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對上張櫻的視線,隻能不甘不願地放棄了繼續勸說張櫻的想法。
張櫻看他心情不怎麼好,不由輕笑:“你慌什麼,就算你汗阿瑪知道了美洲知道了白令海峽,打仗難道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想辦法早點兒過去……到時候你汗阿瑪還能打你?”
啾啾先是一愣,旋即一雙眼睛亮了起來。
張櫻搖頭失笑,沒有在說什麼。
但啾啾很快就意識到張櫻的說法雖然很美好,但真正實施起來卻很難——
在大清境內,男子當然比女子更自由,能做的事情更多;可一旦涉及到離開大清的情況,身為皇子的啾啾反倒不如身為公主的默默離開的機會多。
默默還能通過讓自己守寡等一係列手段偷偷離開大清,但啾啾作為萬眾矚目的皇子,連離開京城都很困難,不……在大婚出宮建府之前,他甚至連離開皇宮都很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他想要前往美洲真的沒有那麼容易。
沒見到生意已經做到了海外的老九,至今也沒離開過大清一次嗎?
啾啾根本就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張櫻在啾啾提出這點之後,也意識到了皇子這個身份給啾啾帶來的束縛,她皺眉思考了一下:“身為皇子,如果想要離開京城的話,除了跟著你汗阿瑪一起出巡,應該就隻剩下出去辦差這一種可能了吧?朝中最近有什麼你這個皇子可以插手的地方嗎?”
啾啾認真思索了一遍,搖頭:“朝中最近並無需要皇子出麵的大事兒發生,一定要說的話,隻有與鵝國代表簽訂合約這一件事。但一來這件事已經交給了二哥,二來這件事就在京城,並不需要前往其他地方,所以……”
“如果是這樣,那就隻能等……”
張櫻話音未落,啾啾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對,其實有一件事兒子可以插手,而且汗阿瑪非常可能答應下來。”
張櫻看向啾啾。
啾啾解釋道:“雖然朝中上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與鵝國的邊界線劃定上麵,但事實上,鵝國最在意的還是與大清的貿易往來。而汗阿瑪之前為了展現大清的誠意,已經提前與鵝國簽訂了一份《恰克圖互市界約》。”
恰克圖是地名,界約是合約的類型,“互市”這兩個字才是這份合約的關鍵。
所謂互市,就是兩國互相交易的市場,這在華夏曆史上並非新鮮名詞,隻不過以前更多是中原與遊牧民族之間約定一個地點,然後用來互相交易。
畢竟中原與遊牧民族的矛盾由來已久,建立互市技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也能緩和一下與遊牧民族之間的矛盾。
鵝國雖然不是遊牧民族,但其所作所為與以往的匈奴等民族也沒什麼差彆。
而恰克圖這地方呢,雖然在後世已經成為了其他國家的領土,但在清朝時期仍舊是大清的領土,且其與鵝國接壤,算是邊境重鎮。
在這份《恰克圖互市界約》簽訂以後,恰克圖這地方變成了大清與鵝國的貿易中心,並一直持續了好幾百年。
而啾啾打的主意就是……
“雖然汗阿瑪並不在意與鵝國之間的貿易往來,覺得能從鵝國買到的都是一些皮毛與肉類等大清並不需要的食物,但這地方既然被設定為了兩國交易的地方,自然也需要朝廷派人前去考察,甚至於,將恰克圖好好規劃一下。”
雖然大清的商人很難從鵝國買到自己需要的商品,但對很多商人而言,能將內陸的商品高價賣給鵝國,即便不能賣出那些海商賣給歐洲人的高價,總也比國內要更賺錢啊。
而為了保障當地百姓與前去貿易的商人的安全,士兵與官員的駐守也都少不了。
所以在先期派一個有分量的人前去考察坐鎮,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雖然,這個有分量的人根本沒必要用到皇子這麼貴重的身份。
而事實上,這個人選也已經初步敲定下來,且最近一段時間就要出發前往恰克圖了。
這個人,就是同樣擅長做生意的老九允禟。
張櫻也聽說了這件事:“你確定你汗阿瑪願意將你經驗豐富的九皇叔換下來,換上你這麼一個對做生意與城市建設都完全不懂的人去負責?”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啾啾笑道:“我單獨去當然不可能,但我可以以學習的名義跟著九皇叔一起過去啊。在汗阿瑪眼裡,兒子以後多半就隻能當一個富貴的閒散王爺了,為了保證自己的生活水平,兒子想要跟著九皇叔學一學做生意,以後好打理一下自己的生意難道還不可以?”
張櫻愣了下,搖頭失笑:“你的腦子轉得倒是快。”
啾啾忍不住勾唇。
“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郡王再加上一個皇子的人員配置,隻是派到一個尚未建設起來的貿易中心去坐鎮是不是有些浪費?”張櫻看了啾啾一眼,“你汗阿瑪一力倡導簡樸生活,但無論是郡王出巡還是皇子出巡,最最基本的居住規格還是要滿足的吧?你確定你汗阿瑪不會覺得你過去是添亂?”
啾啾忍了忍,沒忍住,乾脆湊到張櫻旁邊坐下:“放心吧額娘,汗阿瑪肯定會同意的。因為兒子與九皇叔各有任務,九皇叔主要負責恰克圖的建設等方麵的事務,而兒子會讓汗阿瑪安排另一個任務給兒子。”
張櫻看著啾啾,認真思索片刻後,有了答案:“修路?”
啾啾認真點頭:“對!既然在恰克圖建立互市已經成為定局,總該給那些不辭辛勞前往恰克圖做生意的商人一點甜頭,為他們解決更多麻煩嘛。”
將京城到恰克圖的這條路修好,以後大清想要對鵝國出兵也簡單。
張櫻見啾啾什麼都考慮到了,便沒再多問:“那你自己去找舅姥爺,等到了恰克圖之後,你到底準備怎麼做,記得一定要和舅姥爺提前商量好。”
啾啾頷首:“額娘放心,兒子還想要跟著舅姥爺一起去美洲呢。”
張櫻想了想,到臥室取來兩張地圖:“這兩張地圖你自己保存一張,另一張則交給你舅姥爺。不過得提醒你一句,因為你姐姐他們是走的海路去的美洲,所以他們必然是從美洲的東海岸登陸,而你走陸路,自然是從西邊登陸,短時間內你們兩人是沒辦法相遇的。”
“而且還有一點,你舅姥爺這次肯定不會跟著去,去的應該是你的大表叔。而他去美洲的主要目的是證明白令海峽確實存在,所以並不會在美洲停留太長時間,所以你如果想要到美洲去……要嘛在京城就帶上足夠的人手,要嘛就在恰克圖附近收服足夠的當地人。”
“如果身邊的人不夠多,不要亂來。”
啾啾正色起來:“額娘放心,兒子很惜命的。”
畢竟隻有活著,才有無數可能。
就在這次談話沒多久,啾啾就說服了雍正,跟著老九允禟啟程前往恰克圖了。
他沒有攜帶太多金銀,隻是給張櫻打欠條兒借了不少銀子,又買了不少貨物決定運送到恰克圖去售賣。
反倒是人手,他並未帶上太多,或者說,他有意識地推拒了更多保護自己的人。
他準備直接到恰克圖再招募人手。
這樣一來,啾啾再一開始的也不至於引起雍正的關注與懷疑,至於到了恰克圖之後,老九允禟會幫他遮掩的。
就算不遮掩也沒事兒,畢竟修路本身就要到處跑,經常不在恰克圖也不奇怪。
張櫻知道的時候,也不由讚了他一聲做事謹慎。
不過她沒有更多時間去關注啾啾了,因為宮裡又出了事兒——
之前瘋了的常答應,差點沒了。
這並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兒,畢竟常答應雖然瘋了,卻到底沒有死,還有治愈的希望。
而因為常答應的嘴巴跟蚌殼似的,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貼身宮女都不知道她的秘密,以至於在常答應瘋了之後,這後宮所有人,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篤定地說出,“常答應什麼也不知道”,或者“常答應什麼都知道”的話。
這個腦子聰明且格外守得住秘密的女人,誰也不知道她心裡到底藏沒藏,又藏了多少秘密。
而在這種情況,滅口自然成了最好的選擇。
如今距離常答應落胎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一般人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之後,怎麼也該放鬆警惕了。
就像是一直派人盯著鹹安宮的皇後,不也將更多精力放在了弘暉身上?而張貴妃同樣被前朝的事情吸引了目光,根本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放在後宮。
恰在這個時候,專門負責常答應的禦醫無意透露出一個消息——
常答應最近情緒平穩,也許要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清醒過來了。
雖然皇後加派了保護常答應的人手,但因為前朝的事情太過糟心,以至於除了加派人手之外,皇後竟然隻是去鹹安宮探望了一次便再也沒有去過。
這就給了彆人機會。
彆人,也就是熹妃,在得知這件事後的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是有人詐自己。
她如今的情況可容不得出現半點兒差錯,不然等待她的結果絕對不會再是一個輕飄飄的“病重”而已。
但她派出去的人打聽過了,最近皇上確實對大皇子相當不滿,不但擼掉了他所有的差事,還將二皇子抬起來和大皇子打擂台。
大皇子弘暉最近的日子可不好過。
而張櫻那邊,則是因為四皇子也不知道突然抽了什麼風,竟然主動找到皇上毛遂自薦,說是想要跟著郡王允禟前往恰克圖,還主動給自己找了個修路的活兒乾。
兒子要遠行,當額娘的總得幫忙準備足夠的東西才行。
更何況,聽說四皇子還從張櫻那兒借了不少錢,特意買了不少商品,說是想要運送到恰克圖去賣。
熹妃扯了扯嘴角,隻覺得四皇子腦子有問題。
就跟如今的郡王允禟一般有問題。
身為皇子,不想著圖謀那萬人之上的位置就罷了,竟然一心想著賺錢?會賺錢有什麼用?看那允禟,若非最後幾年巴上了皇上,他還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說到底,權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但她很快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
其實若是可以,熹妃並不想要與張櫻起衝突,在熹妃眼裡,與張櫻作對甚至比與皇後作對還要更加危險。
但誰讓,自己當初豬油蒙了心,選擇對張櫻下手了呢?
熹妃想得很清楚,自己在選擇對張櫻孩子下手的那一瞬間,與張櫻就成了不死不休的關係,若是自己一直待在景陽宮“養病”,張櫻也許不會對自己做什麼,畢竟她們幾個當初的算計並未成功,真正的罪魁禍首也已經沒了性命。
可自己一旦出來……
所以熹妃才會對張櫻下手。
隻是後來……
熹妃沒想到不僅是滿洲大族中的其他幾家都想要讓自己退位讓賢,就連鈕祜祿家的人也因為自己嫁進雍親王府後這麼多年既不得寵也沒孩子而,想要另外推一個鈕祜祿家的姑娘上位。
這群人聯合起來,想要讓自己死。
與張櫻等人想象中的,她對自己身邊最信任的貼身宮女也充滿了防備,一直有派人盯著她的家人不同。
熹妃之前毫無防備。
不是說她就完全相信了貼身宮女,而是……
她並沒有足夠的人手與金錢,讓人時刻盯著每一個為自己辦事兒的人。
熹妃會得到那些證據,是在出事兒之前,彆人送到自己手上的。
有人想要與自己合作。
也是,她到底是後宮除了皇後之外的,唯一一個正正經經的滿妃——
張櫻不算,她是漢人抬進滿洲旗的人,在很多帶滿人眼裡,她仍舊是漢人。那些滿洲大姓也不可能認可張櫻的滿族身份,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更不可能幫著張櫻奪位。
隻要能把常答應解決了……
熹妃叫來身邊伺候的嬤嬤,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
……
深夜的月亮,已經足夠耀眼。
鹹安宮內,卻被無數火把照得恍如白日,火光隨風搖擺,在周圍所有人的臉上都落下一片陰影,看起來陰森可怖,讓人被包圍在正中央的人呼吸驟停,心跳狂亂。
“大半夜的,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張櫻晚上正睡覺呢,就聽見一陣喧嘩,正要派人去打聽,便聽說皇後身邊最得用的引燈過來了。
然後,她就穿戴好出現在了鹹安宮門口。
她到的時候,皇後已經抵達多時,而在她旁邊站著的,則是正在“養病”的熹妃。
張櫻頓了下,行禮後走到皇後身邊。
不久,宋玟等人也都先後趕到,甚至連雍正都出現在了鹹安宮門口。
等人都到齊了,皇後才直接看向地上跪著的老嬤嬤。
張櫻看了一眼,立刻認出這是熹妃的人。
她轉頭看向熹妃,果然發現她麵色慘白如紙,顯然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入了套。
這套兒,是皇後設下的。
張櫻……
隻出了一點點的力。
經過上次借刀殺人失敗之後,張櫻便意識到了自己在陰謀詭計方麵確實不夠熟練,若是貿然使用很可能達成反效果。
所以她在得知皇後想要給熹妃挖坑後,便毫不猶豫地領取了宮外的任務——
宮內的她就不參與了,她直接讓人對鈕祜祿家出手,讓他們無暇顧及到其他人,同時讓人將熹妃身邊那些人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很快將人控製了起來。
她倒是也沒有做其他的事兒,隻是阻斷了他們與宮裡的所有聯係。
包括鈕祜祿家的所有來信。
熹妃隻怕現在都還不知道,鈕祜祿家已經出事兒的事實。
畢竟,張櫻特意請人模仿了鈕祜祿家主的筆跡,借著他的手給宮裡傳了不少信,也以鈕祜祿家的身份“幫”熹妃做了不少事兒。
至於與熹妃合作的官員……
張櫻其實不知道是誰,但隻要放出皇後最近嚴查出宮回宮的每一個人,所有信件都可能被收繳被查閱之後,想來也不會有人敢以自己的名義給宮裡的熹妃送信。
而隻要不是給宮裡的女眷送信,其他信件當然……
全部收繳。
熹妃這段時間雖然沒感覺到自己與宮外斷了聯係,但實際上她知道的所有關於宮外的消息都是七分真三分假,完全足以混淆她的判斷。
然後,就有了今天捉賊拿贓的戲碼。
張櫻原本疑惑,以熹妃之謹慎,她不可能直接讓自己身邊的人沾染這些事兒才對,不然前麵已經有一個貼身宮女出事兒,如今再來一個信重的嬤嬤被抓,即便皇後同樣拿不出證據,也完全可以給熹妃定罪了——
隻要雍正願意。
雍正願意嗎?當然願意!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原來這個老嬤嬤並非想要親自對常答應下手,她隻是過來找自己的老鄉。
說是老鄉,兩人進宮時間前後相差兩三年,進宮後也從未有過半點兒交集,且這個嬤嬤入宮前也曾在家當過幾年千金小姐,隻是後來家道中落才會在到了年紀後留在宮裡沒有出宮,而那個老鄉則隻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窮人家的兒子,入宮的原因隻是因為家裡人口太多養不活他了。
所以從未有人將兩人聯係到一起。
可經過兩人供述,所有人才知道,那老鄉在入宮前其實曾被賣到嬤嬤家裡過,隻是在入宮前,嬤嬤拿了一筆錢讓太監贖身離開了。
換句話說,嬤嬤對老太監有恩。
更何況,那老太監在入宮前曾愛慕嬤嬤,後來在過不下去的時候會選擇自宮入宮,這個嬤嬤在其中也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但……
這麼多年前的舊事兒,皇後是怎麼查出來的?
皇後:“……我可沒查出他們的關係。”
見張櫻不相信,皇後無奈解釋,“我隻是以防萬一,讓人將鹹安宮每一個伺候的人都盯緊了,而其中隻要是與景陽宮有關係有交集的人,無論平時有無交集,都加大了盯梢力度。”
她也沒想到,自己本來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最後竟然直接釣出來了一條大魚。
熹妃身邊得用的嬤嬤,就這身份,就足夠錘死熹妃了。
張櫻環視一周:“那太監呢?”
皇後看了旁邊咬緊牙關不說話的熹妃一眼,扯了下嘴角:“老太監動作果斷,在察覺到有人發現了他們之後,便當機立斷撞牆自殺了。”
張櫻愣住,轉頭看向跪在正中央的老嬤嬤。
兩人被抓,其實並非無解——
隻要二人做出互相搏鬥的樣子,然後同歸於儘就行了。
但這法子對兩個人忠誠要求極高。
而老嬤嬤對熹妃的忠心,顯然還達不到為了她去死的地步。
如今老太監死了,這老嬤嬤卻……
老嬤嬤小心看了熹妃一眼,然後衝著皇後哭道:“皇後娘娘,奴婢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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