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交水稻不能留種,是因為在雜交過程中就已經去掉了可繁育染色體,雖然種下去仍舊會發芽長大,甚至會開花,但最後長出來的種子卻是秕穀——
隻有空殼而沒有大家吃的米粒。
而雜交小麥與雜交玉米使用的雜交技術,與雜交水稻並不一樣,理論上其實是可以留種的。
但因為用這種雜交方式雜交出來的小麥在留種後長出的第二代,會出現性狀分離,所以會導致產量連年降低,到最後甚至與非雜交品種的產量沒有任何區彆。
而從高產量到低產量,也根本要不了幾代。
這麼多年過去,張櫻那些田莊上養著的老農與這些年培養出的全新農業研究人員其實已經將除了雜交水稻外的雜交糧食品種都研究出來了,可全都因為雜交不能留種的問題而沒辦法下定決心推廣。
她那些田莊上,可留了不少雜交糧食的種子。
胤禛其實也就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找張櫻詢問,其實心裡完全沒抱有希望——
若是張櫻真研究出了性狀穩定且高產的稻種,她早就和自己報備後,然後拿到市麵上賣了。
哪怕糧種隻能賣一年,也能賺不少錢呢。
張櫻怎麼也要將投入的成本,給賺回來吧?
而事實確實和他想的一樣,張櫻那些個田莊上確實沒弄出產量更大的稻種,卻弄出了雜交小麥與雜交玉米,還有產量更大的紅薯與土豆。
胤禛都驚了:“這麼多高產糧食品種都培育出來了,怎麼一直沒和我說?”
張櫻無語:“不是和你說了,小麥與玉米是雜交品種,不能留種的;土豆與紅薯雖然高產,卻各有缺點。紅薯吃多了脹氣腹痛,土豆為了防止生病更是不能在同一塊土地上連年耕種,大清的百姓雖然會種這兩種糧食,卻很少將他們當做主食。”
要不然,她能眼睜睜看著賺錢的法子擺在自己麵前,卻任由它們堆在倉庫落灰?
她其實也想把雜交水稻給弄出來,但找到的雄性不育株數量極少,根本不足以在沒有
足夠理論知識的支持下做實驗,產量最高的雜交水稻才會一直沒有結果。
——並不是張櫻養著的科研人員沒本事。
胤禛卻隻覺得高興:“不能留種算是什麼問題?以後改進就是……”
“改進不了。”張櫻歎道,“所有的雜交品種都不能留種,這是雜交這種方式培育出的新品種天然自帶的弊端。”
直到未來,也沒能解決這個問題——
科學家們找到了另外的高產作物及新品種培育方式。
胤禛忍不住皺眉,但很快,他的眉頭就舒緩下來:“即便不能留種,這也是極大的進步了。汗阿瑪肯定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言談間,已然確定要將這些高產糧種送去當康熙的萬壽節賀禮了。
張櫻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胤禛又問:“你莊子上的那些能人異士聽起來本事極好,難道隻培育出了這四種高產作物?”
張櫻看了他一眼,歎道:“自然是還有的,隻是那就不是主糧了,產量提升的雖然也多,但與小麥、玉米這種動輒畝產增加幾百斤的糧種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了。”
“什麼?”
“高粱、水果、蔬菜……”
“高粱的產量提升了多少?”
“不多,畝產增加了約一百斤左右吧。”
胤禛卻很高興:“這已經很好了,高粱雖然不能當做主糧,卻能釀酒。每畝多出一百斤,每年能釀出來的酒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張櫻想了想:“是打算湊五穀豐登?”
胤禛失笑:“對,不過這次可不隻是象征豐收的五穀豐登,而直接是豐收。汗阿瑪會喜歡的。”
張櫻沒什麼意見:“京郊那個莊子上都有,你明日派人去取吧。”
頓了頓,她看向胤禛,“你將這些糧種獻上去,土豆與紅薯還好說,雜交小麥與雜交玉米的培育方法,我是不是也要給你一份?”
胤禛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雜交玉米與雜交小麥因為不能留種,老百姓若真打算種植,那幾乎是年年都需
要從張櫻的鋪子中購買。
而一旦張櫻起了不臣之心……
張櫻會不會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熙作為皇帝,肯定會將危險杜絕在搖籃中。
胤禛遲疑著點了點頭:“你放心,隻是培育方法,我會說服汗阿瑪,讓他下令將雜交小麥與雜交玉米的生意交給你,不會讓其他人插手。”
張櫻倒是無所謂:“第一年的糧種生意必須是我的,但第二年乃至第三年的雜交糧種生意就沒必要一定交給我了。若雜交糧種有市場,這種培育方法幾乎可以一年培育出一種雜交品種,雖然不是每種產量都比過去高,但在味道與抗病性以及其他方麵也都會有一定的差彆。到時候各憑本事吧。”
若上交了培育方法,這門生意還是掌控在她一個手裡,那與她不送方法又有什麼差彆?
胤禛也知道這是在侵占張櫻的利益,但他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汗阿瑪確實可能……
他歎了口氣,汗阿瑪這些年愈發喜怒不定,也愈發多疑了。
二月中旬,宮裡突然傳出消息,康熙決定在萬壽節那天邀請天下所有高壽之人入京參加他的萬壽節宴會,不限人數,不限身份,不限民族,隻要年齡超過了六十歲,都可以來京城為他祝壽。
這便是後世極為出名的千叟宴。
因康熙在這場宴會中賦了首《千叟宴》的詩,又因為參加這場宴會的多是老人,且人數眾多,遠超千人之數,於是得名千叟宴。
屬於康熙首創。
整個清朝也不過舉辦了四回。
不久,聖旨正式下達。
僅僅隻是聽這描述,所有人就可以想象,一千位高壽老人圍坐在一起的場麵到底有多龐大、又有多震撼。
康熙甚至已經選好了舉辦這場宴會的地點,就在暢春園。
所有人都在為這場千叟宴而奔忙準備,京城的官員們忙著搭建彩棚,安裝桌椅,準備當日宴會的菜單與酒水;各地官府則忙著動員轄下高壽老人入京為康熙祝壽,甚至還得加派侍衛護送上京。
因為康熙下旨全國各地前來為他祝壽之老者,所有路費與食宿朝廷全包。
胤禛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卻麵色陰沉了好幾天。
等從手下口中得知,隨著全國各地的老叟接連趕到京城,戶部與內務府為這些參加宴會的老叟準備的彩棚與桌椅都從暢春園裡麵一直延伸到了外麵,且大有繼續延伸之勢。
隨著萬壽節一日日地臨近,拿桌椅與彩棚更是快要延伸到了西直門。
京城百姓得到消息後紛紛過去看熱鬨,當看到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彩棚時,眼睛和嘴巴張大,簡直合都合不攏。
胤禛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因為這個變故,他甚至都沒去張櫻在京郊的莊子取糧種,原本的興致勃勃似乎也變得意興闌珊起來。
不知為何,張櫻竟有些心疼起胤禛來。
不為其他,隻為……
朝廷那越來越空虛的國庫。
想著胤禛登基之後,國庫中竟然隻剩一箱白銀的慘狀,張櫻真的是不得不同情這位康熙的繼任皇帝。
他真的是整個皇帝生涯都在為康熙擦屁股。
等好不容易通過抄家等方式攢下了一批豐厚的家底兒吧,還沒來得及享受,就被他的繼任皇帝乾隆給花光了。
頓了頓,張櫻突然想到,乾隆弘曆如今似乎是她的兒子?
隻是不等她深想,便想起了另一件事——
弘暉如今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她完全沒必要為啾啾的性子擔心嘛!
隻要胤禛不傻,就不可能放棄名正言順的嫡長子而去選一個非嫡非長的幼子。
於是張櫻乾脆將心裡剛浮現出來的一丟丟愧疚……踩進了心底。
胤禛很難受。
但可惜的是,他如今並不是皇帝,康熙才是皇帝,所以他隻能忍。
不但必須得忍,他還不得不每天噙著微笑去上值。
張櫻都擔心,胤禛這麼憋下去會不會憋出內傷。
好在沒多久,萬壽節到了。
胤禛與福晉、張櫻、年側妃等人自然是坐在暢春園內
,官員也多在園內,但康熙……
他在園內聽完祝壽,又與自己的兒子與大臣們喝完酒後,便直接端著酒杯離開了暢春園,去和外麵的老叟們說話、敬酒去了。
其中幾個百歲老人,更是獲得了與康熙對話的“殊榮”。
胤禛:“……”
好在康熙身體已經不比以往,在外麵逛了一圈兒後便在太監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這時候,胤禛等幌子與大臣才相繼送上自己準備的禮物。
毫無意外,胤禛送上的加強版“五穀豐登”得到了所有人的側目,也得到了康熙毫不掩飾的喜歡與稱讚:“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賀禮,與千叟賀壽同等重要。”
胤禛謙虛推遲,心裡卻不算高興。
他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汗阿瑪,老了。
因為老了,他開始享受,不再想國庫的重要性;
因為老了,他開始懼怕死亡,沉迷於虛假的未來;
因為老了,他不再銳意進取,高產的糧種竟然隻能與千叟祝壽同等重要……
胤禛心裡很難受。
福晉與張櫻、年玉袖三人都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雖然不清楚原因,卻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為他遮掩,並提醒他注意表情。
張櫻更是直接將默默派到了胤禛身邊。
胤禛最喜歡默默,見到她心情總能好點兒。
胤禛心情好沒好不知道,但他在低頭時對上默默仰頭看他的眼睛時,從她眼底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如今的表情。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抱住了默默,並將臉埋在了默默的肩膀。
一會兒後,他再抬頭,臉上表情已經恢複了正常。
康熙注意到默默,大笑著將人叫過去。
默默抬頭看了眼胤禛,見他點了點頭,立刻乳燕投林般跑到康熙麵前,並撲進了他懷裡。
孩童的天真笑聲充滿了治愈感,她的童言稚語惹得康熙哈哈大笑,她身上的蓬勃生命力更是讓康熙喜歡得不行,他乾脆轉頭,又將喃喃叫了過去。
兩姐妹年齡相差不
大,相貌更是格外出眾,卻一個沉穩安靜,一個活潑有趣,很快就逗得康熙大笑不止。
一直到宴會結束,康熙才念念不舍地將人放了回來。
次日,康熙見到胤禛時問起:“我記得你除了喃喃與默默還有一個女兒?”
胤禛點頭:“長女茉婭琪,如今已十八歲。”
康熙愣住:“已經十八了?可定親了?”
胤禛笑著點點頭:“定了王妃的娘家侄子,是個沒什麼本事,脾氣卻極好的孩子,與茉婭琪倒是極為相配。本來去年就該出嫁,卻因為其生母前年去世,要守孝三年而隻能將婚期後延。索性星德那孩子是個耐心的,這些年對茉婭琪還算殷勤。”
康熙笑著點點頭:“可惜了,若不曾定親,朕還能給她指婚呢。不過定親了也不妨事……她生母前年去世,明年孝期就滿了吧?到時候你記得和朕說一聲,朕封她郡君,親自給她賜婚。”
胤禛連忙道謝。
康熙又問起弘暉:“弘暉隻比茉婭琪小兩歲吧?今年也已經……十六了?可定了親?”
胤禛搖頭:“且等著汗阿瑪指婚呢。”
康熙仰頭大笑:“好好好,朕必為他挑選一個合意的福晉。”
他將去年選秀後,佟貴妃報上的滿洲八旗的優秀格格們回想了一遍,而後轉頭看向梁九功:“你去問問貴妃,今年不是有一個輝發那拉出身的小姑娘?可還留著牌子?可定了親?”
等梁九功離開,康熙同胤禛道,“那小格格不但出身滿洲八大姓之一的輝發那拉,相貌端莊,父親托克齊還是個都統,給你嫡長子做福晉正合適。”
胤禛知道托克齊,那是個老實本分的。
雖然不是他的人,卻也絕不是其他皇子的人,都統與輝發那拉的身份,給弘暉做福晉確實相配。
不久梁九功回來,得知那小格格尚未定下,當即將其指給了弘暉做嫡福晉。
說完婚事,康熙又問:“弘暉已經十六,教導人事的宮女可給他安排了?”
胤禛有些尷尬,卻搖了搖頭
:“他幼年大病一場,王妃總擔心他身體,聽聞太早行房事會影響身體健康,便一直不曾為其安排教導人事的宮女。”
康熙皺了下眉:“還是得領一個回去。”
胤禛點頭。
許是做媒做上癮了,康熙又問了弘昀的年紀,得知隻有十三歲還有些失望:“那便等下一屆選秀,朕再為其指婚吧。”
胤禛還能說什麼?至少康熙記得弘昀的婚事,總比不記得要好。
就是回去後,該怎麼和福晉說呢?
也不知道福晉是從哪兒聽到的,無論男女最好都要等到十八歲之後再行房事才好,也是因為這個流言,福晉才一直沒有安排弘暉的婚事。
不然,宮裡的佟貴妃還在呢,何至於弘暉都十六了還沒有指婚?
從乾清殿離開後,胤禛直奔佟貴妃所在的承乾宮。
佟貴妃正想找他呢:“你之前不是說要等弘暉十八再成婚?怎麼皇上突然問起了輝發那拉家的小格格?”
胤禛於是將康熙的突然興起告訴了佟貴妃。
佟貴妃皺眉:“本宮一直覺著這小姑娘好,適合給弘暉做嫡福晉,也提前與他們家通了氣,可之前說的是要等幾年請皇上賜婚,他們也滿意,如今婚事提前,本宮可怎麼和他們說?”
胤禛皺眉:“托克齊的女兒一直沒指婚,是您把人留下了?”
佟貴妃看了他一眼:“不然呢?你想著讓弘暉十八再成婚,難不成還想給他配一個十三的小福晉?”
胤禛一頓,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
好在佟貴妃沒有生氣:“這是皇上突然賜婚,本宮照實和他們說,他們想必不會生氣。”
胤禛想了想,道:“還是我帶著弘暉上門,親自與他們家說明吧,也能讓他們看到弘暉的誠心。婚期倒是不用擔心太多,茉婭琪明年才成婚,弘暉怎麼也該在她之後,即便不能在後年成婚,也提前不了多久。”
佟貴妃這才滿意地點了頭。
回到雍親王府,胤禛還沒來得及與福晉說弘暉被賜婚的事兒呢,宣旨的太監便到了。
胤禛忙帶著闔府上下到前院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雍親王之子弘暉……統領托克齊之女輝發那拉氏……二人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特賜……欽此!”
“臣,領旨謝恩!”
弘暉忙起身接旨。
等人走後,所有人麵麵相覷。
福晉更是直勾勾地看向胤禛:“爺,您進宮一趟就帶回來一張賜婚聖旨,能告訴妾身這是怎麼回事兒嗎?”
胤禛對上福晉似笑非笑的眼睛,竟難得生出了幾分心虛。
但……
他心虛什麼?弘暉的婚事又不是他求的,是汗阿瑪臨時起意賜的啊!
他咳嗽兩聲,將自己與康熙的對話複述了一遍:“汗阿瑪可能覺得給小輩賜婚挺有趣,所以咳咳……”
弘暉:“……”
但這似乎就是事實,他們也無可奈何。
現在的問題是……
胤禛看著宣旨太監留下的宮女:“弘暉,這是你汗瑪法賜下,你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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