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是,雍正在詢問弘暉、啾啾與弘時三人的時候,意外又不那麼意外地發現,弘暉與弘時都深受大清環境影響,打從內心認定了大清是當今的天下第一強國,且將永遠是天下第一強國。
唯有啾啾說出了與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答案。
雍正也明白,啾啾會有這樣的想法未必是因為他從始至終就有足夠的憂患意識,而很可能隻是因為他更多機會與張櫻、默默、滿滿等人接觸,從而對其他國家的情況更加了解。
但雍正很清楚,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沒辦法再培養出一個符合要求的繼承人。
就好像他當初被康熙挑中,成為下一任帝王,難道隻是因為他孝順低調不爭權奪利?當然不是如此。
他能成為如今的雍正,自然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更多還是因為他冷麵無私的行事風格,以及與朝中絕大部分大臣都沒有太過親密的關係,而不管是誰,隻要是違反了法律也不會顧及人情而將人從輕處罰甚至不處罰。
所有兄弟當中,隻有他能做到。
因為當時的大清即便算不上搖搖欲墜,卻也已經千瘡百孔需要有人在繼任之後補救。而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雍正。
若不然,以康熙臨終前都一直惦記著廢太子的做法,他臨了來個神轉折,直接下旨讓廢太子登基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康熙如此抉擇,雍正自然也不會拿大清的江山社稷開玩笑。
他之前確實年老體衰而腦子不清醒,但即便是在腦子最不清醒的時候,雍正也從未想過換掉弘暉的繼承人位置。
這其中也許有廢太子的前車之鑒在——雍正不希望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更多還是因為,他明白弘暉會是一個很好的的皇帝,很好的繼任者與守成之君。
除了在麵對邊界疆域的時候,兩人有了非常嚴重的衝突,雍正的其他治國政策,弘暉不但非常理解,而且十分推崇,並願意身體力行地去幫忙推行相關政策,他是打心眼兒裡認可他提出的諸如“攤丁入畝”與“改土歸流”等等政策。
雍正一直非常相信,弘暉若是當上皇帝,會將自己的改革完成得很好。
所以即便是他與皇後,與弘暉都差不多鬨掰的時候,雍正也沒有改動傳位聖旨上的名字。
但現在……
雍正看著皇後如遭雷劈的表情,突然想,還不如讓自己這麼一直渾渾噩噩下去呢,這樣自己就不會意識到大清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不會動了換繼承人的心思,也就不會將三個兒子叫到麵前考察,自然也就不會發現……
弘暉竟然不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認知讓他太難受了。
以前即便是做了那麼多對不起皇後,讓皇後傷心的事情,雍正對皇後也多少愧疚之心,原因就在於他很清楚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個位置是弘暉的,且將一直留給弘暉。
可是……
皇後眼神茫然,沒想明白雍正說“正因為弘暉什麼都沒做”這句話的意思。
經過幾次換聖旨的風波,她早就不確定傳位聖旨上的名字是誰了。
她甚至認為,傳位聖旨的名字早就換了。
為此,皇後與弘暉都商量好了,鑒於皇上近些年實在過於荒唐,所以決定暫時先蟄伏起來,以退為進,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再重新出山,到時候優勢更大。
可誰能想到,傳位聖旨上的名字從來沒換過。
誰又能想到,雍正竟然親自找到自己,告訴自己準備將弘暉踢出繼承人的選擇。
皇後想不通。
即便雍正和她說了當今國際形勢,她也仍舊想不通——
怎麼可能呢?他們滿族才入主關內多少年?大清如此強大,怎麼可能就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呢?
她懷疑,皇上是為了將弘暉踢出繼承人選這件事更合理,所以才這樣說的。
皇後扯了扯嘴角:“就算陛下說的是真的,可弘暉那般聰慧,難道就不能培養嗎?您就一定確定,將您口中的國際形勢告訴了弘暉,弘暉無法改變嗎?”
雍正自己的身體,自己能不了解?
他沒辦法和皇後說,他已經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不確定能否培養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事實上,如今的三位繼承候選人,弘暉、啾啾與弘時都不太符合他的要求。
雍正最滿意的繼承人,是大洋彼岸的默默。
不隻是因為默默已經在美洲乾出來了一番大事業,也因為他從小就喜歡默默,了解默默,看清楚了默默骨子裡的那一股子永不服輸的勁兒,而最讓雍正滿意的是,默默即便對自己的性彆不滿,對這個世道不滿,對很多人和事兒都有著強烈的想要摧毀與改變的想法,卻也同樣克製己身,時刻謹記著自己的身份與責任。
她還不像是自己與他的兒子們一樣,因為從小的優渥環境而對“自古以來”的條條框框有了下意識的服從心。
這樣的人當皇帝,必然比其他人更合適。
可惜的是,她是女子。
而大清,不可能接受一個公主當皇帝。
恨默默不生為男兒身!
但……
事實已是如此,多說無益。
雍正看了皇後一眼,下意識想要拒絕,但很快,他過於清醒的腦子便閃過了自己因日漸衰老的身體而沉迷丹藥的這段時間做過的所有事。
他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皇後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猶疑:“陛下,您既然在之前那些情況下都沒動過換人的念頭,想必是因為弘暉足夠優秀。既如此,為何您現在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呢?”
雍正看著皇後破碎的笑容,沉凝半晌:“大年初一,朕會重寫一封傳位聖旨藏於正大光明匾背後,且將永不改變。”
說完,雍正起身離開了翊坤宮。
皇後癱坐在了床上。
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今已是九月底,距離除夕也就隻剩下三個月時間了。
皇後穿戴一新,然後帶著人直接去了永壽宮。
不等張櫻起身見禮,皇後便死死攥住她的手,垂死掙紮一般乞求:“張櫻,求你告訴我,六皇子當天到底與皇上說了什麼?”
張櫻嚇懵了都。
老獒見勢不妙,立刻讓人關閉房門,並將所有可能看到這一幕的丫鬟嬤嬤全都叫到了偏殿嚴厲警告了一番,命人不得將方才所見所聞告訴旁人才罷休。
屋內的張櫻,卻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
她也很喜歡弘暉,也覺得如果可能的話,弘暉也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帝;可現在的問題是,啾啾也盯上了那個位置啊。
張櫻總不能幫著啾啾的對手,去欺負他吧?
噗通——
皇後直接跪到了張櫻麵前:“我隻想知道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知道,為什麼皇上隻是與滿滿說了會兒話,皇上就動了儲君換人的想法。”
張櫻傻眼:“儲君換人?”
想到雍正剛從皇後的翊坤宮離開不久,張櫻突然就明白了皇後這些話的緣由。
她一邊心情複雜地感歎雍正對皇後的感情、對弘暉的信任,一邊又忍不住好奇:難道雍正隻是看了那不到三秒的“電影”,就清醒過來了?
張櫻眼神複雜地看著皇後:“您先起來……”
皇後卻搖搖頭。
說實話,她是不太能接受這種“逼迫”的,但可能這樣做的是皇後,是她在整個後宮中感情最好,也最了解她高傲性子的皇後,所以張櫻心底竟意外地沒有升騰起一點兒對“被逼迫”的不滿。
再者,皇後其實也給她透露了一個足夠重大的消息——
雍正的繼承人以前折騰那麼多次其實一直沒換人,而皇後會這麼著急地找過來,是因為雍正親口告訴皇後,他準備換人了。
張櫻甚至可以從皇後的言行中推測出,雍正也許給了弘暉最後一個機會。
不然皇後不至於這麼失態。
這消息對皇後與弘暉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但對啾啾而言卻是個很好的消息。
張櫻總該回報一二。
可就算如此,她還是隻能衝著皇後搖頭:“我隻知道滿滿給皇上放了一段影片,至於他們具體談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影片?”皇後懵了一瞬,而後急切開口,“什麼是影片?有什麼作用?”
張櫻頓了頓,抬手抓住皇後的手:“你先起來,起來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皇後不願動作,但觸及張櫻眼神,意識到自己若是不起來,張櫻很可能一個字也不告訴自己,她隻能猶豫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張櫻將人帶到旁邊坐好,這才解釋:“所謂影片,就是一種將人當下活動的場景記錄下來,然後反複播放的一種載體。像是……會動的畫麵,你從看向我,一顰一笑一抬頭,被記錄下來後,即便沒有經曆過這一切的人也可以通過播放影片了解。”
皇後有些茫然,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話。
張櫻有些為難,想了想乾脆道:“滿滿給皇上看的影片,很短,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但記錄的是美洲那邊的礦工將煤礦挖出來後,裝入火車車廂的場景。”
說著,她走到臥室拿出一幅畫。
皇後的視線一直粘著張櫻,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那幅畫。
張櫻直接交給了皇後。
那是張櫻找人用石磨(滑石)做出來的鉛筆通過素描,畫出來的影片畫麵。
隻有一幅畫,但黑黢黢的煤山,黑黢黢的礦工,黑黢黢的火車與車廂,黑黢黢的車廂上裝著的黑黢黢的快要裝不下的煤礦……
所有細節,曆曆在目。
但是……
“這有什麼特彆的呢?”皇後整個人茫然無措,“滿滿剛回來進獻火車頭的時候,不是就口頭描繪過這樣的畫麵嗎?”
張櫻頓了頓:“因為畫麵是動起來的,所以顯得格外真實也格外有衝擊力?”
她其實也不太了解啾啾與雍正為何在看到影片後,反應會那麼強烈,但既然啾啾受到了影響,雍正應該也受到了同樣的影響。
皇後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空茫。
張櫻看著也挺難受:與啾啾就算奪嫡失敗,隻要不過分也能在弘暉手下落得一個好結局不同,弘暉嫡長子的身份如今已經成了他的桎梏與枷鎖,讓他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能放棄爭奪,因為一旦失敗,很可能就會……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讓人將啾啾與滿滿叫進宮,你試著說服他們,讓他們將那段影片的放映給弘暉看?”
張櫻到底是啾啾的額娘,不能不為啾啾考慮,她能為弘暉做的也就這一點了。
皇後本還有些懷疑這幅畫的真假,張櫻一開口便明白自己誤會了,忙起身道謝與道歉。
張櫻沒放在心上,而是讓老獒親自去請了滿滿。
啾啾的話,還要等一段時間。
沒多久,滿滿來到永壽宮。他正要喊額娘,卻發現皇後坐在一旁,忙不迭給皇後行禮。
皇後一把將人拽了起來,直接問起了影片的內容。
滿滿看了張櫻一眼,毫無保留地將影片的畫麵告訴了皇後。
與張櫻說的彆無二致。
除非張櫻早料到自己會前來詢問,所以提前與滿滿串通好問題的答案,否則隻能說明那影片的內容就隻是拉煤而已。
而皇後相信,張櫻不會這樣做。
其實在滿滿一無所知的時候,皇後是可以想辦法讓滿滿將影片放映給自己看的。但皇後明白張櫻能讓自己看影片已經是最大的退讓了,她不能再得寸進尺。
最關鍵的是,她還想要讓弘暉看看。
這麼一想,皇後看向張櫻的視線就帶了幾分請求。
張櫻一頓:“這事兒得問啾啾。”
啾啾……
皇後扯了扯嘴角:雖然對啾啾不是非常了解,但她很清楚,啾啾不是個容易說話的人。
於是皇後選擇了沉默。
不一會兒,啾啾抵達永壽宮。
一番見禮之後,張櫻主動提起了自己答應皇後的事兒,順便也提了皇後想要讓弘暉看一看影片的請求。
啾啾頓了頓,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讓皇後觀看影片的事兒。
至於後者……
張櫻拉著啾啾走到一旁:“皇後告訴我,陛下已經動了改換繼承人的想法。”
啾啾一頓,而後狂喜:“真的?”
“皇後不會騙我!”張櫻斬釘截鐵道。
啾啾權衡了一下這個消息的重要性,咬牙道:“反正我退路多,給大哥一個機會也無妨。但額娘,咱們醜話說在前頭,‘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張櫻拍了拍啾啾的肩:“如果為難,你可以不考慮我的意見。”
啾啾搖搖頭:“皇後的消息很重要。”
頓了頓,“很重要!”
過了會兒又鄭重道,“非常重要!”
張櫻:“???”
但啾啾沒有解釋的想法,而是直接找到皇後:“許久不見大哥,皇額娘若是能將大哥叫進宮,便將人請過來吧。”
皇後一喜,立刻叫來引燈。
也就半個時辰左右,引燈便帶著弘暉來到了永壽宮。
原來雍正從翊坤宮離開不久,便派人到弘暉府上宣讀了解除其禁足的聖旨。
人到齊了,滿滿的放映機也已經準備好了。
“啪”一聲,一束白光打到了白布上……
……
影片一眨眼就結束了,內容也確實與張櫻的畫作相差無幾。
皇後為畫麵感到震撼,但說實話,並未看出太多東西。
所以在影片解釋後,她下意識看向了弘暉。
張櫻等人也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弘暉,似乎想要知道他從影片當中發現了什麼。
弘暉沉吟片刻後答道:“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的煤炭?這是在為冬天做準備?當地供暖不好?但默默做得不錯,將老百姓照顧得很好?”
張櫻提示了一句:“美洲氣候與大清相差無幾。”
滿滿直接道:“這是我回京前幾天拍攝的,大哥你看那些礦工的衣著就可以知道,當地天氣並不冷才對。”
弘暉頓了頓,意識到問題出在了煤炭的數量上。
他到底是雍正親自培養出來,又比啾啾等人提前許多年開始參與朝政,自身才能與見識都很不俗。
弘暉很快就找到了關鍵:“聽聞美洲人口不多,若不是在秋冬時節,這些煤炭中的大部分應該都不是用以取暖。煤炭……默默在大批量打造武器?”
不隻是武器。
但蒸汽機這東西吧……
說就不好聽的,朝野上下,宮裡宮外,在鬨鬨造出來的時候就沒有一個重視的,所以弘暉根本就沒有往蒸汽機、發電機乃至於各種電器上想。
可他能聯想武器,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如果,他沒有說……
“美洲與大清已經通過白令海峽連通到了一起,若是美洲遇到了什麼麻煩,可以直接回大清求助,沒必要在發展的初期階段就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發展武力,容易激起民怨。穩定才是最重要的,默默畢竟是大清的公主,有什麼問題大可以回大清求助,汗阿瑪肯定會出兵幫她的。”
弘暉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自豪。
就好像隻要大清出兵,就一定可以為默默解決所有麻煩一樣。
這話槽點挺多,若是讓默默聽到指不定能與弘暉吵起來,但既然默默不在,弘暉又是被按照大清的下任儲君培養,倒也沒人說什麼。
可即便不涉及美洲,弘暉這話也並不是那麼妥當——
對如今的雍正而言。
張櫻歎了口氣,沒有開口。
滿滿看向啾啾。
啾啾則笑眯眯道:“大哥最好不要在汗阿瑪麵前這樣說,容易出事兒……”
他看了皇後一眼,聳聳肩閉了嘴。
皇後麵色有些難看,卻也知道這與張櫻等人無關,所以隻是帶著弘暉一起回了翊坤宮。
就在此事兒結束沒多久,張櫻就知道了,啾啾當初對她一連說了三句消息“重要”的話的原因——
原本各據一方的啾啾與弘時,竟然走到了一起。
最魔幻的是,弘時這個當兄長的,反倒站到啾啾身後,選擇了以啾啾馬首是瞻。
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麵,直接變成了兩方對峙。
弘暉還處於下風。
但這時候,朝中局勢其實對儲君之爭影響不大,雍正需要考慮的從來都是皇子本人的眼光與見識,以及麵對其他勢力的處事辦法等等。
朝中勢力?根本不在雍正的考慮之中。
啾啾在這個時候爆出這件事兒,隻是為了杜絕烏龍的發生——
雍正將弘時列為繼承人。
弘時退居二線,朝中便成了弘暉與啾啾兩人的戰場。
而在最後這三個月的時間裡,兩兄弟進行了方方麵麵的競爭,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雍正突然下達的,對滿滿帶回來的火統的研究與生產,對滿漢關係的抉擇與處理,對海外貿易與洋人的種種看法與處理手段等等。
朝中大臣從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一個個也都卯足了勁兒為自己投靠的皇子努力辦事兒,而這期間,又透露出了弘暉與啾啾對各自麾下官員的掌控與影響,以及潛意識的想法。
雍正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可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再流露出半點兒對兩人的看法。
他又一次開始服食丹藥,但這一次,他提前派人製止了皇後可能出現的勸諫。
而因為服食丹藥帶來的精神振奮,也全都被他消耗在了朝政,以及對滿滿這次帶回來的種種電器的研究與推廣之中。
比如已經包了一層電線皮的電線,以及電燈,他便直接掛滿了整個紫禁城。
蒸汽機與發電機他也都交給了工部的人研究。
可惜的是,工部與內務府並無太多相關人才:他們可以一模一樣地將東西複製下來,卻完全沒辦法做到改良與精進。
但這急不得。
雍正下令,在京城與熱河之間鋪設一條鐵路出來。
同時,開始大量招收火器營士兵——
不限滿蒙漢身份,隻要有本事的人全都可以報名選拔,隻要合格就可以進入;而若是不合格,即便是已經進入火器營的滿族八旗子弟,也會被其毫不猶豫地踢出來。
雍正忙於各種事務,幾乎將自己的時間一瓣兒掰成了兩瓣兒花。
這樣高強度的工作下,他的身體很快就受不住了。
十一月初一,允禔於夢中溘然長逝。
沒幾天,雍正就病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感謝在2021-08-2618:07:06~2021-08-2623:41: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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