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甘氏太後,管了鴻慶帝二十多年,時時處處都打著為他著想的旗號,不斷掣肘。
看看甘氏的下場!
至尊至貴的太後,死得不明不白得不說,連屍身都毀在了大婚那日的大火中,不知所蹤。太後的鳳座也給了自己半生的敵人,顧氏。
這就是妄圖控製皇帝的下場。
好容易做局送走了甘太後,鴻慶帝豈能容得下顧氏弄權,乾涉自己的事?更何況,不久前剛剛敲打警告完那顧氏,不要動江書!
她怎麼就偏不長記性?
鴻慶帝看向顧引萍的目光,冷得可怕。
這女人,也是那顧氏刻意安排在自己身邊。從前,他沒那麼在意,因為反正也要納妃。可現在……他是皇帝,羽翼已豐,不像從前那麼依賴顧家。
像顧剛則這些有從龍之功的老臣,也是時候該敲打敲打了。
鴻慶帝起身,看向江書的目光愈發柔和,“看來,你是快要想明白了。”
江書低頭不語,衣領後露出一段欺霜傲雪的報喜脖頸。
鴻慶帝隻當那是羞澀,他溫聲道:“你身子不好,往後這藥劑量減半。什麼時候徹底想明白朕的苦心,什麼時候便可以停了。”
他看向江書雙眼,深情款款的神情,“你不要怕。太醫院幾位太醫醫術都很好,定能調理得好你的身子。”
意思是去掉這長時間服食軟藥的副作用。
江書要緊嘴唇,強迫自己柔聲應道:“……謝陛下。”
“朕要去瞧一瞧朕的母後。”鴻慶帝笑著,“定會為你討回個公道。”
地下,顧引萍張了張嘴。
她想說,此事全是她自己的意思,顧氏太後根本不知情。可話到唇邊,卻重重頓住。
姑母……待她也就那麼回事。
曾幾何時,她真心以為姑母是發現了她的才華,才召她入宮伴駕。可告彆了爹娘,隻身入宮後,她才知道,她隻是旁人的替身。
還是一個卑賤宮女的替身!
為妃為嬪的前程,都是靠她自己爭來的!
姑母遠談不上待她有恩!這段時間更是冷落了她,任她自生自滅。
既然如此,她還為她辯解個什麼勁兒?
再說顧家……那麼輝煌一個顧家,從前卻叫她這個旁支過得這麼苦。顧家倒不倒的,於她又能怎樣?
想著,顧引萍臉上甚至露出一個癲狂的笑容,“是……都是太後指使臣妾……”
江書心往下一沉。顧氏太後,果真是厭棄她至極。
一旁,鴻慶帝背著手,咬著牙輕笑,“當真是朕的好母後。朕正要找她談談。”
臨出殿門,鴻慶帝又回頭看了看江書,“至於這個瘋婦……”他眸光一閃,對著江書溫和笑道,“朕已經叫慎刑司報了暴斃。”
她要死了?
顧引萍這時候方知道害怕,身子抖作一團,求饒的話,卻是再說不出來。她是真心愛慕皇帝,也覺得自己是真心實意為皇帝著想,她讀過那麼多書,裡麵那些名垂青史的忠臣賢妃,不都是這般勸諫皇帝的嗎?
他們可沒有一個臨死前開口求饒了啊。
顧引萍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死撐著不肯開口。隻有一雙眼睛,哀哀地看向皇帝。多少少女心事,都儘在不言中。
皇帝對她卻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他眼中,似乎隻有江書,“這人,朕叫西偏殿兩個武太監著意看守,你……想對她怎樣,就對她怎樣。”
鴻慶帝生怕江書聽不懂似的,又補上一句,“就玩死了,也沒什麼的。”
他想把江書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他有信心,這種把彆人的命運輕輕鬆鬆拿捏在手上的感覺,定會讓人沉迷,讓人上癮。江書體驗過一次後,定會對他死心塌地。
因為他,就隻有他,能賦予旁人這般大的權利。
江書明白鴻慶帝的意思,難以置信地抬頭,卻隻看見那一道明黃色的背影漸行漸遠。
地上的顧引萍,驚覺自己是徹底落在了賤人手裡,發出了驚恐的抽泣。
一個時辰後,福康宮。
殿外廣場上,顧氏太後最親近的陪嫁嬤嬤被扒了外衣,按在一人長短的長凳上打板子。
廷杖擊打在人身上的悶響,伴隨著一聲聲越來越嘶啞的慘叫。這恐怖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福康宮內,每個人的耳旁。
殿內,顧氏太後癱坐在鳳座上,雙目赤紅,“慶兒,楊嬤嬤年歲大了,如何經得起這一番棍棒。你……”她把嘴唇咬得血紅血紅,終於還是軟了聲氣,“你就放過她吧。”
見鴻慶帝似笑非笑,顧氏太後心一橫,“那丫頭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帝該怪我,彆怪楊嬤嬤……”
她也並非鐵石心腸之人。
這楊嬤嬤跟了她小半輩子,從貼身伺候的小丫鬟,直熬成了老嬤嬤。她舍下在顧府伺候的一下子,一個人陪著自己入宮……這樣的主仆情誼,焉能輕易割舍?
顧氏太後放軟了身段,為她求情:“皇帝,勿要跟一個下人計較……”
“母後,”鴻慶帝笑吟吟打斷,“兒臣若是怪您,那豈不是不孝?”
顧氏太後一噎,“倒……倒也不是。原是母後……做錯了。”
“不,您沒有錯。”
顧氏太後難以置信抬頭。
鴻慶帝:“您是朕的母後,您便是做了天大的事兒,也沒有錯。誰敢說您錯了呢?”
他目光幽深,逼視著顧氏太後,“就像朕,朕做的事,樁樁件件,都沒有錯。也不能有錯。母後,您可明白?”
顧氏太後雙唇翕動著,好半晌:“明、明白……”
她耳邊,楊嬤嬤的慘呼聲,一聲比一聲更弱了。
鴻慶帝姿態閒適地喝了口茶,“所以,朕身邊,可有不合母後心意之人?”
顧氏太後臉色慘白,“……沒有。”
“這就好。母後是個明白人,就在福康宮安享晚年吧。”
鴻慶帝走後,那廷杖聲也熄了。
顧氏太後踉蹌著走出殿來,奔向還趴在長凳上的楊嬤嬤。
老嬤嬤已是閉了眼,口中有出氣沒進氣,眼見著是不活了。
“小月……”顧氏太後顫抖著叫出她的閨名,“你、你……你可還有什麼心願?”
聽得此話,楊嬤嬤吃力地睜開眼睛,“小姐、小姐啊……”她老淚縱橫,“彆、彆牽連顧氏全族!”
她冰涼的手指,拚命地握住顧氏太後細瘦的腕子,“公主……不能認,求您……保全……顧家。”
對上楊嬤嬤的眼神,顧氏太後滿臉是淚。
楊嬤嬤的丈夫、兒子、孫子都在顧府效力。顧家若是倒了,他們這些家生子奴才的下場隻會更慘。
可……自己唯一的女兒……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脈……
顧氏太後嘴唇抖得厲害,根本無法作答。她後悔了。
她從前隻聽人報說,那甘氏太後,與皇帝母子情深。太後說的話,皇帝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依的。怎麼到了自己這裡,皇帝沒一件事辦叫自己順心滿意?
他會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顧氏太後內心冰火交煎間,楊嬤嬤徹底合上了眼睛。
另一邊,萬辰闕西偏殿。
一道白色身影前呼後擁而入。她輕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顧引萍,再看向床榻上的江書:“怎麼,不敢動手?要不要本宮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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