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珊濕潤的眼睛充滿疑惑,但還是接過文件。
她翻開,細細瀏覽了一遍,登時心臟狂跳,猛地站了起來!
“這、這是……”
“這是沈總為你父親找到的,可以與他匹配的腎臟。”
唐俏兒聲色溫柔,就像在和朋友說話,“腎源非常難找,你找了很久,應該很了解流程的複雜。很多有錢人,都不一定能夠找到與之匹配的腎臟,就算強行裝進去,也會導致身體出現各種不良反應,要不了多久腎還是會壞死。
沈總找到這個捐獻者,可以說是動用了所有的關係。”
“你們……你們……”雲珊看著手中能夠救他父親性命的資料,大顆大顆的淚落在紙張上,洇濕了黑色的字。
“雲小姐,你很孝順,換彆人,也許早已放棄。”沈驚覺語氣淡淡的,卻也真誠。
“你們……要我做什麼?”雲珊垂著頭,捏緊文件的手顫栗不止。
唐俏兒深邃的美眸間仿佛燃起一團無形的烈火,逐字逐句,“雲小姐,我們想幫你脫離苦海。”
雲珊知道唐大小姐與文薔交好,想必她被家暴的事她全都知道了,頓覺屈辱萬分,原本蒼白的臉龐漸漸脹紅,“你們隻是想拿著個做交換條件,讓我曝出家暴的事來,或者潛伏在他身邊給你們當眼線,讓我幫你們扳倒他而已。
唐小姐,你不用把利用我……說得如此好聽。”
沈驚覺俊眉一緊,他發現這個柔弱的女人似乎沒看上去那麼好說話。
“利用嗎?也是呢。”
唐俏兒笑得坦坦蕩蕩,“不過,如果我們利用彼此,為對方趨利避害的話,那就不叫利用,而叫合作了。
雲小姐,我和沈總,想和你談一場合作。可以嗎?”
雲珊緩緩抬眼看向神情嚴肅,眼神赤忱的漂亮女人,心臟劇烈地悸動著。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尊重過了。
不管是外人還是謝家的傭人,明著叫她一聲謝夫人、大少奶奶,暗著卻對她毫無尊重,隻當她是謝氏的邊緣化,被謝晉禮隨意擺布支配的玩物。
當唐俏兒叫她“雲小姐”的時候,她渾身冰冷的血都熱絡了。
恍惚間,她又回到了少女時代,身為雲家掌上明珠,被父母被哥哥寵愛的時候。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我……好想回家,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雲珊哽咽著,低聲喃喃。
唐俏兒心口一熱,“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幫你擺脫謝氏,你就能回家,回歸從前的生活。”
雲珊將文件抱在懷裡,緊緊摟著,“你們要我做什麼……才肯給我父親換腎?”
沈驚覺眸色幽沉,“家暴是家醜,且你是直接受害者,這件事宣揚出來勢必會給你帶來很多困擾。你可以以此作為反擊的武器,也可以保持沉默。”
雲珊不禁訝然。
一場交易而已,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會體貼地為她著想。
“雲小姐你與謝晉禮成婚多年,一定知道他不少黑底,你告訴我們線索,儘可能提供證據,我們可以自己去暗查。
我們保證,會保護你的人身安全,也不會讓謝晉禮知道我們的合作關係。作為報答,我會在三天內將匹配的腎臟送來盛京,並立刻為你父親安排手術。”唐俏兒言辭誠懇,考慮得十分周全。
雲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輕輕地問:“那我……需要簽什麼協議、合同之類的吧?
拿來吧,我現在就簽。”
唐俏兒微笑著搖搖頭,“不需要。”
沈驚覺驚訝地注視著小女人雲淡風輕的臉。
商場老手,睿智如他,也不知他這小嬌妻這步棋是什麼用意。
“不需要?唐小姐,你確定嗎?”
雲珊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你就不怕,手術之後,我會突然臨時變卦,不幫你們了?你們經商的人,不是最介意口說無憑,必須白紙黑字嗎?”
“我這麼做,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交易與否,全在於雲小姐你的選擇。”
唐俏兒淡然自若地輕勾紅唇,每一個笑容都是那麼的平和,讓人舒服,“你簽字,我們就是一場交易。你不簽,就全當是一場,為自己和家人而戰,酣暢淋漓的複仇吧。
即便手術之後,你礙於重重壓力,依然選擇回到謝家,我也不會怪你。
我本人也是個醫生,醫者仁心,不計得失。更何況雲檢察長曾是我二哥的恩師,這次,就當是替我二哥,回報師恩吧。”
沈驚覺聽言,連他一個旁觀者內心都大受震撼,更何況是雲珊。
明月入懷,恢廓大度。他的小女人啊,從來都不容小覷,有女王風範。
雲珊忍了多年的憤怒、委屈、不甘、痛苦,此刻化作磅礴如泉湧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嗚咽著撲在唐俏兒懷裡,忍了又忍,終於放聲痛哭。
……
從醫院出來,沈驚覺一直緊緊攬著唐俏兒的腰,一路上兩人默契地選擇沉默。
直到回到車上,唐俏兒緊繃的心情才鬆弛下來,綿軟的身骨貼入男人溫熱的胸膛上,額頭抵著他寬闊的肩,輕聲啜泣起來。
聽著她楚楚細碎的哭泣,沈驚覺呼吸粗沉,大掌灼灼地撫摸她的脊背,心臟酥麻得一塌糊塗。
“我的寶貝。”
他這樣寵溺地喚她,薄唇微張,在她耳尖上輕咬了一下,“以前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強人,現在怎麼越來越愛哭了?”
“切,我又沒在彆人麵前哭,我隻在你麵前哭了嘛……不行嘛!”
唐俏兒嬌嗔起來,抽出他的領帶抹眼淚,“林妹妹,也隻在寶哥哥一個人麵前才使小性兒的嘛。”
“行,怎麼不行。”
沈驚覺炙熱的呼吸卷入她的耳蝸,嗓音啞得令她心顫,“但,你要記得,以後,永遠,隻能哭給我看。”
唐俏兒傲嬌地哼了一聲,卻乖巧地再度撲進他懷裡,“我竟然因為雲珊的事流淚了,驚覺,一定覺得我很軟弱,很傻吧……”
“不傻,我老婆聰明極了,天下第一最聰明。”
他誇得詞窮,隻無奈地歎息一聲,“俏兒,你隻是太善良了。”
唐俏兒其實準備了一份協議書。
但當她遠遠看到,雲珊因為沒辦法救治父親而獨自坐在那無助哭泣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心軟了,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前陣子病得起不來的老萬。
心裡,那個不見兔子不撒鷹,攻於心計的大小姐暫時下線,她那一刻隻想能幫雲珊一把。僅此而已。
“就算雲珊最後反悔了,也無妨。來日方長,你男人我有的是法子能治謝晉禮。”
沈驚覺如劍的眉微凝,“隻是,三天內找到檔期合適,水平一流的外科醫生給雲珊父親做腎臟移植多少有些倉促了。”
“喂,你老婆我可是一流的外科醫生,你忘了?”
唐俏兒隻手掐腰,比了個可愛的剪刀手,“白神,啟動!”
沈驚覺恍然一怔。
看到她這俏皮模樣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欺身而上去奪她的唇時,韓羨的電話特彆沒眼力見地打了進來。
“阿羨,怎麼了?”
沈驚覺嗓音啞了些,指腹染上了唐俏兒唇角一抹胭脂紅。
“沈總,那三個學生已經按您和少夫人的吩咐處理了,其中一個家裡公司被曝出各種黑料和產品質量問題,現在陷入輿論風波就快折騰破產了。警察順藤摸瓜,還翻出了他爹不少犯罪證據,今天一早就抓緊去了。
另一個年紀輕輕在外麵嫖娼,還群p,大玩兒sm,照片和視頻已經被我派人用海外ip傳到網上,現在網友們正津津有味地欣賞他的大作。他議員老子的政治生涯,怕是要被這個狗兒子徹底葬送了。”韓羨興高采烈地彙報。
沈驚覺較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有一個呢?”
“那個……”
韓羨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這個是最慘的,聽說被人綁架了,發現時身上挨了十刀,刀刀避開要害,下麵也被物理閹割了。被送進醫院搶救了一天一宿,現在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不過我打聽了,就算撿回一條命,人也是妥妥廢了。”
唐俏兒纖秀的眉一擰,耐人尋味地看著沈驚覺。
沈驚覺臉色沉了沉,“這不是你動的手吧。”
“當然不是!逢年過節我媽讓我殺雞我都得做一晚上思想工作,這事兒借我個膽兒我也做不出來。”
韓羨思忖著開口,“我之後去學校調查了,說是沈四小姐出事兒第二天,就有霍氏的人,去學校拷走了當時案發現場的監控。
本來這東西是不能外傳的,但霍氏他們校長得罪不起,連學校新建圖書館的錢都是霍氏給資助的,所以二話不說就給了。我想……估計是霍少看到了什麼,所以才會對那個小子,動了殺心吧?”
兩口子深以為然。
這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太是他霍如熙的作風了。
見時間還不算晚,唐俏兒和沈驚覺決定去看看初露,順便把替那個女孩報了仇的消息告訴她。
“真的嗎?那些霸淩那女孩的壞家夥,真的都得到懲罰了嗎?!”
沈初露像個歡快雀躍的小姑娘似地坐在唐俏兒和沈驚覺中間,一左一右地挽住他們的手臂,“太好了!惡有惡報!這樣那個姓杜的叔叔也能安心了,我沒有敷衍他,終於給他的女兒討回了公道!”
“初露隨我,言出必行,女中豪傑呢。”唐俏兒和她頭挨著頭蹭了蹭。
沈驚覺看在眼裡,唇角洋溢溫柔淺笑。
忽略年齡和身高,他甚至覺得初露更像他們兩口子的女兒,有一顆單純、天真、幼態的心靈。
“嫂子,這些是誰做的?是七哥做的嗎?!”沈初露纖長的睫眨著。
見她提及唐楓,唐俏兒與沈驚覺麵麵相覷。
這……怎麼答呢?
雖然是受了七哥的委托,但事兒是他們倆做的,完了還不完全是他們倆做的。可如果實話實說,初露對七哥那麼崇拜,寄予希望,會不會讓她失望?
一瞬猶豫,在沈初露眼裡就成了默認。
“哇……是七哥做的對吧?!七哥真的好棒!”
女孩笑逐顏開,拍起手來,“我就知道,七哥答應我的一定會做到的,他好厲害!”
這時,冷沉的腳步聲傳來。
沈初露循聲抬眸。
與霍如熙目光交彙的一刹,她第一反應不是想以前那樣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撲進他懷裡,而是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驚慌地低下頭,雙手用力揉捏在一起,捏得泛紅。
她剛才提七哥了,如熙哥哥聽到了吧?
如熙哥哥最討厭她提七哥了,他心裡一定生她氣了吧?
霍如熙鳳眸劃過一抹陰鬱,但稍縱即逝,轉而揚唇笑起來:
“驚覺,俏俏,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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