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還在發著愣,被身邊宮女扯著衣角避到路邊,“衝撞九千歲,你不要命了?”
這世上,沒有第二個被叫做“九千歲”的人了。
想起自己曾經跪在地上懇求,願與他對食。最後卻還是跟著幕亓一溜了……
現在若是撞在他手裡,怕是整個武安侯府都要受連累。
江書靠著牆站著,手中芍藥捧得高高的,遮住臉。
隻聽那熟悉陰鷙的聲音,從排頭傳來,“這般晚了,雨花閣這是鬨哪一出?”
“回九千歲,”打頭的大宮女恭敬應道:“嫻妃娘娘交代要把雨花閣內盆栽花換一遍,原是奴婢白日裡忙得忘了,現下才剛想著,就趕忙去辦了。”
見沈無妄沒有要走的意思,大宮女:“千歲爺是來給聖上侍疾的?現在這個時辰,宮門已落了鑰,千歲怕是要留宿宮中了。”
沒聽到沈無妄回答,大宮女有幾分心慌。都知道這閻王陰晴不定的性子……
江書不敢抬頭,隻聽著千層底官靴囊囊地,自隊伍頭,慢慢向自己踱來。
一顆心吊得高高的,幾乎就快要從口中吐出來。眼見著低垂的視野中,出現了那雙靴子。
“嗬嗬,”沈無妄冷哼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的刺耳,“新來的?”
見江書抖得篩糠一般不敢應聲,大宮女心中發急,隻好替她應道,“可不就是新提拔上來的幾個宮女?她們年歲還小,膽子也不大,九千歲……勿要為難。”
“你哪隻眼睛瞧見咱家為難她了?”
眼看著要走近自己的足尖一轉,轉而向著開口的大宮女去了。江書為她捏了把汗的同時,也為自己鬆了口氣。沈無妄應該是沒認出她。
大宮女卻是慌了,“沒、沒有!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都說這九千歲在宮外跋扈,可他昔日在宮內伺候時,才是真正心狠手辣。大宮女背上見了汗,整個人已經開始發抖。她是雨花閣的大宮女沒錯,往日裡走出去,在宮女太監間也有些顏麵,可這身份在沈無妄麵前完全不夠看。
隨著沈無妄越走越近,大宮女膝蓋一軟,險些直接跪下。
她眼睛直直盯著沈無妄腰間劍柄。能在宮內配劍,說明有權利在宮內殺人。大宮女腦中已經開始浮現出自己被他就地斬殺的畫麵。
沈無妄踱到她跟前,“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給你家娘娘辦差去?”
“千歲饒……”大宮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死裡逃生!
江書長出一口氣。冷風一吹,她這才察覺後自己後背的薄紗已經濕透。
一隊宮女走過沈無妄身旁。
眼見著便要拐過宮牆。
陰鷙的聲音,自江書身後傳來:“辦完差,來咱家這邊一趟。”他頓了頓,聲音愈發輕柔,像一隻冰冷的手,搭上江書後頸輕輕撫摸,“咱家有個好差事,安排你們去做。”
大宮女不敢忤逆,“是。”
從花房出來,回來的路上,幾個宮女沉默了許多。一想到一會兒要去找那閻王一樣的九千歲,人人心情沉重。
“你說好好兒的,那閻王要咱們去做什麼?”
“咱們做奴婢的,主子就算是叫咱們去死,難道咱們還能不去?”
“話雖如此,可是、可是……九千歲又不是咱們正經主子……”小宮女不滿地嘀咕著,“要我說,都怨那個新來的,九千歲問話,她竟敢不答,這才得罪了那閻王。”她回頭向隊尾,“誒,新來的,就該叫你一個人去……”
說著,小宮女一愣,“咦,新來的人呢?”
江書藏在了花房裡。
夏夜,花房裡又熱又潮,人久呆不下去。江書也隻藏了一會兒,就熱得渾身的汗把輕薄的衣衫給打了個全透。
她不敢動,也不敢吭聲。平生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樣慢,夜這樣長。
過了今夜,還有明天整整一個白晝,都不知道要怎樣熬。
但無論怎樣,她斷斷不想自己送到沈無妄跟前去。她有預感,這回,這大太監必不會放過她。
躲在花房裡不是個辦法,她豎著耳朵傾聽著外麵,漸漸沒了人聲,才躡手躡腳地從剛才就留神看好的窗戶爬了出去。
身子落在院裡,被涼風一吹,倒覺清爽許多。
她對宮內不熟,隻本能地想找個假山洞內,熬過一宿再作打算。卻不料,江書正往禦花園方向摸索時,身後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
幸虧江書雙手扶住一旁的一棵矮樹,才不曾摔倒。
身子一晃,江書方才看清,自己身旁一測,正是黑黝黝的水潭!
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江書臉色煞白,下意思回過頭去。
“是你?!”
倒是她身後之人,先出了聲,“你不是跟著阿一哥哥逃出去了嗎?”
江書在心中暗歎一聲冤家路窄。
“大小姐,世子叫我把這個給你。”事到如今,江書隻好拿出那個絲絨錦袋,不情不願地塞進萬吟兒手裡。
萬吟兒反應過來後,冷哼一聲,“你好大的膽子。”她上前一步,一把扯開江書衣袖,“以罪奴之身入宮,若我現在一嗓子喊出來,你還有命在嗎?”
江書不卑不亢,“大小姐沒喊,定是有沒喊的道理。”
她一個宮妃,似乎也不該三更半夜一個人出現在禦花園。
“你……”萬吟兒眼底閃過一絲陰冷。
江書:“大小姐剛才沒認出我時,便要推我入水。若大小姐還存著這個念頭,奴婢可要喊了。”
她篤定,萬吟兒不敢叫自己的行蹤給彆人知道。
果然,萬吟兒臉色難看,聞言卻似給定住了身子似的,不敢再動。
江書不願與她多呆,剛想起來。
隻聽萬吟兒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瞧瞧,這不是咱們的幕貴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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