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東海的氣溫降至最高十度出頭。
11日,陳濤結束學習,並回到了東海。
次日周末,廠裡和項目上也都挺順利,陳濤因此決定不急著投入工作,而是陪半月沒見的女兒出去玩。
勞逸結合嘛!
當天上午十點二十,他和小丫頭去了東海批發市場,但沒有通知楊巡。
對於批發市場,陳濤也有不少記憶。
和很多小屁孩一樣,他小時候也曾經拉著爸爸媽媽,給他這樣或那樣的衣服或玩具,如果二老不答應,就賴著不走。
可惜,就算他現在有了過目不忘之能,但模糊的童年卻怎麼都記不清、也回不去了。
見老爹流下了熱淚,小丫頭很是奇怪:
“爸爸~你怎麼哭啦?!”
陳濤好幾百歲了,又曆經萬事滄桑,已然遠遠超出從心所欲的境界,根本就不會為任何人或事動搖。但這樣並不代表他是鐵石心腸,反而內心世界的情感越發豐沛。
不要說流點眼淚了,就是當眾大哭,他也乾得出來。
物質決定意識。
外掛令他的體質永遠保持巔峰狀態,他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老年人的真正感受。
他任由便宜女兒給自己摘下平光眼鏡,擦乾眼淚,然後才笑著解釋道:
“爸爸之所以哭,是因為想起了童年,也想起了和你姑姑的那些往事。”
小丫頭嗯了一聲,竟也有些悲傷道:“我沒見過姑姑……”
陳濤戴上眼鏡,然後捏著她可愛的小臉,笑道:
“等晚上回去,爸爸再給你講姑姑的事。現在,你要專心陪爸爸逛市場。”
小丫頭嘻嘻一笑,用力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地唱起了歌。
就在父女兩個恢複歡聲笑語逛街時,另一對坐火車來東海的老夫妻,臉上滿是憂色,根本笑不出來。
自從十一月上旬通過一次電話之後,程千裡便再也沒有聯係過家裡。
而老登也聯係不上他。
要知道,為了多借錢,程千裡還買了大哥大展示實力。
老登隻要願意,隨時都可以聯係他,隻要他還沒缺錢到停機的地步。
就算缺了錢,他也該偷偷回來才是,不可能不想辦法跟家裡聯係啊!
老登因此覺得,兒子很可能出了事。
父子連心,他的感覺沒錯。
吃完了那頓飯之後,有三個中年男人,跟著他兒子、兒媳登上了火車。
到了某個濱海城市,三人又跟著下車。
接下來,有點血腥,但很快又歸於沉寂。
當然,老登隻是有點不妙的預感而已,並無特異功能、往前追溯時間,看到事發經過。
他這次過來,除了請陳濤幫忙以外,也是為了躲一下催債的那些人。
至於程開顏,她隻是程千裡的妹妹,又是陳濤的前妻,一般的債主,還真就不會找她。
但老登夫婦,肯定逃不掉。
傍晚。
宋家,小院鐵門前。
老登一臉討好之色,對宋季山說道:“親家,我們這次來看外孫女。”
誰是你親家?
宋季山仍對程千裡過來打自己的兒子、耿耿於懷,因此對老登很不爽。
他態度冷淡地說:“今天運輝休息,一大早就帶著小引出門去玩了,估計要等到九、十點鐘才回家,你們先回去吧!”
他媽的!
老登當然清楚,宋季山不許他進門,必然是得到了他前女婿的授意,心中大怒,以前都是他給彆人喂閉門羹啊!
現在竟然被這鄉下的老東西拒之門外……有一說一,宋家的戶口一直都是城鎮戶口,隻有運輝下鄉才成了農村戶口。
後來考上大學,又變成了城市戶口。
雷東寶喜歡宋運萍,其中一個加分項,就是因為宋運萍也是城鎮戶口。
就戶籍而言,程家沒資格瞧不上宋家。
老登忍著沒有發火,好聲好氣地說:
“親家,十點也不晚,我們可以等!”
程母一臉陰沉,心中忿忿地大罵女婿是白眼狼、陳世美!
宋季山還是拒絕:“小引明天得上學,要早點休息,你們要見她的話,明天早上去幼兒園門口等著吧!”
‘誰要看小引?媽的,當初那個混賬王八蛋雷東寶就不該幫你家摘帽子,讓你們翻身!’
老登心中暗罵,但也隻能在心中暗罵。
他的混賬前女婿,或許幫不了也不想幫他家做事,但要壞他們家的事,輕而易舉。
因此他隻能坦白道:“是這樣的,我們除了想見小引,還想見一見小輝,跟他說點事。”
宋季山點了點頭:“小輝明天會去廠裡,有什麼事,你們就去廠裡找他。”
程母實在忍不住,想指責親家一番,被老登拉住,轉身往南邊走去。
半個小時後。
陳濤下了車,然後抱著女兒進了家門。
難得有閒暇,當然要和家人共進晚餐。
宋季山抿了口酒,感慨道:
“他倆老得好快,都差點沒能認出來。”
陳濤嗬嗬一笑:“那你得感謝我和我姐,不然我倆要是像程家兄妹一樣,你和我媽也會老得這麼快。”
宋母嗔道:“明明就是我們教得好!”
這句說完,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命苦的女兒,雙眼中泛出了點點淚花。
如果萍萍沒出事,一家人聚在一起,該有多熱鬨、幸福?
唉!
飯後,宋季山收拾,宋母給孫女洗澡。
陳濤則去了臥室,看梁思申給他的傳真。
話說這年頭打長途電話真的特彆貴,與其煲電話粥,不如直接過來。
梁思申在這段時間,在老師指導下,又通過做股票、期貨以及外彙,掙了好一筆錢。
尋建祥也沾了光,包括公司給的福利房在內,身家達到了好幾百萬港幣。
這讓他的三觀,幾乎被重新塑造了一遍,同時也越發得佩服梁思申。
而讓梁思申都佩服崇拜不已的宋老師、他的哥們,他已經沒有言語去形容對方了!
這種高端局,讓他覺得楊巡的事業隻是兒戲、儘管楊巡已經很牛嗶。
拉完臭臭,洗了澡,小丫頭又找到了老爹,讓他陪自己看動畫片。
她枕在老爹大腿上,一臉愜意的表情,還晃著小腿,讓人一看就知道作業布置少了。
明天讓她多寫兩百個字吧!
周一早上。
陳濤起床洗漱,吃了宋母做的早飯,開車上班。
今天的廠務會沒怎麼提項目上的事,因為工期、進度都沒什麼問題,一切順利。
倒是高祥榮發言,介紹了一下元旦福利的事。
今年的福利很好,陳濤自然不會反對。
至於這些福利訂單,被他和老馬兩個後勤化給了誰,陳濤並不會深究。
隻要福利多,那就沒問題。
原著中的宋運輝,就一直想辦法給工人們謀福利,當然不純是心腸好,也有私心,更是因為情勢所逼……
私心,就是上麵派了一個書記來壓他,他要工人支持,把人家給攆走。
至於情勢所逼,是外資企業挖牆腳,高薪挖人。
他曾親自提拔的一個姓穆的小年輕,老外挖過去,不但給了不包括獎金在內的每月八千塊的高工資,還給這小穆提為生產廠副廠長。
這讓他非常難繃。
因為他很努力了,但人家給的太多,真的沒辦法。
甚至他也不甘:“小穆都能拿八千,那自己呢?”
當然,劇中不是這樣。
廠務會結束後,陳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先是泡了杯茶,並在窗邊喝了半杯,然後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來,打開電腦。
沒錯,高祥榮給大家各配了一台電腦。
處理器是英特爾三月份推出的奔騰。
儘管跟後世相比,完全就是個垃圾,但放在這會兒確實就是高科技,能顯著提高辦公效率。
具體來說,是提高陳濤的辦公效率。
不少員工來找他時,都能發現他劈裡啪啦的打鍵盤,對他佩服不已。
不過一想到他連一千萬美元的缺口,都能輕易搞定,那麼會玩電腦,又有什麼奇怪?
當然,老馬他們這會兒還在玩一指禪,甚至乾脆不用,也沒什麼奇怪。
這麼大年紀,接受新事物確實不容易。
陳濤結合研究資料,劈裡啪啦地敲了半篇論文之後,決定走動一下,於是站起身來,先伸了個懶腰,然後添了杯茶,準備去串串門。
結果秘書先敲了門,說程家二老來找他。
這會兒已經十一點,陳濤本以為他倆上午不會過來,沒想還是來了。
來就來吧!
陳濤也挺好奇這兩人找自己乾什麼,還為了債務?程開顏怎麼沒來?
於是就讓秘書帶老登進來。
程母就算了,他沒興趣跟這位前嶽母打交道。
老登一進辦公室,還沒等秘書離開、關門,竟就老淚縱橫地哭求道:
“小輝,千裡他們可能出意外了,無論如何你這次一定要幫忙啊!”
陳濤皺眉道:“意外?什麼意外?你不要著急,我有一刻鐘時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的詳細點,不會耽誤事。”
一刻鐘怎麼夠?畜生!
老登心下大罵了一聲,但還是抓緊時間,把兒子兒媳失聯近一個月的事,告訴了陳濤。
陳濤聽完之後,也感覺情況有些不對,程千裡夫婦就算再怎麼不當人,把爹媽推出去,麵對那些債主,也不至於完全不跟家裡聯係啊!
難道真的出事了?
陳濤又不敢相信。
他沉吟道:“兩個能說會動的活人,虧得清潔溜溜,還背了一身債,忽然就失了聯,不會想不開吧?這肯定不可能!以他倆的性格,哪怕你們和程開顏都想不開了,他倆也不會的!難道真出事了?你把號碼給我,再打一下試試。”
老登黑著臉,把兒子的手機號碼報給了陳濤。
結果依然沒打通。
陳濤給出了建議:“還是去報案吧!既要在金州報,也要去他們兩個最後一次跟你們聯係的地方報!”
老登麵露猶疑。
陳濤不悅道:“該不會還是苦肉計,想讓我給你家還這麼多的債吧?我沒錢!”
我把女兒嫁給了你,給你生了女兒,你特麼就該還!
老登心中憤憤,但麵上卻悲歎道:
“我是擔心報警後千裡他們被找回來,有些要債的,可能會對他不利。”
陳濤明白了:“是怕銀行那筆債吧?怕他回來,會被銀行起訴騙貸,然後坐牢?這事我真幫不了你,你回去吧,我要去一分廠視察。”
騙貸要負刑責。
之前間接導致雷東寶出事的三角債,也導致銀行出現了一係列危機,能借錢給你,那是多大的信任?要是還不上,在當下這種形式,真的很嚴重。
之前若不能證明楊巡的市場是掛靠的,那麼雷東寶就是侵占集體資產,搞不好會死。
現在程千裡這邊也算侵占國家的資產,數額還很大,能有好果子吃麼?
老登來找他,就是因聽女兒說了雷東寶的事,想讓他在這件事上幫忙。
他兒子老大不小,孫子也漸漸長大,真不能出事!
然而人家雷東寶並沒侵占集體資產,程千裡卻占了,性質可不一樣。
因此陳濤就是能幫,也絕對不會幫,更不想再跟程家扯上任何關係。
“小輝,幫幫忙,我給你跪下了好不好?”
老登剛準備跪下,就被陳濤一把拉了起來,哼道:
“跪一下就值三十萬?哪有這種好事?都說了彆找我,你還來乾什麼?我不想再見你,你早點回去吧!”
說完,陳濤便拿著保溫杯離開辦公室。
老登捂著心口,懊悔不迭。
早知如此,他當初不該就縱容兒子啊!
至於算計女婿……
當然還是要算計。女婿又不是兒子,工具人罷了。
兩周後。
梁思申帶著聖誕禮物,回到了東海。
禮物是為小引、及宋家二老而準備。
至於老師的禮物……
還有比她本身更合適的麼?
拆了禮物包裝後,梁思申抱著自己的老師,笑道:
“達令~我隻能在聖誕節陪你啦!因為到了元旦,我外公回魔都,我得去陪著他。不過請你放心,我們是一家人,無論如何春節我都會過來陪你。”
陳濤咬了她一口,沒說話。
梁思申有些不解:“為什麼咬我?”
陳濤正經解釋道:“因為能和你成為一家人,讓我覺得是在做夢,所以咬你,確認是現實還是夢。”
梁思申撲哧一笑,隨即便以牙還牙,親了他一下:
“和你戀愛,也讓我覺得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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