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妄側過頭,被江書眼中迸發的強烈恨意驚到。
他那天,他不是故意的,他不那樣就會暴露,會死。
可、可是……
這些都不是他傷害無辜的江書的理由。
更何況……
他不能告訴她,他是先對她留了心,才……才不小心中藥後,下意識地尋到了她身邊。
卻害苦了她。
為了不弄傷她,他沒完全紓解。結束後,人暈了幾個時辰,還吐了血。等他再想回去找江書,才知道,江書已經被幕家帶走。
沈無妄心口湧起無窮無儘的恐慌,他有預感。
這話要是說出來,他會……永遠失去江書。
就讓他,再卑劣一回吧。
沈無妄閉上眼睛,隻緊緊攥住江書的手。
他掌心給了她力量,慢慢地,江書心緒平複。
都過去了。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
等她入宮為妃,有了權勢,一定第一個想法子把幕亓一遠遠地調離跟前。她看他,是真的煩。
不過……
江書淡淡道:“剛才那位顧夫人,眉眼間倒有些像一位故人。”
萬吟兒。
江書冷笑一聲。幕亓一對萬吟兒倒真是深情,但願他不會苦了剛才那位姑娘。
沈無妄微微一愣,慢慢在腦海中勾勒出晚櫻那張臉,“是有些像。”他頓了頓,看向江書,“還有幾分像你。”
江書笑笑,不以為意。
她與萬吟兒是有幾分相像,不過也隻是有幾分罷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是粗使丫鬟出身,與萬吟兒那種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從儀態到神情,全然不同。便是眉眼相似幾分,也絕不會叫人認錯。
武安侯府。
晚櫻把幕亓一推著,叫他坐在高背椅上,自己心疼地捧著男人的一隻手。
他跌倒在地時,手掌按在了一旁瓦礫上,被割破了兩道口子,現下整往外冒著血珠。
“痛嗎?”
晚櫻看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幕亓一隻是搖頭。
對上晚櫻眉眼,幕亓一一瞬間有些恍惚。
昨夜的,到底是江書,還是……萬吟兒。
他深吸一口氣,把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擠出腦海。就算那是萬吟兒的宮殿,可自己親眼看著纏上來的女人,就是江書。他總不會看錯!
就是江書,品行低劣……
“是不是很痛?”見幕亓一不語,晚櫻愈發擔心,又問了一遍。
“無事。”幕亓一搖頭。
他心裡隱隱地覺得,剛才那一幕,有什麼不對。
直到晚櫻小心翼翼地拿了藥酒,一點一點地為幕亓一擦拭傷口。
幕亓一才反應過來。
臨從成衣鋪子出來時,他恍惚看見……
沈無妄那個太監,居然拉著江書的手!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這般舉止親密了?!
不、不會的,一個是未來的妃嬪,一個是禦前得用的太監。就有什麼……
也不過是為了攀附權勢罷了。
幕亓一不屑地搖搖頭。一個太監,不是男人東西,又能對江書如何呢?
是他想多了。
另一邊。
安置花娘的彆館,是沈無妄名下產業。
是個位置稍嫌偏僻,卻十分清淨的三進大院,院中還植了不少花草,遠遠看著,環境十分清幽可人。
一邁進院子,便隱隱聽得裡麵花娘們的嬉笑聲。
江書心中稍感欣慰。
走在後麵的芳雀卻滿臉不屑。可惜了這麼富貴的院子,叫一幫花娘給住了……真是臟了這地界兒。
姐姐還要逼著她來跟她們道歉,真是……
芳雀用力地攥緊手指。
忍一忍。她告訴自己,再忍一忍。等到她也進了宮……
她這麼漂亮,難道真就能一輩子做個小宮女,就這麼埋沒了?她可看過那些畫本子,妃子身邊的大宮女,是最容易被皇帝看上的。
隻要皇帝看她一眼,不愁皇帝心裡沒有她!
隻要,她忍過現在這一關……
想著,還不等江書開口,芳雀膝蓋一軟,委頓著滑跪在地上,向花娘們:“姐姐們,是雀兒小,雀兒不懂事,雀兒想著……幫姐姐們收著……”
她委委屈屈地雙手捧出一個小包袱。
是江書拿出銀子,逼著她把這些花娘的東西原封不動地贖了回來。
還自掏腰包,多添了幾件。
芳雀雙手捧上,“姐姐們不怪我吧?”
“幫咱們收著?說得好聽……”花娘中,第一個嚷出來東西丟了的瘦小花娘翻了個白眼,聲音雖不大,卻夠所有人聽個清楚。
芳雀眼眶立時就紅了,“姐姐們不信,便……權當我是偷的。要打要罵,我都認了!”
“你本來就……”
“鳶兒!”宜人斷喝一聲,阻斷那花娘的話。
她接過那個小包袱,讓鳶兒帶著其他幾個花娘去一邊點數兒。自己雙手扶起芳雀,溫言道:“姑娘是幫我們收著的,鳶兒年歲小,不知好歹喊了出來,倒叫江書姑娘誤會了。”
芳雀就著宜人的手,就這麼順從地站了起來,還在不斷哽咽。看起來格外的委屈。
倒是一旁江書聲音嚴厲:“雀兒,好好道歉!”
這孩子想必是這一路吃了許多苦,這小偷小摸的毛病不改,遲早害了自己!
芳雀不敢忤逆江書,隻能哽咽著道歉。
宜人隻得受了。
這事算是揭過。
江書才拉著宜人的手,走到一邊:“宜人姑娘,這幾日日日去京兆府門前鬨,辛苦你們了。”
“這怎能說是辛苦?”宜人苦笑,“江書姑娘是幫我們伸冤,我們感激還來不及。隻是……我們姐妹哭鬨了這麼多時候,也不見那京兆府受理……怕還是我們姐妹身份敏感,人微言輕……”
盛京這麼大,盛國這麼大,死了一個花樓老鴇兒而已。
有什麼大不了?那些當官的豈會在乎?
見宜人一臉失落的樣子,江書笑著挽住她手臂,“有個好消息,”她抬頭看看日影,才又笑道,“這京兆府明麵上雖未受理,可到底抵不住民怨沸騰,還有皇帝的意思,已是派人去沙國人的宅子裡查了!”
“真的?”
江書點頭。
宜人倒身下拜:“若能給貓兒娘報仇,我、我願對姑娘肝腦塗地!”
話一出口,她臉色有些微紅。
她隻是一個卑賤的花娘,江書姑娘……將來可是要給貴人做妾的,身邊豈會收留她這樣的女人?“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姑娘彆……”
明白宜人的意思,江書眸色沉了沉。
這世間總把女子的身不由己,歸因為她們自己自甘下賤。
當真是……不公平。
江書扶起宜人:“快彆妄自菲薄。”她認真道:“我還要問姑娘一句,待此事完了,你可願跟著我?”
還不等宜人說話。
一旁一直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的芳雀大驚。
這卑賤的花娘,也要和自己一起進宮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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