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沒辦法逃避。
鮫人回來這件事很快鬨的沸沸揚揚,大批魚類都朝著這邊聚攏過來。
小一急的舉著鉗子輕輕拉拽鮫人的頭發,“扶光!扶光快醒醒,快醒醒,我們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它做不了太多,隻能拉扯著許白想叫他快點醒過來。
這段時間鮫人過的算不上太好,對比大海來說狹小的水池沒辦法讓他充分休息,於是一昏睡就格外難以蘇醒。
“扶光!扶光!”
它們已經到了跟前,各種都有,甚至後麵還跟著巨大的鯊魚。
“就在那兒!”
“就是他害了我們的孩子!”
“爸爸為什麼還不回來——”
亂糟糟的響成一片,小一慌慌張張的往四周看,發現根本就沒有退路。
隻能是它吐著泡泡敷衍,“大家怎麼都找過來了?”
“讓開!”阿雄的爸媽體型不小,往前遊把小一全都籠罩在陰影下,眼睛盯住還閉著眼睛的鮫人,“今天來就是要問問他,到底把阿雄帶到哪裡去了!”
“這跟扶光有什麼關係,扶光是被人類抓走的,我親眼所見呀!後來我們大家還都做了營救他的計劃——”
小一鉗子微微晃動,緊張的吐出了更多的泡泡。
“營救隊”是阿雄帶的頭,它不顧家裡人的反對,義無反顧的帶著其他的小夥伴要去救鮫人。
小一當然有私心——一隻螃蟹做不了什麼,但一群體型偏大的魚或許還能做點什麼。
“為什麼我們的孩子沒有回來,扶光卻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是不是他背叛了我們,用我們親人的生命換了自由!”
這句話像是點燃魚群憤怒的導火索,所有的魚都瞪大了眼,開始往前衝。
殺了鮫人。
不知道是誰將大家心中的話宣之於口。
“殺了他!給孩子報仇!”
許白:【唉,憤怒是最好的催化劑。】
六兒就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其實它並不太理解“情緒”,哪怕已經跟著許白穿梭過許多世界,有時候仍然會覺得奇怪。
六兒:【這些魚從前都非常喜歡鮫人,鼓勵自己的孩子跟鮫人打交道,並且以此為榮,可是現在——】
小一隻是隻體型不大的螃蟹,它根本無法抵擋這群魚。
隻能往後退,再往後退,最終跟許白退在一起。
“……”
螃蟹沒有任何辦法,它扯著許白的頭發,連聲都不敢出。
阿雄父親的嘴裡長著一口尖牙,現在那牙齒張到最大,咬在了鮫人雪白的肩膀上。
“啊!——”
劇烈的疼痛叫許白哆嗦著睜開眼睛。
那些牙齒並不大,又小、又密、又鋒利,不用費力就能撕扯下來一塊肉。
“扶光!”螃蟹還是想往前衝,結果被一隻細白的手扯住了鉗子。
許白並沒掙紮,隻是睜著一雙眼睛對上正咬著他的魚的視線。
阿雄父親退開了,許白的肩膀上被扯下一片肉,香甜的血腥氣刺激著所有食肉魚類。
很香,比從前吃的所有食物都要香。
鼓脹的魚眼睛飛快的紅起來,盯住鮫人時已經不止有仇恨,更有對食物掠奪和渴求的原始欲望。
鮫人感受到了危險,連尾鰭都不由自主的炸起來。
情況不對。
小一從許白手中掙脫,重新拽住了他的頭發,小聲道,“我們得快點走,它們看起來情況不太對。”
“扶光,再待下去,我們可能會真的被吃掉的。”
這股誘人的血腥氣吸引了四麵八方的魚,有一些沒什麼理智的甚至已經打起來了。
“既然我們的親人都被你害死了,那你總要拿些什麼來換。”
目光死死的盯在許白身上,小一都看到了它們唇下黏膩的涎水與海水混在一起。
“跑!快跑!!”螃蟹尖叫,有一條體型巨大的鯊魚正對著他們張開了嘴,巨大的吸力叫許白不由自主對的向旁邊偏斜。
好在他速度夠快,拚命甩著尾巴往遠處逃竄。
很多魚都被吞進了鯊魚肚子裡,濃鬱的血腥氣隨著被攪動的水流在身邊蔓延,許白不受控製的喉嚨收縮,發出一聲乾嘔。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
一直以來,大海對他來說都是寧靜、平和的,遇到的所有魚都會主動成為他的朋友,甚至還會有點諂媚的送來他愛吃的那種海草。
現在全都變了。
濃鬱的腥氣在鼻端縈繞。
許白心中極度的恐怖在蔓延,他不敢回頭,隻是拚命的甩著尾巴。
快一點,再快一點!
傷口還在不斷的出血,疼痛開始變得麻木,小一回頭對上張開的血盆大口,嚇的連忙更緊的抓住了鮫人的頭發。
這條鯊魚是前些日子來到海裡的,小一不知道它是什麼品種,隻聽說是個脾氣火爆的瘋子,什麼都吃,而且一旦被它盯上就必死無疑。
幫著它布置鮫人住所的小夥伴,有好幾個都被它吞進了肚子。
許白的速度開始減緩,他沒什麼力氣了。
要是從前還好,但現在他被圈養過,又出了不少血,身體開始搖擺著無法掙脫那股吸力。
“扶光!”小一不想讓許白死在這裡,它徒勞的想要給許白一點力氣,“扶光!”
最後沒辦法,用鉗子猛的掐在許白身上。
太近了。
鯊魚隻要再次發力,就能把他們完全吞進肚子。
“我們到岸上去!扶光,我們到岸上去吧!”
什麼彆的辦法都沒有,鮫人很累,哪裡都累,但他不想死在這裡,他還要去找裴恂問個清楚——問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的朋友到底有沒有被放回大海,到底……
他模模糊糊的察覺到撈自己上去兒白大褂和救命恩人不是同一個人,可他們又共用著同一具身體。
這對鮫人來說十分難以理解。
身後的鯊魚緊追不舍。
他的身上已經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劃出了傷口。
嘩啦!
雪白濕透的身體猛的躍出水麵,身後拖著的水藍色尾巴重重的拍在沙石上。
許白蜷縮著尾巴,看到鯊魚露出腦袋憤怒的盤旋幾圈又離開,才感覺到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上來。
輕輕的喘息,眼淚順著一滴滴滑落到鬢角。
掉到並不細膩的沙灘上“啪嗒”一聲。
實在是很累了。
小一十分擔憂的貼著鮫人蒼白的臉頰,看著他乾淨的長發沾上泥沙。
傷口還在滲血,量不太大,但看著就疼得厲害。
最重要的是……小一也明白:他們恐怕沒辦法回到海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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