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對你而言,我是壞,不是蠢!”
“哎呀列位都聽到了哈,杜奎終於承認對我居心不良了,大家都見證見證……”
“少廢話,都死期將至了,何故還嬉皮笑臉?”
“開玩笑,爺即便下去,閻王也得給我磕倆,叫我一聲舅姥爺,求我回去!”
“是是是,也不知誰說的戲和現實要分開……”
“你杜奎又焉知何時是戲,何時是現實?”
……
誒?
柳兄有深度啊!
沈青雲摩挲下巴,繼續觀望。
見倆小打機鋒打到自己頭上,問道子並未多言。
他會推衍,卻非靠推衍吃飯,更不屑用開口驚人的模式做買賣,或達成企圖。
沈青雲旁觀少頃,隱隱覺得問道子並非聳人聽聞。
“但柳兄怎麼了,就死期將至了?”
陛下?
那不可能。
“當著麵兒跳上一段秦王繞柱,陛下頂多挎了護臀甲,親自杖刑……”
這便是他能想到的最大危機。
要說生死,委實毫無頭緒。
一時間,沈青雲也有些搞不懂了。
想了想,也不敢給幾人介紹問道子的特殊屬性,便笑道:“勞前輩關懷,吾等定會多加小心……”
我是想接近秦墨矩的,管求他生死?
“且一瞧這廝,就不是個正經玩意兒……”
問道子瞥了眼柳高升,淡淡道:“小心沒有意義,莫入天譴,方是上策。”
“前輩……”沈青雲笑道,“算命歸算命,若阻人入城的話……”
問道子疑惑道:“有何不妥嗎?”
杜奎看向問道子,嬌笑道:“阻人入城,等同設卡,前輩可有禁武司公文?若無……天譴府衙,抑或五軍都督府的公文可有?”
問道子搖頭。
“那便是私設關卡了,”杜奎表情一變,“觸犯禁武三十六律法第十九……”
“等等,”沈青雲忙道,“杜奎兄弟……”
問道子一愣,打斷道:“你……叫他兄弟?”
三人互視。
眾人沉默。
柳高升瞪鼻孔繃嘴,一套行雲流水。
就在局麵一觸即發之際,沈青雲下馬,拱手道:“前輩身份特殊,但吾等職責在身,前輩不想吾等為難的話,可否移步禁武司?”
真是虎落平原……
問道子暗歎,搖頭道:“就當老道沒來過……”
“且慢?”
“小友真要秉公?”
沈青雲認真道:“對不起,我們是差人……當然還是那句話,前輩身份特殊,吾等不敢僭越,隻能上呈陛下,請陛下發落。”
說完,他還給問道子眨眨眼。
問道子一怔,秒懂,歎氣道:“也行……吧。”
“前輩請。”
霍休前腳回禁武司,剛卸下一身防備躺圈兒椅裡……
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小……沈?”他一骨碌坐起,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這般快的?”
沈青雲笑道:“大人,我等一路頂著限速跑呢。”
“哦哦,”霍休悻悻,疑惑道,“問道子沒為難你們?”
“為難?大人這話從何說起,”沈青雲搖頭笑道,“問道子前輩很配合。”
“那就好,”霍休又躺了回去,咋舌道,“流年不利啊,這都能碰……嗯?什麼叫很配合?”
“問道子前輩涉嫌私設關卡,已被屬下等人緝拿回禁武司……”
霍休就跟電源線被拔了似的。
待回神,見沈青雲還在麵前,小臉上滿是笑意。
“哎,小沈你……”
“大人,時間還早,進宮還來得及。”
霍休無奈起身,想罵又不忍心,最後還是瞪了一眼。
“今晚問道子不離開禁武司,老夫,老夫唯你是問!”
本想一夜整理思緒再進宮覲見,被沈青雲一架,倆人掐著點兒抵達宮門。
“老夫倒是能隨時入宮,”霍休遞上穿宮牌,“你且等會兒,稍後通稟完再去禦書房彙合。”
沈青雲瞅著霍休的穿宮金牌,一陣羨慕。
“一品金牌,前宮十二時辰可入,大人雖隻四品,這待遇……”
難怪滿朝文武,都賣大人的麵子啊。
他正要靠邊兒等候,宮門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沈大人,小沈大人何在……”
這麼快就知道了?
霍休一怔,旋即想到什麼,扭頭對沈青雲道:“怕是皇後相召……哎,你且先去打一頭,這邊兒才是正事,速來。”
“好的大人。”
沈青雲忙應下來,趨步上前,隻見一隊太監步履匆匆出現,領頭的……
“豐公公?!”
見豐火小跑,霍休虎軀一震,忙上前道:“可是有急……”
“喲,老大人啊,稍後再敘……小沈大人!哎呀,快來快來,上次忘了給伱穿宮牌……”
沈青雲忙伸雙手接過,木製手感倒也符合自己的品秩。
霍休旁觀,心裡暗暗欣慰,正色道:“勞豐公公跑一趟,小沈,能得穿宮牌,可知陛下有多看重你。”
“大人說的是。”
沈青雲麵朝禦書房拱手,又感謝了豐公公。
“行了,快去驗牌,”霍休笑眯眯道,“老夫正好和豐公公聊兩句,小豐啊……”
豐公公也笑眯眯的,擺手道:“何須驗牌,小沈大人日後隨便來,當自己家便是。”
你以為小沈吃你這套?
霍休翻了個白眼,慢吞吞道:“禮不可廢,該驗還是要驗。”
“老大人,真不用……”豐火指了指沈青雲手裡,“蛟牙牌,前後宮進入無禁……喲,老大人您這是……”
“無事無事,近日上火,牙疼!進宮!”
通往禦書房的路上。
霍休目不斜視。
瞳孔卻滾到了眼角,盯著沈青雲腰間的蛟牙穿宮牌,根本挪不動。
瞅了半程,他才酸溜溜把瞳孔挪正。
“蛟牙穿宮,秦武三代,頭一份兒啊……”
雖說一直都在捧沈青雲上位,但一張穿宮牌,殺得霍休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等到了禦書房前,他狠狠一拍掌。
“和小沈相比,老夫差就差在後宮上了……”
後宮沒通關,老夫痛失第一枚蛟牙穿宮牌!
“霍休,手癢癢了?”
霍休一驚,忙拱手道:“老臣失態,陛下恕罪。”
“霍愛卿勞苦功高,沈青雲一回來就說你瘦了,且進來讓朕看看,是不是真瘦了!”
霍休聞言,心中一定。
“還好還好,一日瘦一斤,瘦了大半月,也差不多了……”
默默感激了小沈的小助攻,霍休躬身邁步,進了禦書房。
“還真瘦了?”秦墨矩打量少頃,溫和道,“霍愛卿勞苦奔波數月,委實受累了。”
霍休老眼微紅:“為秦武事,為陛下誌,老臣在所不辭。”
“但也彆虧待了自己,”秦墨矩微微一歎,“瘦在你身,痛在朕心……沈青雲,朕要說你的不是了,雖說奔波在外……給你家通政找隻雞補補身子都這般難嗎?”
沈青雲稍愣,忙拱手道:“微臣有愧。”
霍休也愣住。
“陛下為何……隻提雞呢?”
還待思索,秦墨矩便讓太監奉茶,詢問據點之事。
一老一小對答如流。
“馮家二人遺體可回?”
“回稟陛下,隻是取了衣冠而回。”
“卻也夠了,”秦墨矩看向沈青雲,“交由太保處理吧,馮家父子,也算功德圓滿了。”
有這話,馮家當破而後立。
而秦墨矩也有此心。
“隻可惜……馮家人誌不在此了啊。”
腦海裡掠過馮玉身影,沈青雲暗歎口氣。
馮家父子,讓禦書房暢快的交流,凝滯少許。
秦墨矩正要重開話題……
滴鈴鈴!
三人看向桌案一角的話筒。
話筒成精了似的左邊兒跳跳,右邊兒翹翹。
沈青雲都有心幫忙接了,轉眼一瞧,秦墨矩一臉朕不想接,就像朕不想玩兒屎的表情。
“哎……”
歎口氣,秦墨矩還是拿起了話筒,也不貼耳,老遠就沉聲道:“誰?”
“啊,真是陛下,陛下還,還沒歇息呢……”
耳朵豎得直直的一老一小,聞聲對視交流。
“閆門主?”
“大人,是閆門主的聲音。”
“陛下好像知道是……他?”
“之前通過話,但陛下,為何這般表情?”
……
倆交流,秦墨矩眉間又皺一分,聲音卻多了份……親切?
“哦,原來是閆相啊,這麼晚了,找朕有事?”
“沒事沒事,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就是草民想陛下了……”
秦墨矩把話筒捏得咯吱咯吱的。
下一刻他看看霍休,看看沈青雲。
一老一小都是人精,麵無表情,目不斜視,但還不夠……
“嗚嗚嗚,馮指揮使,馮留守,你們死得好慘呐!”霍休哭墳。
“嗚嗚嗚,我的二境天劫跟沒似的,屬實窮修啊!”沈青雲哭天劫。
秦墨矩做完心理建設,吞吞口水,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閆相啊,朕知曉你掛念朕,但你多大的人了,莫要做這兒女姿態……行了,他們都等著呢是吧,便讓他們一個個上來,但朕這會兒也忙,一人一句吧!”
好家夥!
聽到這話,倆人精根本不敢再抬頭了,瞬間低頭看褲襠。
“陛下,他們都被我打發出去了,就,就草民一個……”
“就你一個啊……”
為何聽上去,陛下竟還有些小失落?
倆人精的功力,都施展出十成了,依舊覺得不太對……
“還是得哭,否則高低得破功!”
閆相一通煲粥,把秦武王朝倆官仙的十八般武藝都逼出來了。
一刻鐘後,秦墨矩掛了話筒,長長一歎,陷入……賢者時刻。
“長此以往,朕還如何處理朝政?”
小沈,上!老夫再繃會兒!
見霍休丟了個眼神,沈青雲狠咬腮幫子,拱手道:“陛下所言極是,但有些事,卻是發乎於心,完全不能自己的。”
“這個閆相啊……”秦墨矩把自己和閆相的過往說了,唏噓道,“也就一麵之緣,沒想到兩百年後,朕方知自己在他心裡,留下了多深刻的印記。”
霍休緩了過來,忙道:“閆門主對陛下這種亦師亦父的情感,老臣的體會特彆深刻……”
臥槽,大人開必殺了!
沈青雲本著學習的心態,一個字一個字默記。
秦墨矩開始還聽得暗爽,後來想起了椒麻醬……
“霍愛卿過譽了,咱都是煉體同道,講究一個相互交流,”秦墨矩歎道,“就跟這世間,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般,指不定日後,朕還需要天下煉體士指點……”
這話一出,倆人精心頭都是一跳。
“大人,您或多或少,有些令陛下不滿呐!”
“小沈,你幫老夫想想,老夫哪裡出了岔子了?”
……
好在二雞後,秦墨矩立馬轉了話題。
“沈青雲上次提的那事,朕想過了,問道子可去楚漢。”
問道子去楚漢?
霍休看了眼沈青雲,拱手道:“回稟陛下,臣等歸來時,於天譴城外碰到了問道子……”
“這你們都能碰上?”秦墨矩皺眉,“朕明明讓他走遠些,好好思考一下後路,他跑回來作甚?”
沈青雲忙道:“問道子前輩心係運動會,在城外攔截氣運不佳之人……把我們給攔了。”
秦墨矩瞥了眼霍休:“霍愛卿?”
“非老臣也,”霍休正色道,“老臣有陛下護佑,諸邪退避!”
秦墨矩緩緩點頭,心裡……
“誅邪是能退避,雞你留下了……”
“回陛下,”沈青雲拱手道,“問道子前輩攔的是柳……副斷事,說他死期將至。”
柳高升?
秦墨矩雙眼一眯,想到了柳高升在外麵教鳥跳秦王繞柱的事。
“這個問道子,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想了想,他道:“怕是嚇唬小輩……對了,朕想起一事,他的飛遁心得,整理得如何了?”
“陛下都還記著呢?”
霍休心頭一跳。
沈青雲忙道:“正在做最後檢查,打算明日早朝上呈。”
這就不好整!了啊……
秦墨矩悻悻道:“此事能成,算他一功。”
成了!
沈青雲暗呼僥幸。
他之所以把問道子帶回禁武司,逼霍休提前入宮,就是為幫柳高升躲開陛下的打屁屁。
“但陛下這邊連打屁股都免了……”
柳兄的死劫,又從何而出?
“娘的,被小沈使喚了……”
霍休這時候也回過神來,無語瞥了眼沈青雲,好氣好氣。
三人又聊了半個時辰,小順子前來通報。
“行,”秦墨矩溫和道,“沈愛卿便去皇後那邊……最近皇後學了一手玉淮山老雞湯,甚是地道,你這小饕且去嘗嘗。”
沈青雲笑嘻嘻道:“微臣最愛玉淮山,這番有福了,微臣告退。”
“霍愛卿?”
霍休正因老雞湯冒汗,聞言驚醒,忙起身道:“請陛下吩咐。”
“什麼吩咐不吩咐,閒聊會兒,你發現沒,沈青雲有些變了?”
“老臣正想說此事,自軍魂峰後,小沈……”
“他那性子,哪兒受得了這個,按朕說,殺隻雞!他怕都心軟。”
“誒?”
“你誒什麼?”
“沒有沒有,陛下說的是,小沈心地善良……哦對了,還有一件大事,柳高升他,他不當人子……”
“哈哈,這朕愛聽,展開說說!”
“他,他誆騙其父……老臣說的是親生父親,他騙柳飛黃,跳……”
“跳什麼?”
“就跳……他說那舞是鸞鳥一族的不傳之秘,他生父就上當了。”
“豎子啊豎子,依朕看,他什麼鸞鳥,充其量就是隻雞!”
“誒……陛下所言極是。”
“其實雞沒什麼不好,肉嫩味鮮,朕就想,若朕的子民,天天都有雞吃,那該多好……”
“陛,陛下心係百姓,老臣,老臣……”
“誒霍愛卿,最近朕遇到個問題……”
“陛下請,請問。”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
霍休被雞堵在了牆角。
沈青雲在頤心殿大快朵頤,雞骨頭都嚼碎了往肚裡吞。
鐘情都看出了幾分食欲,陪著吃了塊雞翅,喝了碗雞湯。
“小沈大人,”林嬤嬤見狀,臉上多了絲笑意,“此番回來,要待一段日子吧?”
沈青雲恭敬道:“應該要呆個把月,林嬤嬤有何吩咐?”
“吩咐沒有,多進宮便是了。”
鐘情莞爾:“嬤嬤是想本宮變成大胖子?”
沈青雲笑嘻嘻道:“林嬤嬤說話算話噢,謙虛一點說,下官一身本事……吃占了八成。”
鐘情咯咯大笑。
陪了一陣,見鐘情倦困,沈青雲適時告辭。
“小沈大人,”豐公公就在頤心殿外伺候,笑眯眯道,“陛下還在和老大人商議……嗯國事,咱家送小沈大人出宮。”
“下官惶恐,不敢勞……”
“嗬嗬,正好有些話要與你說……”
大太監的本事,便是路儘話儘。
沈青雲拱手道:“下官知曉了,請豐公公放心。”
“小沈大人辦事,咱家肯定是放心的……”
仲夏將至。
夜風習習。
借著漫天星光,聽著一路廣播,沈青雲返回崇明坊。
一路所感,便是熱鬨。
“怕是再過兩年,天譴城將是不夜之景了吧……”
踏入不疾巷,正好廣播結束。
“今日晚間快報就到這裡,歡迎明晚同一時間收聽……”
隨著輕柔樂曲,巷道兩旁的街坊各自起身,端著小馬紮,邊走邊議論。
時不時還能看到一抹黃色,疾馳而過。
偶爾亦有一把傘帶著身藍,飄逸而行。
沈青雲愛死了這街景。
抵家門,正要入,他又回頭瞅對麵的黃府。
“一二三四,五六……”
“老爺,歇息了吧,都快戌時了。”
“我再練會兒……”
“何苦為都督府廢這勁,倆娃都戍邊了,有能耐用到床上去,給老娘再生幾個!”
“婦人之見,咱是為都督府嗎?”
“啊?那為誰?”
“為禮部!”
“可,可老爺你是五軍都督府的啊……”
“禮部誌在第一,廣招外援……”
……
“我二叔玩兒這麼大的?”
嗬,卻也是班門弄斧啊!
沈青雲虎軀一震,霸氣四溢,輕笑搖頭,轉身正要敲門……
又猛地一個後仰,看向巷口,表情疑惑。
“剛那一男一女,為何……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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