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沈青雲的五境靈舟上，羅永剛配置好療傷丹藥，回艙房一瞧，李青蓮不在了。
找了半圈兒，在舟頭看到了站都站不穩，還敢負手而立的李青蓮。
“正所謂劍就是傲，所以傲骨就是劍骨，俗稱賤骨頭……”
吐完槽，他滿臉笑意，溫和道：“李師兄，該吃藥了。”
“所以，”李青蓮的聲音裡，多少有些嘲諷，“本該是你擎天宗內門弟子的宗門任務，你讓一個俗世王朝的人去做？”
喲，這時候你不提青雲是仙劍宗弟子了？
“不知是我兄弟人緣太好，還是我羅永人緣太差！”
羅永暗歎口氣，苦道：“李師兄，我也料不到一愣神的功夫，青雲不賣棺材，和菩提子走了啊。”
李青蓮冷笑：“和我裝傻？”
“李師兄，師弟不敢。”
“他二人可認識？”
“呃，應該見過一麵？”
“他知道我被誰擊敗，身受重傷？”
“此言差矣，李師兄這能叫被誰擊敗？分明是對方下作……”
“嗬，和我切磋前，沈青雲限製重重，”李青蓮扭頭凝視羅永，“以他謹小慎微的性子，能跟菩提子走？”
羅永悻悻道：“那個，青雲老弟與人為善，可能……是想勸菩提子回頭是岸，做個好人也說不……”
李青蓮直接打斷道：“你說得越多，越說明你謀算已久，簡直給擎天宗丟臉！”
聽到這話，羅永不樂意了：“李師兄，丹藥可以亂吃，話不能……”
李青蓮劍眸一凝：“你給我亂吃丹藥了？”
“我就打個比方，”羅永不敢不樂意了，苦道，“但李師兄這話，也太殺人誅心，我和青雲是兄弟，豈能害他？”
李青蓮淡淡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沈青雲願意和菩提子走，絕對和你有關！”
“李師兄……”
“老實交待！”
羅永蛋疼。
“我不就打算著用另外一個瘦子，幫之前的瘦子轉移下注意力嘛……”
當然，除此之外，亦有讓另外一個瘦子教訓我老弟的小小企盼。
“若這個瘦子還是不得行，我老弟還能幫我出口氣！”
倘若，我還能在此基礎之上，順帶完成田長老查探西方教的任務，也算一石三或四鳥了。
可惜這番心思說出來，就是被揍的結果。
想了想，羅永歎氣道：“既然李師兄刨根究底，那我也不隱瞞了。”
“我果然蒙對了！”
李青蓮劍眸灼灼：“說！”
“說之前，尚請李師兄保密。”
李青蓮傲然道：“你接下來的話，除了我二人，誰知曉，我殺誰！”
“行，”羅永一咬牙，“那我就說了，青雲估計是想著報恩。”
“報恩？”
羅永點點頭，把沈青雲準備讓家人修行，而自己全力相助的事說了。
“我老弟相當重情，”他唏噓道，“否則，他早與秋風還有秋悲相識，關係極好，又都是五境，指點凡人修行那都是高攀了，他卻非求到我頭上？”
李青蓮愣住。
“這什麼想法？”
“哎，所以說他重情嘛，”羅永感慨，“那日在他小院兒，說到都哭了，什麼若獨自修行，成仙也是一場空，我也是於心不忍，故……”
原來如此！
“倒是個赤子……”
但李青蓮旋即眉頭一凝：“你有什麼資格幫他？”
是是是！
你牛逼！
羅永忙道揖：“要不李師兄再給我老弟上個保險？”
李青蓮稍作猶豫：“都哪些親人？”
“我數給李師兄聽，爹娘外公，大姑二叔，小姨幺舅，他家仨兒寵步入修途，倒不用……哦險些忘了，那求雨的周伯也得帶上，還有個小侍女……”
李青蓮是真嚇到了：“全部都要修行？”
羅永點頭。
“不是……”李青蓮搖搖頭恢複些神智，“秦武不是有煉體一途嗎？”
“受那個罪？”
李青蓮倒吸一口涼氣：“修仙就不受罪了？”
羅永訕笑摸鼻：“他是打算這樣的。”
那這個忙，恕我無能為力了！
李青蓮心裡滿是無力感……
想了想，還是打算掙紮一下。
畢竟兩場切磋下來，他好死不死把仙劍宗的臉給丟完了，若手上沒點兒東西，根本不好意思再提請沈青雲回宗的事兒。
“他家人，資質如何？”
“若是資質可以，你還真打算出手？”
那這可是你自找的了哈。
羅永先驚後喜，一臉苦澀道：“所以李師兄明白，我老弟為何這般豁出去幫我了吧？”
李青蓮臉色都變了：“至少都該是四品靈根吧？”
“李師兄說對了，”羅永感慨，“有一個是。”
“其他呢？”
“算有靈根吧，畢竟大家這麼熟了。”
李青蓮服氣且死心。
不過羅永這一說，他也算釋疑，卻還是斥道：“連個人都看不好，萬一沈青雲出事……我可告訴你，這位最低也是個內門弟子！”
我他媽要不是沈青雲的兄弟，我現在就拆穿他讓你死你信不信！
“李師兄說的是，”羅永忙道，“所以發現的第一時間，我就拉著李師兄來追了。”
李青蓮凝聲道：“我重傷未愈，根本出不了手，隻能你……”
“李師兄放心，”羅永打包票，“隻要我在，菩提子動不了沈青雲。”
“我不是說這個，”李青蓮沉吟道，“隻能你負責把菩提子引走，我帶他速速逃離。”
羅永嘴巴大張，心裡噴出一本史記，遂即點頭道：“李師兄這主意絕了！”
“說來說去，他還是太過自大，”李青蓮想了想，“也怪我。”
羅永疑惑。
“錯非我讓他小贏一次……”
你也是真敢說啊。
羅永咬住嘴唇，回想過往悲傷，見李青蓮看過來，他忙道：“年少輕狂，這一點我回頭好好說他，讓他和李師兄多學學。”
“也好，你說的他估計會聽，”李青蓮眺望前方，眉宇間擔憂更甚，“尤其菩提子身上爆出的那金光，躲無可躲，防無可防，照麵我便重傷，找不到絲毫頭緒，簡直匪夷所思。”
羅永暗樂，肅容道：“聽李師兄這般說，確實詭異。”
“聽？”李青蓮乜了眼羅永，“說實話不丟人。”
“李師兄此話何意……”
李青蓮冷笑：“那菩提子融殺招於見禮之中，你和他早識，沒嘗過味道？”
忘了這茬兒！
羅永臉皮也是厚，臉色一黑，罵道：“狗日的菩提子，當日無視於我，我還道他是內向，結果是真無視我！”
李青蓮一愣，欲言又止，最後道：“所以打鐵還需自身硬，尊嚴不是彆人施舍的，是自己掙來的！”
“李師兄教訓的是！”
“廢話少說，”李青蓮擔心沈青雲出事，“再快些！”
“李師兄，”羅永還是決定啟發一下對方，“有沒可能，他這一招對煉體士沒用？”
“煉體士？”李青蓮稍惑，自己回想一番，搖頭道，“那金光也並非針對神魂靈力，說不準……還要多久？”
“我看看……”羅永衝進舵艙，少頃走出，“小胖在東南三萬裡，快了。”
時間稍縱即逝。
開啟完全態的五境靈舟，不僅快如流星，且無聲無形。
“是此地？”李青蓮打量周圍，狐疑開口。
羅永奇道：“什麼地方？”
“嗬嗬，”李青蓮興致大漲，“當初雲袖宗帝酷天得悟劍道之所，怕是沈青雲知道麵對勁敵，要施展劍修本事，再快些！”
拚著靈舟不要，我都要滿足你啊李師兄！
羅永肚子都在抽筋了，扭頭進舵艙，開始親自駕馭靈舟。
沒多久……
“不好，是那招！”
羅永一驚，瞬間出現在舟頭，神識一掃，剛好看到菩提子朝沈青雲拜下。
同時，他和李青蓮都承受不住的那金光，也朝沈青雲湧去。
見此一幕，二人臉色驟變，卻來不及做什麼，隻能眼睜睜看著……沈青雲跑路。
二人沉默。
“好像……距離還拉開了？”
“沈青雲這遁速，是不是有問題？”
“李師兄此話怎講？”
“五境劍修，也差不多就這個速度了。”
“哦……”羅永想了想，問道，“所以那時，李師兄根本沒想過跑，對吧？”
李青蓮嘴唇翕張，沒開口。
羅永也不敢開口了，滿腦子都是四個字——
“還能……這樣？”
彆說他倆，菩提子此刻眼神也是直的。
“他跑什麼？”
不對。
待回過神，菩提子臉色變了。
“麵對醍醐金光，還有人能跑了？”
自西方教創出醍醐金光以來，這怕是頭一遭吧！
似是不信，他也開始追。
當然追是追不到的，但至少能看到距離沈青雲越來越遠的醍醐金光。
菩提子倒吸一口涼氣。
“還真能跑脫的？！”
仨兒全怔立當場。
小半個時辰後，遠處一小點兒漸漸變大，直至麵前，變成了沈青雲。
羅永立馬用虎口堵住鼻孔以下的地方。
如此一來，既能遮擋上翹的嘴唇，亦能遮擋變大的鼻孔。
李青蓮明顯更愣了，臉上滿是受教育的模樣，同時內心想著……
這一點，我也做得到啊！
“當時我若也這般……”
長跑一通，沈青雲全身舒服得不得了，順帶還歎道：“多日不見，道友手段還是沒變啊。”
他說的，就是上次和羅胖子二見，擋住他偷襲的護體金光罩。
受限於認知水平，他將二者當成同一種東西。
又由於腦瓜子靈活，推測那玩意兒除了護體，估計還有困人的功效，便以跑破局。
“他到底在說什麼？”
菩提子漸漸回神，金眸中，多了不少凝重。
之前他對沈青雲說的什麼上次，連反駁的興趣都沒，此刻嘛……
“道友說的話，我聽不懂。”他淡淡道，“說起來，這是你我第一次正式見麵。”
“是是是，”沈青雲笑道，“上次隻是搶我靈舟嘛，不算正式。”
菩提子臉色幽冷：“道友莫以為我好脾氣。”
“搶了就搶了，”沈青雲無語道，“閣下不承認，多少有點沒職業素養了。”
“你胡說……”
“算了都過了，”沈青雲笑道，“我不介意，反正最後你也還我了，但有句說句，你就算剃了光頭，換了衣衫，也瞞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菩提子磨牙磨得咯吱咯吱的。
靈舟上，羅永捂嘴也擋不住發自內心的嗚嗚聲。
李青蓮狐疑：“你笑什麼？”
“我笑我們居然會和搶靈舟的敗類為敵！”
李青蓮冷哼道：“瞧他穿著，怕也是窮修，也能理解他傳個道還斂財了。”
瞧咱這鍋甩得多漂亮！
“而且接下來這好戲……”
羅永興致爆表，手一揮，瓜子花生板凳桌子齊現。
“李師兄，咱邊吃邊看吧。”
李青蓮低頭一瞅，眉心蹙起，本待罵兩句，咣……
羅永又拍了壺酒在桌上。
“我老弟親手釀的燒刀子，私以為最適合李師兄這種豪邁的性子……”
“嗯。”
李青蓮剛坐下，下麵就爆出一聲無恥之尤，大戰起。
“我不罵你，你還罵我……”
沈青雲有些無語，眼睜睜看著菩提子衝向自己。
千丈距離倏然而過，至麵前，菩提子已是三丈金身六臂三頭之狀。
沈青雲心中一跳。
“這什麼手段？”
未等念頭落地，菩提子六臂齊動，無數殺伐聚為一體，宛如絞肉機一般，推向他麵前的沈青雲。
李青蓮驚而起身，剛站直……
嘭！
他眼中的沈青雲爆開。
“完了！”
李青蓮心中拔涼。
怒意尚在心頭縈繞，異響生，異變起！
當當當當當……
爆開的沈青雲，化為無數血紅之拳，拳拳如錘，落於菩提子身上。
打鐵聲持續三息，落罷。
菩提子怒吼一聲，先轉頭，再轉身，怒視自己背後千丈，另外一個沈青雲。
沈青雲沒說話，勝似說話。
“他這表情……”
好像是在說我一點長進都沒啊！
菩提子金臉隱隱泛青，卻不敢動，暗自琢磨方才那個爆掉的沈青雲。
“這就是煉體士？”李青蓮問道。
“怎麼說呢，”羅永邊嗑瓜子邊吐皮邊吐槽，“煉體士殺伐我也瞧過，仗著肉身橫衝直撞，沒有半點戰鬥智慧。”
李青蓮聽懂了：“所以沈青雲這手段……”
“其他煉體士，不能說施展不出，但……”羅永道，“瞞不過我，而且……”
“而且什麼？”
“氣血之力是血紅的，李師兄方才看到了？”
李青蓮點頭。
羅永笑道：“青雲的氣血之力，無影無形，若是不動，神識都難以捕捉。”
回想和沈青雲一戰，李青蓮恍然：“還真是如此。”
“所以，”羅永灌了口酒，嘖嘖道，“菩提子要遭了。”
話音剛落。
菩提子結束思考。
方才一番戰，他搶先出手，不僅打了個寂寞，還被沈青雲打了個埋伏。
“也就是仗著金剛法相，否則……”
一番衡量，確定沈青雲至少也該是四境修為，卻不可能重傷自己，他心中穩了不少。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煉體士？”
沈青雲多少有些心虛。
“但我若謙虛一點兒……”
如是想著，他道：“煉體士的一點皮毛罷了，和真正的煉體士比不得。”
菩提子眯眼凸顯凝重，冷笑道：“若真如此，煉體士早一統此域修仙界了！”
此域？
三人心頭齊齊一凜。
沈青雲想了想，又開始自我介紹，什麼還差十天才十九啊，修行不過一年啊，還沒有名師什麼的……
菩提子先驚。
“十幾歲的四境？！”
隨後又氣。
“若真如他所說，那他的天資該有多高？”
可惡！
“好端端的，你躲什麼醍醐金光！”
氣歸氣，他卻也找到了致勝之路。
“道友天資，真乃我平生僅見，”菩提子再次豎掌一禮，卻無醍醐金光，“此戰不論勝負，能見識道友手段，亦乃幸事。”
上次明明見過的……
“這是不服氣啊。”
虛偽！
沈青雲都懶得回禮了：“繼續？”
菩提子深吸口氣，散了金剛法相，踏空而上，一步一蓮瓣。
九步後，至空中百丈。
九瓣蓮花合攏成蓮座，靜靜懸於菩提子的第十步所在。
“西方教本不擅廝殺，”菩提子側頭看向沈青雲，輕笑道，“得遇道友，在下便全力以赴，也算對沈道友的尊重。”
“嗯嗯嗯，隻是……”沈青雲瞥了眼蓮座，猶豫道，“你確定要在那裡嗎？”
這話什麼意思？
菩提子微怔，也沒當回事，邁步上蓮座，同時笑道：“吾有一經，請道友靜……”
嘭！
菩提子左臉頰瞬間變形，腦袋一歪，帶著身子斜成了四十五度。
也就是下盤穩當沒倒，但他剛樹立起來的自信，又在怒火衝擊下搖搖欲墜了。
“又是這種手……”
嘭！
右臉頰再來一記，菩提子站直了，臉也腫成了鼓氣的青蛙，狀欲咆哮。
李青蓮看向羅永。
“看我作甚，你不也被捶過……”
羅永下意識摸臉，中途瞬間清醒，改道摸向鼻子。
“這就是我老弟的無形之力了。”
李青蓮自然知道威力，卻也忍不住想罵人。
“二人之間這千丈方圓，他到底布下了多少這種手段？”
空中。
菩提子和沈青雲對視。
對著對著，菩提子就低下了頭，幽幽的聲音響起。
“我是說假如……假如上次真的是我，沈道友也是這般廝殺的？”
沈青雲謙遜點頭。
“那輸也無可厚非了……”
菩提子牙齦都咬出了血，再度抬頭看向沈青雲，視線幽幽，卻有些抓狂。
“沈道友，能不能真刀真槍來一場？”
沈青雲笑了。
他手一抹，兩把父親欽賜護體的藍光加特林出現，一手一隻，對準了菩提子。
“可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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