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低著頭,靠近兩人,小心翼翼道:“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吧,敢調侃當今聖上,就不怕今天我們的談話泄露了出去?”
“到時候,咱們幾人都人頭不保!”
“彆特是你,還敢陰陽怪氣洪武皇帝!”
指著朱標低聲罵了一句,他還是很怕的,畢竟他才十三歲,還有大好年華,可不想英年早逝,正常聊聊天還沒事,可嘲諷皇帝,那就事情大了。
“就是!”
朱元璋也指著朱標,罵道:“什麼時候學會陰陽怪氣了!”
“你們……”
朱標一臉懵逼,剛才還在說,老爺子做錯了,怎麼風頭一轉,這爺孫倆就都指著他的鼻子罵起來了?
這還沒相認呢,就這麼默契的同仇敵愾了,那要是相認了,以後吵架,他怎麼吵的贏?
“得,是我說錯話了……”
朱標聳聳肩,攤攤手,一臉無奈。
可惡啊,又被老爺子贏了一籌。
“孩子,你放心大膽的說,這裡就咱們仨,都不說誰知道?”
朱元璋看出了朱英的顧忌,洪武爺本人就坐在這裡,當然沒事。
“哪裡就咱們仨,那門口不是還有這兩人嘛,萬一他們泄露出去咋辦。”
朱英指著院子門口的蔣瓛和王景弘兩人,這話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量,剛好被人兩人聽到,頓時將他們嚇了一跳,還沒等兩人緩過神來,接下來一句話,立刻嚇得他們臉色大變。
“靠不靠得住,畢竟關係到咱三人的身家性命。”
朱英毫不避諱的說到:“實在不行,就滅他們的口。”
“他們信得過,也絕對不敢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是吧?”
朱元璋轉頭看著蔣瓛二人,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威嚴的氣質。
“不敢,不敢!”
這被陛下看了一眼,立刻嚇的兩人,連連作揖點頭,本來今日陛下幾人的談話,就已經讓他們汗流浹背了,哪知道太孫殿下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真是嚇的他們心臟狂跳不止。
五年時間,殿下真是性情大變啊,放以前,哪有這麼陰森。
朱英看著朱標手中的雪茄,笑道:“不抽就滅掉還給我,怪貴的。”
還不等朱標反應,還剩下一半的雪茄就被朱英給抽了回去,這弄得他是眼角狂跳,心想這小子也太小氣了點。
“洪武帝在處理郭恒案的時候,確實有些地方做錯了。”
朱英沒事人一樣,淡笑道:“首先呢,此案是貪汙大案,牽扯十二個省的官員和豪強地主,其餘的都沒錯,錯就錯在,洪武帝還是心太軟了。”
“啥?”
此話一出,不止朱元璋懵了,而是在場的幾人都懵了,包括號稱活閻王的錦衣衛指揮使蔣瓛,都是一臉懵逼。
殺了幾萬人,還心太軟?
這是人話?
“孩子,你……你是不是消息有誤,你是不是不知道陛下殺了多少人?”
朱元璋有點結巴的問道,搞不好對方以為他隻殺了幾十個人而已,而誤會自己心太軟吧?
“知道,不就是殺了幾萬人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朱英無所謂的淡淡一笑。
眾人聞言,都是坐直了身體,站直了身體,看著朱英的目光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就是殺了幾萬人,還有什麼大不了的?
“法律是一個國家的立國立身之根本,當一個國家的法律可以被踐踏的時候,那亡國是遲早的事情。”
朱英這一句話讓眾人都是,神情一震,還不等朱元璋兩人說話,他接著道:“大明律誰修的?”
“陛下和六部九卿的官員修的。”
朱標下意識回答道。
“所以嘛,這些人何止是在踐踏大明律,更加是在挑戰當今陛下,根本就沒把陛下放在眼裡,連陛下親自修的法律都敢踐踏,那還了得。”
朱英說著,又道:“而且,此案貪汙數目之大,高官之多,足足牽扯十二省之多,上至中央六部,下至各省知縣,地主鄉紳,人數多達幾萬人,簡直駭人聽聞。”
“結黨犯案,徇私舞弊,盜賣官糧,以朝廷的名義私增賦稅,巧立名目多達四種,水腳,口食,庫子,神佛等錢。”
“這是重罪,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朱英將酒瓶裡最後一點紅酒倒入碗中,繼續道:“陛下第一錯,心太軟,隻將郭恒剝皮有什麼用,了不起死的痛苦一點而已,根本起不到威懾作用。”
“那你以為陛下應該如何做,才不是心軟?”
朱元璋突然問道。
“利益夠大,人可以踐踏世間的一切法律道德。”
朱英笑道:“可那些利益,這些人用來乾什麼,自己又用不完,我看大部分人都希望家人過的好一點,大部分人都是有軟肋的,那這就好辦了。”
“郭恒,以及六部涉案官員,還有各省知縣以上官員,全部滅三族,家產充公。”
“這樣一來,那些貪官才會怕,因為自己貪汙來的錢財,自己得不到,家人也得不到,那就沒有意義了。”
“嘶……!”
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就連朱元璋都覺得狠辣,更彆說比較注重仁義恕道的朱標了,要真要這麼乾,那起碼十幾萬人了!
“當然了,這種處罰,是針對那些犯下重罪的官員,郭恒案的嚴重程度,在我看來,比胡惟庸案,空印案更加嚴重,因為他們是在動搖國本,會滅國的。”
朱英看出幾人的表情,在現代確實是殘忍了點,但是在古代,還是蠻平常的,隻是牽扯的人數多了點,主要你隻殺一個人,他們不怕,某些方麵古代人也比現代人更加瘋狂。
他們瘋狂,你要更加瘋狂才能立足。
“陛下第二錯,就是為了平息民怨,殺了吳庸等審刑官。”
朱英道。
“為何?”
朱元璋不解。
“為你開路的刀,都被你丟了,那後麵再遇到荊棘雜草,你用什麼開路?”
朱英又道:“誰還敢為你開路?”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感覺今日跟自個大孫聊天,所受到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特彆是郭恒案這點,他沒想到,雄英在外漂泊五年,已經性情大變。
但是他細細一想,發現雄英的話,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他無法反駁,找不到點來反駁,更加不想反駁,因為他也是這麼想的。
隻是這話從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太讓人震撼了。
“民怨本來就是那些官員自我開脫的一個說法罷了,他們的嘴巴就能代表天下百姓了?”
“還是說,那些購買貪官盜賣官糧的那些地主鄉紳能代表天下百姓?”
“不要忘了,當今陛下是從什麼身份起事的,那才是真正的民意。”
“不知情的地主鄉紳,可以退回購買官糧的錢財,知情卻依舊跟官員同流合汙著,要砍頭,三族就不必了,畢竟他們不是官,隻有勾結之罪。”
朱英一口將碗裡的酒喝完,道:“這是陛下第三錯,不該沒有調查清楚,就把那些地主全部抄家,一切要按照大明律辦事,不然陛下寫這個大明律出來乾什麼?”
“掛在家裡看嘛?”
“還有你,你的想法也很危險。”
朱英突然看向朱標,道:“為了平衡而去赦免一個罪犯,要是當朝皇帝厲害,還能主持的了大局,但是這個頭一旦開了,下一任皇帝要是沒有這個能力,那就會亂套的。”
“我?”
朱標還沉浸在震驚當中,緩不過神來,就又被這小子說了?
老子一來,就被兒子劈頭蓋臉的,教訓兩次?
“來,你說個一二三來,不然有你好看的。”
朱標很急!
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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