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聲音很輕:“本宮,不是為你。”
宜人詫異抬頭。
江書看向眼前的小花娘,倒覺得,宜人的性子,比芳雀更加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無權無勢,全無依靠,不過是迫不得已,才被束縛在幕亓一身邊,依附他而活。
那種滋味,現在回想,當真是極不好受。
如今,江書也有了庇護她人的能力。她不願讓真心向著自己之人,活在任人魚肉的陰影中。
“本宮並不昏悖,”她頓了頓,“或者說,本宮並不想成為那般昏悖之人。”
說這話時,她眼前浮現幕亓一的身影。江書自顧自笑了笑,才道:“本宮確是偏心芳雀,以後,再也不會了。”
“娘娘……”
“本宮往後,必不會叫你再寒心。宜人,你放心。”
那時,宜人尚不知道,這句“放心”的分量。
緩了緩情緒,江書才道:“芳雀這個性子,怕是再留在宮中,也不會安分。”
“娘娘?”
宜人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若是叫芳雀出宮,無疑是最好的安排。芳雀自己能遠離是非旋渦,不給娘娘惹麻煩,自己也不用再受她欺淩。
可……
“宮女要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宮,”宜人咬唇,“芳雀姑娘,怕是還要等上幾年。”
“除非……”江書頓了頓,“本宮為她指婚。”
“指婚?”宜人一愣。
江書語氣沉了沉,“本宮已是想好了。等本宮解了禁足,就去央皇後娘娘,和本宮一起修書回崔家,托崔家老夫人帶芳雀一同北歸,在北疆為她尋一戶好人家。”
“娘娘,您舍得芳雀遠嫁?”
江書頓了頓。芳雀從溧陵一路乞討到盛京,吃儘了千辛萬苦。她自然舍不得她遠嫁。
可如今……
若是留她在盛京,等崔家一走,無人庇護,怕芳雀又要生事!
江書一狠心:“舍得。”
窗欞外。
芳雀聽得已是淚流滿臉。
江書姐姐,好狠的心啊!她果然不是玉漱姐姐。竟舍得這樣對她!
宮中這滔天的富貴,江書是一絲一毫都不想分給她不說!還要把她支配到北疆!那種又窮又遠又偏僻的地方!她這細皮嫩肉的,如何受得?不去,她死都不去!
鎮北王府再好,有宮中好嗎?鎮北王再好,有聖上好嗎?
江書……就是自己沒本領爭寵,還要壓著她芳雀,不許出頭!
越想心中越是難受。可芳雀知道,現在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能委委屈屈地跪在中庭,一巴掌抽向自己。
十個巴掌抽過,縱是芳雀對自己格外手下留情,也到底不敢太過敷衍。她兩邊臉頰都發紅發腫,痛得一陣陣發麻。
這耳光,往後幾日,她日日都要受著!
接下來,便是罰跪。
日頭高高地懸在頭頂,隻烤得她頭暈眼花,搖搖欲墜。
兩個時辰的時間,一輩子那樣漫長。
芳雀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隻覺快要堅持不住。一片陰影,無聲地移到芳雀頭頂,為她遮蔽出一片陰涼。
芳雀吃力地抬頭。看清眼前人,隻覺心中悲憤,“彤妃……彤妃娘娘……”
“是本宮害了你。”彤妃單純的,帶著歉意的聲音響起,“芳雀,你今日受的委屈,本宮必會為你討回來。”
禁足的這幾日,鴻慶帝幾乎夜夜都來。
這份緊張與刺激,不同往日,叫他無法割舍。
彤妃恩寵日盛,竟比進組前,還多了幾倍。
不過短短三日,永壽宮禁足便這麼解除。緊接著,流水一般的賞賜,抬進永壽宮中。
大部分都是彤妃的。
對比著她得到的好東西,江書也收到了一模一樣的。隻是,她自己心裡清楚,這不過是鴻慶帝給了自己一個麵子。
她裝作不知道皇帝用意的模樣,跟著彤妃一起去萬辰闕謝恩。
謝恩畢,彤妃被留下,江書帶領著宮人,繞過禦花園回永壽宮。
其時夏日正濃,荷塘中荷葉甜甜,荷花盛放,隨風吹送一縷清香,格外沁人心扉。
江書自入宮來,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美景。腳下步子不由得便緩了些。
一道尖銳聲音,自身後傳來,“呦,這不是咱們的江妃娘娘嗎?入宮這麼長時間,本宮還以為你是個勁敵,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這令人厭惡的熟悉聲音……
江書回頭,平靜無波地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一打照麵,她倒是嚇了一跳。
才半月不見而已,萬吟兒居然瘦了一大圈。整個人蒼白得快要透明,麵頰上也在不複過去那種誌得意滿的好氣色。
她瘦伶伶的,跟一根釘子似得,戳在她通身的華服中,更襯得她這個人,格外的單薄羸弱。
萬吟兒冷笑,“沒想到入宮後,過得是這種日子吧?怎樣,禁足的滋味,好受嗎?”
江書:“貴妃娘娘說笑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妾豈敢怨懟。”
萬吟兒冷冷看她一眼。昔日笨嘴拙舌的丫鬟,什麼時候變得說話如此滴水不露。
真是……
令人更加厭憎。
萬吟兒:“你說得倒是好聽。本宮看著,你根本約束不住彤妃,反被那個小宮女騎在頭上。江書,你無能,這一宮主位,你不配做。”
她隻想說出點什麼,看到江書那受不住的表情,心裡才會覺得舒坦。
這宮中,皇後有沒有恩寵無所謂,那周妃、顧妃,也不過是白送的,彤妃盛寵,她動不得。
唯有江書……
還該像從前那般,任她揉圓捏扁,不敢有怨言才是。
萬吟兒:“本宮若是你,早該尋聖上卸職……”
“臣妾的永壽宮主位是陛下親封。臣妾也覺不配,自己去辭了,可陛下執意要臣妾坐在這個位置上。”江書頓了頓,抬起臉,“不然,貴妃娘娘幫臣妾去說?”
“你……”萬吟兒臉色一變,身子便有些搖晃。
她身後,一個瘦瘦的太監出列,“大膽江妃,竟敢對貴妃娘娘不敬!”
江書皺眉。眼前這太監,不就是那個曾經給她灌藥的禦前太監,叫什麼……鬱輔臣的?竟又被要到了萬吟兒身邊當差。
萬吟兒一貫心中就隻有自己,並不是什麼知道疼惜下人之人。沒想到這太監,居然是個例外。
心念一轉,江書剛想開口。
另一道故作單純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貴妃娘娘,江妃姐姐,好雅興啊!竟都在此賞花,怎不叫我一個?”
彤妃緋紅色的裙擺,飄啊搖啊地停在江書身邊。
江書隻聽一股子脂粉濃香中,彤妃壓低聲音:“江妃姐姐,一向聽聞你與貴妃不睦。我幫你除掉她,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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