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了多少錢!”
沙發上,坐著的李懷德忐忑的看著橫眉冷對自己的老丈人,嘴唇囁了囁,把頭低了下去,把孩子抱的更緊了一點。
四十來歲的賀紅梅,看著白發蒼蒼的父親陷入忿怒的狀態,趕忙起身,給的父親倒了一杯水,扯了扯他袖子。
“爸,您看,都把建設給嚇到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嘛!”
“把建設帶到你媽屋裡,我跟他談談!”
老丈人胸口高低起伏了一下,隨後無力的揮了揮手,麵無表情的指了指平時頗為喜歡的小外孫,手指尖微微帶著一點哆嗦。
無可奈何的樣子,女兒看的很清楚,她知道這時候得給男人留出私聊的空間,走到孩子蹲了下來。
“建設,爺爺跟爸爸談事情,媽媽帶你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小家夥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乖乖的伸出了胳膊,抱著媽媽的脖子,看向了自家爺爺。
“爺爺,不要怪爸爸了,媽媽在家罵過他了!”
孩子其實是最會看大人臉色的,對於情緒的變化最為敏感,當他的父親手足無措抱著他時,他能察覺到父親身上的那一絲顫栗。
李懷德愕然的看向遠去母子倆,連老丈人都難受的抹了抹自己臉頰。
“還沒個孩子懂事,你缺錢,你跟紅梅說,我們老兩口手上還是有一點的,糊塗啊,你真的是糊塗啊,自毀前程!”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賀先生看著這個年輕時自己親手挑選出來的女婿,目光中那抹深深的失望溢於言表。
在他看來,幫彆人走關係,博人情,建立自己的關係網,那無可厚非,收一些禮,也就罷了,但到了花錢買工作這種,這就出格了,名聲一旦毀了,注定未來向上的路,被自己堵死了。
沙發上坐著的李懷德聞言,左手緊緊的抓緊了沙發,悶著頭一言不發,他不敢反駁自己老丈人說出的話,因為,他現在能到這麼高的位置,和楊廠長不同,和李峰也不同。
他們,靠的是專業,還有能力,他,靠的是一個身居高處的老丈人。
並不是李家並不是沒有能力,而是一個家族中,資源,肯定是集中在一個最有期望的人身上,剩下的子弟,隻能靠自己拚搏,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出路。
然而,他把路走窄了。
真以為到了一定級彆,不審核,隨便是個人就可以上去的麼,不,至少成績,為人都是會看的,隻要留下了把柄,有數的位置,自然麵臨著更激烈的競爭。
更何況連廠子裡,底下的人都知道了,小錢不收,隻收大錢,未來能堵住這麼多悠悠眾口麼,堵不過來的後果,就是歲月蹉跎中停滯不前。
到達一定位置的人,才能看的更清楚,但奈何,鈔票太香了,總有人沉迷其中,陷入了黑暗。
“爸,我也是想給建國,攢一點錢,老大也快要結婚,我也一時糊塗!”
事情要想塵埃落地,兩個人總歸還是有一個要開口,李懷德沒辦法,他隻能指望著老丈人,幫幫忙,這也是他來此的原因。
“你收了多少~!”
賀先生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這次不知道女婿又給自己捅了多大簍子,之前和那個叫李峰的矛盾,現在依然讓他很是頭疼。
“五,五萬……!”
李懷德注意著著老丈人臉部的微妙變化,把數額縮小了五分之一,不是他不願意老實交代,而是太大了,他真怕知道全部的老丈人把他活劈了。
這些還僅僅是“賺”的賣工作的錢,俗稱人頭費,在後勤處大手上下摸索揣進荷包裡的,甚至比這個數額少不到哪裡去。
隻不過,那是抹平了賬本的,那些肯定不能算在這裡麵。
注意到老丈人握著水杯的手,那乾枯的手背上青筋都已經暴起,李懷德趕忙站起來解釋。
“爸,我真的不想收,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有些,都是這些年的熟人,安排親戚朋友進來,硬塞給我的!”
哭喪著臉,李懷德手背把手心拍的啪啪作響,極力的想要減輕自己的關係。
“沆瀣一氣,一丘之貉,彆說了~!”
好不容易把女婿抬到這個位置,賀先生強忍著把水杯扔到地上的念頭,重重的把杯子磕在了桌麵上。
經曆碰撞的杯子,裡頭的茶水來回蕩漾,如同驚濤駭浪,最後撞到了杯麵,又重新被擋了回去,最終還是陷入了平靜。
“爸,能不能把這個李峰給調走,太難纏了,如果不是他,我……!”
“我把你調走,都比把他調走來的容易,你知道他消失半年去乾什麼了麼,彆把我的麵子想的那麼大,他也有老丈人,他還沒靠老丈人,反倒是他的老丈人依仗著他來,來……,算了,我得被你給氣死!”
失望的搖了搖頭,女婿跟女婿確實不一樣,就跟小時候比拚成績的孩子似的,有的天生學習好,但都是彆人家的。
倒是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的李懷德,眼神飄忽不定,揣摩著老丈人話中的意思。
其中嫌棄的意思反正是絲毫沒有避諱,直接了當的說了出來,李懷德的耳朵也會自動篩查,把該屏蔽的屏蔽,但那半年,那小子不是學習去了麼,還能乾了什麼?
在李懷德還在犯愣的時候,他的老丈人已經走到了客廳的電話機前,搖了起來。
“喂,是我,怎麼,現在忙不忙?”
“近來身體如何,哈哈,我可是還老樣子……!”
“對,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紅星軋鋼廠那邊,也這麼多天了,外邊各種風言風語,不是會影響到下麵的積極性麼……!”
“按道理這個事兒,是你們著手,這不是跟你們通個氣,哈哈,客氣,客氣,既然有了結果,那就好,早點塵埃落定廠裡麵也能重新輕裝上陣!”
隨著老丈人手中的電話掛斷,李懷德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過老丈人看都沒看他一眼,他不敢主動去問,畏畏縮縮的樣子,哪裡還有一點副廠長的樣子。
“等他們走了,你也彆搞那些亂七八糟的,跟著那小子的後麵,撿點湯喝,以後啊,彆動歪心思,那個位置,跟你沒多大關係了!”
李懷德張著嘴巴,看著老丈人拿起茶杯,走回了屋內,這一句話,無疑給他的政治前途,判了死刑。
他服麼,他不服,就憑那小子,合上了嘴巴,李懷德雙手死死的抓著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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