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許元勝的話，萬樹森臉上露出一抹自責之色。
許元勝輕歎一聲。
北地那些舊臣遺老們，這是把老師逼成什麼樣子了。
“元勝，此事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無需擔心。”
“是我太瞻前顧後了。”
萬樹森當即沉聲道。
“老師，這北地是我們打下來的。”
“即然這次能打下來，下一次也依然。”
“放手去做，有我們在的。”
許元勝真誠道。
“哈哈，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我萬樹森此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你領進了我的門牆。”
“為了這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後羨慕我的。”
“也罷。”
“大勝一統，我的夙願達成了。”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此生已無憾，我還有什麼可懼的。”
“等我回去之後，就會再次開啟科舉，選拔英才，掃儘頑疾，改天換日。”
萬樹森沉聲道。
“老師無需擔心境內不穩，會影響前線戰事。”
“滅蠻之戰，是大勝數百年來，數代人的夙願。”
“您信不信。”
“不管朝廷是否富裕，上層是否動蕩，隻要麵對蠻國一戰，底層民眾會傾儘所有支持，不管打多少年，我們大勝都打的起。”
“大勝苦蠻國久已。”
“底層民眾才是我們最大的依靠。”
許元勝當即給眼前這位老人，吃下一顆定心丸。
“如此，我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
“這次回去，我就把京城附近駐留的五十萬大軍，分散進入北地各府各縣，推進南方朝廷的一攬子製度。”
“凡是陽奉陰違，敢於破壞者。”
“寧可打碎這北地，也要乾下去。”
萬樹森眸光內再次精銳，一改之前的遲疑和顧忌。
“我支持老師。”
“對了，老師，還需要朝廷下達一項政令。”
許元勝說道。
“什麼事，你說！”萬樹森當即正色道。
“兩方麵。”
“第一對於渭河平原，願意入蠻國我大勝掌控之地者，每戶皆分予兩百畝草地，可開墾可畜牧，農耕著每戶獎勵二十兩銀子，畜牧者相比於渭河平原處，牛羊等給予上浮五成價格收購。”
“第二對於大勝境內民眾，凡是入此地者，每戶免賦稅十年，獎勵二十兩銀子，分予兩百畝草地……。”
許元勝正色道。
“現在就安排民眾入此地開墾久住？”萬樹森肅穆道。
“不錯。”
“這一戰，許勝不可敗。”
“若是敗了，耗儘大勝海量的物資和銀兩，再難進行一場的滅蠻了。”
許元勝說道。
隻是這些日子，基礎建設投資就超過數千萬兩銀子，畢竟如此防禦城牆建設，寸土寸金都是銀子。
更不用說每日的糧草以及餉銀等等。
不算不知道。
此地大軍近六十萬，平北重鎮還要進行補充兵員。
基礎建設的民眾，也足有二十萬之眾。
近百萬的人吃喝用度以及餉銀。
依此刻的大勝，哪怕南方朝廷富裕，也有些吃力。
“好。”萬樹森看了一眼外麵，最後點了點頭。
“另外老師務必小心南方以南的境外。”
“現在大軍近乎八成押注北地以及蠻國境內，當初境外那一戰，讓我大勝醒目於境外諸方勢力。”
“不得不謹慎對待。”
許元勝提醒了一句，也是和蠻國吞並十幾個小國，那三王子更是把大勝北方周邊國家都給占據了。
就衝這一點，若是南方也亂起來。
就是不小的麻煩。
“好。”
“我會告知海無涯，讓其回歸東南行省，防備南方境外。”
萬樹森點了點頭。
這一夜兩人聊了許久。
第二日一大早，萬樹森就先走了。
不過張方平沒有立即走，對於他而言，西川行省那邊步入了正規，更何況此地的西川行省兵士居多。
他作為主掌西川行省的民政的最高官員，多待幾日，也是體恤民眾。
“萬大人來的時候，一路上情緒不高。”
“走的時候，卻是虎虎生風。”
“元勝，你這本事不止是在戰場上，還擅長遊說啊。”
張方平笑著道，站在建好的城樓上，環目四周一覽無遺的大草原，心境也放寬鬆了不少。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畢竟現在的敵人，不是擺在明麵上了。”
“不過我相信老師和唐相的智慧。”
“怕是很快，大勝境內就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了。”
許元勝說道。
“會嗎？”張方平微微一怔。
“確定了敵人，豈會手軟。”
“那兩位老人家，從創立南方朝廷，限製皇權，建立軍政處起，就非拖泥帶水之輩，現在隻不過蠻國一戰，海量的物資籌備，讓他們不敢放開手腳去做罷了。”
“現在想想，是我們這一仗打的太急促，累及境內了。”
許元勝輕歎一聲。
“萬大人若是知道你這麼說。”
“會很欣慰。”
……
“看來我也要儘快返回了，西川行省不能拖了朝廷的後腿，最近大勝一統，確實多了不少風言風語，安逸之風也開始盛行了。”
張方平點了點頭，想了想。
“兄長若遇不決之事。”
“可從渭河平原調兵入境。”
“西川行省安定。”
“天下就能安定三分。”
許元勝點了點頭，走了也好，畢竟此地是戰場一線。
傍晚的時候，張方平也打算離開了，臨走的時候，許元勝特意遞給了他一份冊子，囑托他關鍵時候可用。
“好。”張方平把冊子放入懷裡，頗為重視。
……
這幾日大勝朝廷掌控的深入蠻國上百裡的土地上，大量的官道被開辟出來，一線的防禦城牆也猶如蜿蜒的河道一般，飛快的建起。
一些境內的民眾，接到了朝廷的旨意。
在境內生活不如意者，都拖家帶口的來到了此地，開始謀求新的生活。
在此地勞作的民眾，有不少人考慮過後，也從境內把家人接了過來。
一邊完成戰略建設任務。
一邊開始建起自己的房舍，過上了新的生活。
這一日一大早。
侯坤等人折返回來了。
“大人，我們失敗了。”侯坤臉色難看。
“人沒事，就好。”
“沒成功，也是意料之中。”
“蠻國傳承的關鍵時期，蠻國三王子豈會沒有部署，就倉促趕回來。”
“襲殺這種事，終究是講運氣的。”
許元勝寬慰道。
“不過這次也並非沒有收獲。”
“蠻國三王子鐵木斬龍和其餘蠻國王子，應該仇怨結下了，這次派遣襲殺他的，明顯多了好幾路蠻國的人。”
“另外，這鐵木斬龍身邊帶來了不少兵士，應該是八岐國的人，一個個悍不畏死，簡直不把性命當回事，正是因為他們拚死護持，才讓鐵木斬龍毫發無損的逃脫。”
“這是八岐國兵士的佩刀。”
侯坤遞過去一把刀。
“倭刀。”許元勝眼前陡然一凝。
“大人認識此刀？”侯坤微微一愣。
“下次遇到手持此刀的人，不要猶豫。”
“不管男女老少儘皆斬殺。”
許元勝沉聲道。
“是！”侯坤沒有片刻猶豫，重重點頭。
“接下來蠻國三王子鐵木斬龍，應該很快就能平定蠻國動蕩。”
“大戰快要開始了。”
“你儘快安排黑冰台的人，想辦法混入蠻國所屬的各附庸國內，被統治一方的境內，不會沒有起義者的。”
“大勝無懼他們聯手。”
“但也並能一味的硬碰硬，最後從內部也牽製住他們。”
許元勝說道，接下來就是依一己之力對戰依蠻國為首的十幾個國家的聯合軍隊了。
倒是有些像極了後世那偉大的國度剛剛建國，在東邊小國內開辟的保家衛國的戰爭。
隻不過區彆在於，此刻的大勝雖然剛剛完成一統，一切百廢待興，但國本依然強過對方。
“請大人放心。”
“我會立即組織人進入各國境內，凡是和我大勝為敵者，都將被清算。”
侯坤沉聲應道，稍後才是轉身離開。
“鐵木斬龍。”
“還真是氣運之子，依侯坤的謹慎，這次調動的肯定是黑冰台行動隊裡的精銳高手，即如此，也沒能斬了他。”
“我倒是看看，戰場上，他的氣運是否能強到，有逆轉戰局之勢。”
許元勝麵色平靜。
此刻蠻國腹地深處，汗庭所在。
蠻國三王子鐵木斬龍，已經順利進入了汗庭內部。
不少將領或是蠻兵以及蠻民，皆是紛紛的跪在地上。
這些日子，關於蠻國大汗鐵木塵硬生生拖著身子沒死，在等三王子鐵木斬龍一事上，早就傳開了。
今日的三王子，不出意味明日就是蠻國新的可汗。
“弟弟，回來了。”
“這次路上辛苦了。”
“父汗，早就在等你。”
……
幾個蠻國王子臉露笑意，主動上前問好。
一副兄友弟恭之態。
很難想象，前不久他們還派遣親信，襲殺對方。
“蠻國的對手是南方的大勝。”
“境內百裡國土被占，大量將領被殺，父汗也差點葬身火海。”
“最近都消停一些。”
“另外有些小心思，勸你們少一些，不要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
鐵木斬龍冷哼一聲，轉身直接朝著大帳內走去。
一直守在門口的格勒布，長舒一口氣。
“見過三王子。”格勒布恭敬道。
“我知道你為了報族人之仇，才投靠蠻國。”
“當初父汗答應你的事，我可以允了你。”
“但不要忘記了。”
“給你的你拿著，不給你的，最好不要亂插手去要，這裡是蠻國，你先祖的朝代已經被大勝取代了，現在的你寄身於蠻國。”
鐵木斬龍冷聲道。
“請王子放心。”
“我知道分寸。”
格勒布不但沒有生氣，心裡反而大定，唯有如此人物，才能力纜狂瀾，稍後他側開身讓路。
護持大帳的大汗親兵，紛紛單膝跪地。
鐵木斬龍走入大帳內。
下方各王子們紛紛起身，也想進去。
格勒布再次擋住了路。
“格勒布，你真是狗眼看人低。”蠻國大王子氣的臉都黑了，恨不得噬其肉，若非這個混蛋死死擋在大帳外。
說不定自己早就當上了大汗。
“大王子。”
“諸位王子。”
“想來很快大汗就會招你們進去了。”
格勒布麵色平靜道。
此刻蠻國大汗鐵木塵的大帳內。
鐵木斬龍進去之後，就看到躺在黃金榻上的那位老人。
此刻氣若遊絲，臉色泛白的難看。
和前些日子相比，暴瘦了足足幾十斤，現在稱之為骨瘦如柴也不為過。
就這副樣子，若是早早見人。
哪裡還鎮得住正值壯年的蠻國王子們。
“父汗。”
“我回來了。”
鐵木斬龍看向那位老人，眼神內透著一抹難言的波動，從成年後他就被趕出了蠻國，在外麵征戰，駐守。
他的母親並不受寵，因為隻是鐵木塵在一個小部落作客時，臨時起意寵幸的一個部落普通女子。
成年後。
他和鐵木塵政見又完全不一樣。
鐵木塵主張依整合蠻國內部力量，待大勝動亂之際，足以踏平大勝取而代之。
鐵木斬龍則認為，大勝的強大並非在朝廷是否沒落，而在於大勝億萬萬底層的民眾，想要征服，必須有不亞於大勝的人口和土地，打一場持久戰。
這也導致了鐵木斬龍早期，一直不被鐵木塵認可，即便他征戰周邊國家，為蠻國擴大領土近乎一倍。
也依然得不到信賴。
這次突然被召見回來，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不要恨我。”
“雛鷹想要成長，必須獨自高飛。”
“你的那些兄長和弟弟們，多數是無能之輩，在我麵前除了阿諛奉承就是唯唯諾諾，唯有你敢於直抒胸臆。”
“很好。”
“所以我放你出去。”
“現在你羽翼豐滿，已經適合回歸蠻國了。”
鐵木塵聲音低弱，卻頭腦依然清晰。
“父汗。”
“若是我在外麵，不幸身死，又當如何？”
鐵木斬龍平靜道。
“那就說明。”
“你不配掌控蠻國。”
“而作為我的兒子，你若死在異國他鄉，我會親率大軍為你複仇，踏平敢於打殺你的國家，讓那個國家為你陪葬。”
“屆時蠻國大汗，會從鐵木一族挑選適合的人繼承。”
“大汗之位，關乎蠻國國運。”
“非尋常人能夠擔任的。”
“現在的你，足以擔當了。”
鐵木塵說完這些，已經有些累的有些喘息了。
“大汗之位，我會擔下。”
“我會向你證明，我的路是正確的，我會超越你，雖然你很可能看不到了。”
“作為報答，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鐵木斬龍沉聲道。
“入主大勝。”
“讓蠻國世代不再顛沛流離。”
鐵木塵許久才是說完這兩句話。
“您就不關心你的其他孩子？”鐵木斬龍對於眼前這位老人的回答，是在意料之中，但又感覺失望。
他終究眼裡隻有蠻國。
兒子在他心裡，不過是男人歡悅後一次意外的產物。
“當你坐上蠻國大汗的位置。”
“你會明白。”
“兒女私情太渺小了。”
“你若覺得殺了他們，能維護統治，那邊殺了便是。”
鐵木塵說完這些之後，好似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便是閉上了眼，至死他都沒有去見其他的孩子們。
“我知道。”
“你一直避而不見他們，隻是想給他們留下一條活路。”
鐵木斬龍自言自語道。
他轉身走了出去，在格勒布身邊停頓了一下。
後者當即會意，立即走入了大帳內。
再出來時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份羊皮和一塊大印。
“大汗去見長生天了。”
“請鐵木族老上前誦讀大汗旨意，迎新大汗繼位。”
格勒布大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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