏昏的睡意被趕走一些,但許白還是不願意睜眼。
“喜,歡。”
許白在他懷裡,裴恂低頭看看,覺得自己還真是夠荒唐,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跟自己的研究對象這樣平和的相處。
“……裴……”
鮫人口中咕噥,黏黏糊糊的聲音裡依賴的情緒非常明顯。
“裴恂。”裴恂視線掃過被自己拔掉鱗片的地方,那裡和被抓上來時碰掉的鱗片一樣,都沒有長出來。
“裴……”
裴恂又重複一遍自己的名字。
許白依然是嘟囔著他的姓,手抓在男人胸前。
下頜還沒被放開,許白整張臉都暴露在裴恂視線裡,甚至因為開口,舌頭紅潤潤的也能被窺見一點兒。
裴恂將手動了動,直接捏到了臉頰上,稍微用力就迫使許白將嘴唇張開的更大,叫裴教授能夠仔仔細細的觀察口腔裡的構造。
從外觀上,跟人類看不出差彆。
姿勢不舒服,鮫人微微掙紮,叫裴恂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耳後細小的鱗片。
藍色碎鑽一樣,藏在耳朵後麵,平常都會被長發擋著。
裴恂今天來是來做抽血的,之前的血液用完了,但還有幾項檢測沒有完成,所以得再來取一次。
沒想到他竟然在自己懷裡睡熟了。
近在咫尺的臉上一點防備都沒有,舌尖甚至還伸出來舔了下嘴唇。
裴恂很利落的看了看靠近自己的那條胳膊,沒猶豫就用針刺破皮膚。
許白:【嘶,不解風情。】
輕微的疼痛叫鮫人微微扭了下身體掙紮。
裴恂看著試管當中的紅色血液越來越多,伸手拍拍許白肩膀,連安慰的話都沒說一句。
裴恂似乎真的隻是把許白當做索取的物件,目的達到了就會抽身離開。
現在他小心的將那管新鮮血液放好,才將許白重新抱起來,讓他整個都沉進水裡。
枕頭刺破的皮肉還沒有完全愈合,在水裡氤氳開一絲血跡。
被放到水裡的時候許白就醒了,他從水裡探出半個腦袋,長發四處飄散,眼睛盯著裴恂毫不留戀的背影。
救命恩人好像……有點不一樣。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兩條腿的人是肯定會有變化的,現在他又高又英俊,看起來還很忙。
一定是因為太忙了,沒有時間像小時候一樣天天陪著自己。
六兒:【你怎麼總不叫攻略目標的名字?】
按照許白這個一周內“學會漢語”的奇跡,叫出“裴恂”兩個字根本也不會崩人設。
許白:【不行不行,這是大招!】
鮫人浮在水麵上,吐了幾個泡泡用指尖戳破了,好半天才失魂落魄的又沉到水裡去。
許白:【你跟我透露透露唄,另外一個攻略目標……】
六兒那邊滴滴滴的閃起紅燈,同時在腦袋頂上冒出六個點。
【這也是新功能?】許白伸手戳了下,發現並不是實體。
六兒:【是上邊給套的數據鎖。】
【彆的不影響,主要怕我心軟了就告訴你劇情。】
真是的,這麼一說就讓許白覺得自己很過分。
於是六兒那邊劈裡啪啦的又掉下來好幾袋焦糖瓜子,【去吧,給你放一天,啊,半天假!】
張泰依舊承擔著每天送飯的工作,能溝通之後,許白的食譜就豐富起來,海草有時候會被拌成沙拉,上麵還貼心的擺了切成兩半的全熟蛋。
王荊對張泰的行為嗤之以鼻,盯著他忙活的一個一個擺盤,濃眉深深的擰起來,“隻是個畜牲,那麼上心乾什麼?指不定哪天你就得親手剖了它。”
張泰不樂意聽,現在鮫人連話都會說了,他天天給送飯,越送越覺得鮫人可愛,禁不住的反駁,“王哥,你這是刻板印象,要不今天你跟我一塊兒去吧。”
“而且現在連話都會說了,咱們對於研究的海洋生物也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吧?”
哪怕說“樣本”,也比“畜牲”要好聽多了。
王荊不說話,他從兜裡摸出根煙,卻沒找到火機,最後隻能叼著煙屁股過癮。
“小張。”叼著煙說話不太方便,王荊聲音偏粗偏沉,聲線跟他本身粗獷強壯的外表很搭,“我之前跟你說過,你這個崗位的前輩犧牲了。”
張泰擺雞蛋的手頓了一下,“嗯。”
“我們之前是特彆好的朋友,咱們做這種事要簽保密協議,所以他七十多的老媽不能立馬得知他的死訊。”
“上個月,你過來接替,我才把他的骨灰送回去。”
煙屁股被王荊狠狠的咬著,一米九多的男人腰背塌下來,張泰渾身僵硬,轉過頭來對上王荊眼眶裡閃動的淚光。
“你不知道,他媽當時看我的眼神。”
王荊咬著牙,“單親家庭,他就一個媽,見不著麵跟死了是兩個概念。”
“……”
張泰說不出話,他也是單親家庭,根本不敢設身處地的去想。
“我再提醒你一遍,彆產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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