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好久不見了,風采依舊。”男人注視著舒顏麵若冷月的臉,雲淡風輕地笑著。
“多謝先生誇獎。”舒顏低斂羽睫,不卑不亢地回應。
“不愧是謝總多年親手調教出來的孩子,溫柔嫻靜,端莊大氣,有時我甚至覺得,她就是唐小姐。舒小姐真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替身。”
舒顏不露聲色,眸光卻沉鬱到了極點。
“替身”二字,令這男人前麵所有的讚美,字字句句都成了諷刺。
謝晉寰沒接這話茬,而是打開匣子,將裡麵的古董花瓶展示在男人麵前,“這是我在y國拍賣會為您拍下的清代創製,粉彩鏤空轉心瓶。一點薄禮,還請先生不要嫌棄的好。”
慕雪柔挑了下眉。
這隻古董花瓶,她之前也有替先生關注,最後以五億天價被國內一個匿名買家拍下,沒想到那人竟是謝晉寰。
謝四少還真是條善解人意,儘心儘力的走狗啊。
男人淡淡點頭,“謝總有心了。dad0044的事,以後請你多多費心。”
謝晉寰深深鞠躬,“請您放心,我一定不遺餘力。”
兩人離開後,熏香縈繞的房間一片靜默。
“先生,您覺得,是您賜給我的這張臉美,還是舒顏那張像極了唐俏兒的臉更美?”慕雪柔雙手輕輕搭在男人肩頭,俯身在他耳畔低柔私語。
男人眉目一彎,大掌在膝上拍了兩下。
慕雪柔乖覺地繞道他麵前,雙膝跪在他足下,揚起明麗嬌豔的臉龐,眼眸漾起盈盈柔波地看著他。
“舒顏就算再像唐俏兒,也終究不是唐俏兒。隻是為了滿足謝晉寰欲望而衍生的低級替代品。”
男人身軀前傾,指尖勾上她的下頜,緩緩上抬,“而你,就是你,是我精心打造的藝術品。
無聊的仿品,怎麼能跟我身邊的東西相提並論?”
慕雪柔聽言,幽暗的眼睛微微一閃。
先生如同俯瞰人世間,至高無上的神明,在他眼裡萬物眾生隻有是否是他所有物這種差彆。所以被稱作“東西”,她也並不在意。
“先生,恕我直言。”
慕雪柔跪著側身,雙手力道適中地揉捏他的腿,“我覺得沒有比現在您殺回去,更合適的時機了。正如謝晉寰所說,拿捏男人最好用的手段,就是博取他的憐憫之心。我也很擔心,沈光景會因為愧疚,將集團大權移交給沈驚覺。”
男人輕笑,“不會的。”
“還有,現在秦姝已經徹底倒台,那麼沈白露在沈家的存在,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慕雪柔幽幽地道,“您何不將您所掌握的秘密透出去,直接把她們母女二人一網打儘呢?沒用的棋子,留在局中隻會礙眼。”
“沒到最後,你怎知她無用?”
慕雪柔驟然一怔。
“爺爺從小就告訴我,不要鋪張浪費,勤儉節約是傳統美德。”
男人頎長高挺的身軀愜意後仰,“所以每一顆棋子我都要物儘其用,才不會辜負爺爺從小對我的敦敦教誨。”
慕雪柔不禁冷笑,“您物儘其用的棋子,也包括謝晉寰吧?”
男人輕咳了兩聲,優雅地端起茶杯品茗,“藥物實驗這項任務,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否則,我與他之間,便將緣儘於此了。”
審判那日,秦姝當庭提出上訴。
十日後,二審判決結果下來——維持原判!
依然執行死刑!
從那一刻起,秦姝感覺自己好像瞎掉了,她每天從早到晚地蜷縮在牢飯的最角落,呆傻地盯著那小小的鐵窗,從天亮看到天黑,然後,看什麼都是黑黢黢的,一團臟兮兮的霧。
她回想自己這一生,無疑是風光過的,可她往上走的每一步都要有人成為她的墊腳石,都要有人為她的虛榮買單。
鐘情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不成想,就是這個死去二十年的女人,卻最終成了她的致命一擊。
其實,她早後悔了。
那女人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她不死又能怎樣呢。
可那時她就像被人下了蠱,恨毒了鐘情,又仗著自己深受沈光景寵愛,飄得忘乎所以,無法無天,以為在那男人的庇護下她可以支配全世界!
結果,沈光景給她的愛,隻是一場可笑的海市蜃樓。
秦姝雙手狠狠揪扯著頭發,一綹綹灰白的發絲被她死命地從頭皮上薅了下來,痛得她無比清醒,徹底看透了那男人的自私與涼薄。
他沒愛過她。
但他也不見得,多愛鐘情吧。
否則二十年前怎麼就輕而易舉地信了她是自殺的所謂真相?
秦姝睜著血紅模糊的眼睛,失心瘋了般不停地念叨著:
“沈光景……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你會為你的薄情付出代價!我在天上……看著你!”
……
轉天。
“0742,有人來探視。”
因為是重刑犯,所以秦姝走進探監室時不單戴了手銬,還戴了腳銬。
神經壓力加過度用眼,導致她的視力大幅度下降,已經三米之外,人畜不分了。
秦姝形如枯槁,一臉茫然地僵站在那兒。
她心如死灰,本來不想見的,可這世上已沒有她在乎的人了,她反而想看看,還有誰這麼有閒工夫,願意來看她這最後的熱鬨。
“誰啊,你們。”
“媽媽……”
秦姝晦暗的瞳孔重重一顫,攜著嘩啦嘩啦的腳銬聲,幾乎是踉蹌到了玻璃窗前!
震蕩的視線中,沈初露清秀白皙的麵靨逐漸在她眼中變得清晰。
秦姝瞪大了雙眼,兩隻枯瘦的手用力摁在玻璃上,張了張嘴巴,半天才試探地問:
“初……露?是你嗎……是初露嗎?”
沈初露與麵容陌生的母親對視,眼眶泛紅,點了點頭。
站在她身邊的霍如熙大手忙攬住小嬌妻微顫的肩,輕輕摩挲安撫著。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頭發花白如同枯草,臉斑駁得像脫落牆皮的女人,就是曾經那個光鮮亮麗,難辨年齡的財閥夫人。
秦姝胸腔劇烈地起伏幾下,嘴唇顫抖著落下淚來,“霍少……初露的情況你知道的吧?你真的不該讓她來這種地方……多晦氣。”
霍如熙眉宇微攏,剛要言語,沈初露卻緩緩開口,“是我讓如熙哥哥帶我來的。”
“初露……”
秦姝哭得泣不成聲,涕淚橫流,“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你是最善良的孩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媽媽走……”
然而下一秒,她這一點死灰複燃的慰藉便再次被紮心的話語澆滅。
“我來見您最後一麵,不是因為我原諒了您。”
沈初露深深抽了口氣,憤懣的淚水在眼裡打轉,“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您要去傷害無辜的人?!
二哥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您要那麼殘忍,去殺掉他的親生母親?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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